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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大明:第二卷.白银帝国 第四百七十二章.暗棋(中).

    ……

    ……

    在今天的大朝议期间,德庆皇帝宣布从赵俊臣手中收回了西厂与内承运库的权柄,并且将这两个衙门重新交回内廷。

    这样一来,当内廷方面得到了消息之后,自然是欢呼声一片。

    不论西厂还是内承运库,皆是权柄极大且又油水十足的衙门,原本就应该由内廷来负责,奈何德庆皇帝并不信任内廷太监们的办事能力,竟是全部交由赵俊臣这个外臣负责。

    偏偏,赵俊臣确实是能力出众,他接手了内承运库之后,原本周转不良的内帑很快就渐有盈余,并且还增加了许多财路,像是日进斗金的香胰生意,如今就由内承运库在垄断着,除了赵俊臣的“悦容坊”之外,明朝商人们若是想插手香胰生意,就必须要从内承运库买货;而赵俊臣组建了西厂之后,更是屡建功勋,许多时候甚至还压倒了老招牌的东厂。

    这样一来,内廷的大太监们感到脸上无光之余,却也只能违心赞颂德庆皇帝的“慧眼识人”,完全不敢向德庆皇帝提及将这两个衙门归还内廷的事情。

    所以,内廷的大太监们原本已是熄了对西厂与内承运库的心思,却没想到局势变化之下,竟是平白走了好运,西厂与内承运库突然回到了他们的手中。

    对于这般情况,内廷的大太监们自然是幸喜若狂。

    其中,西厂虽然有侦缉之权,乃是帝王之亲信爪牙、令外朝百官敬畏,但在内廷的众位大太监眼中,西厂的重要性却远远比不上内承运库!

    无他,内承运库乃是皇帝内帑。存有巨额金银,油水最是丰厚,并且如今的内承运库经过赵俊臣的苦心经营之后,更是颇有盈余,还开辟了许多生财之路,内廷的大太监们得到了内承运库的权柄之后。只要稍动手脚,就能得到无尽的好处。

    无论什么时候,为自己谋取好处都是最重要的,对于内廷的太监们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得到了消息之后,内廷的大太监们很快就聚在了一起。

    接手了西厂与内承运库之后,有许多事情都需要处理,但最重要的是。西厂与内承运库的诸多利益,究竟应该如何分配,也需要他们认真研究一下。

    *****

    此时,在内廷司礼监的大堂之中,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大太监们,此时齐聚一堂,皆是一副欢喜模样,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他们未来的光明前景。

    司礼监乃是内廷十二监之首。全权负责皇城内一切事宜,管理着数以万计的宦官。专掌机密奏章,有票拟与批红的大权,东厂也受其辖制,最是权势强盛。

    司礼监现在的掌印太监,刚刚换了新人,名叫吴信泉。年纪大约五旬上下,此人身材瘦长、面白无须、相貌儒雅、神色沉稳,若是让不知情的人见到他,恐怕会误以为他是一个学术有成的儒生,却很难相信他是一个太监。还是大明朝数万宦官的首领。

    事实上,这位看似儒雅温和的老太监,手段却是很不寻常,此时内廷众位大太监在他面前皆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显然吴信泉掌管司礼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是在内廷中树立了威信。

    此时,在大堂之中,吴信泉坐在主位右首的位置上,笑着向众位大太监说道:“众位想必已是知晓了消息,在今日的早朝上,陛下已是将西厂与内承运库两大衙门从赵俊臣手中收了回来,交还到了咱们内廷的手中,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吴信泉的话声刚落,就见内官监的掌印太监朱金荣连连点头,大声说道:“是啊,尤其是内承运库掌管着内帑收支,一向是咱们内廷的命脉所在,这个衙门回到手中之后,咱们这些人今后就不用再受赵俊臣的掣肘了,确实是一大喜事。”

    朱金荣是一位矮胖太监,一向都是吴信泉的应声虫,但他如今的态度,却不仅仅只是附和吴信泉而已。

    内官监一向负责宫中的采买与建造之事,往年内承运库还在内廷手中的时候,这内官监通过虚报账目、捏造损耗等手段,每年都能捞取大量的好处,但自从两年前德庆皇帝将内承运库交给赵俊臣管理之后,内官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无论采买还是建造,所需的花费都会受到严格的审核,所以内官监的油水也因此而减少了大半,日子也幸苦了许多——但另一方面,内承运库的周转情况却是顿时好转了许多。

    如今,内廷收回内承运库的权柄之后,最高兴的就是内官监的掌印太监朱金荣了。

    吴信泉看了朱金荣一眼之后,并没有搭话,只是表情平淡的继续说道:“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咱们也不能只顾着高兴,却又怠慢了正事,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组织人手将这两个衙门交接过来,让这两个衙门顺利运转下去,绝不能出现什么乱子,否则咱们丢了颜面之余,也不好向陛下交代……其中,西厂还好说,可以从东厂那边调一些熟悉相关事务的宦官过去,相信很快就可以掌控局势,但关键是内承运库,赵俊臣经营了两年时间之后,这内承运库已是完全脱离了咱们的掌控,对于内承运库的如今形势,咱们也不甚了解,却需要费些心思。”

    顿了顿后,吴信泉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咱们的十二监、四司、八局,皆要将各自手下最擅长理财算账的宦官送到内承运库,尽快熟悉内承运库的情况、将内承运库的局势稳定下来,与此同时,咱们虽然从赵俊臣那边接手了西厂与内承运库,但也不能就此撇开了赵俊臣,反而要进一步加深与他的联系……这样吧,咱们也准备一批贵重礼物,今晚就送到赵俊臣的府上,向赵俊臣表达一下诚意。”

    听到吴信泉的想法之后。在场的众位大太监刚开始还接连点头,但听到吴信泉最后的吩咐之后,却皆是一愣。

    虽然,内廷与赵俊臣存在着合作关系,赵俊臣也时常会给这些大太监一些好处,但众位大太监对于赵俊臣却是普遍好感不佳。不仅是因为赵俊臣曾经从他们手中夺走了西厂与内承运库这两个衙门,也是因为赵俊臣对待他们的态度颇是强势,时不时就会敲打他们一番。

    就在年初,德庆皇帝的寿辰过后不久,只因为内廷的太监们稍稍违背了赵俊臣的心意,赵俊臣就抓住内廷贪污把柄穷追猛打,险些造成了内廷的一次大清洗,最后还是内书房的大太监刘清亲自出面向赵俊臣求和,并且保证下不为例之后。赵俊臣才放了内廷一马。

    所以,在场的大太监们皆是不大喜欢赵俊臣,甚至隐隐有些敌视——虽然,赵俊臣的好处他们依然会照收不误。

    其实,赵俊臣也正因为看穿了这些大太监的白眼狼秉性,所以才会制定了渗透内廷的计划。

    于是,听到吴信泉的吩咐后,那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盛马上质疑道:“咱们接手西厂与内承运库的事情。乃是陛下的旨意,那赵俊臣绝不敢违背。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讨好赵俊臣?从前,那赵俊臣仗着自己兼管着内承运库,对咱们时有威胁举动,如今咱们收回了内承运库,已是再也不受他的掣肘。完全可以将赵俊臣抛到一边……”

    与吴信泉一样,这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盛的相貌气质,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太监,此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态度蛮横,反倒是像个屠夫。

    然而。徐盛的话还没说完,吴信泉就已是打断道:“抛开赵俊臣?鼠目寸光!愚蠢之举!”

    说话间,吴信泉的表情一冷,终于展现了他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威势。

    听到吴信泉的评价之后,徐盛不由一窒,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但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说道:“还请吴督指教。”

    吴信泉见徐盛服软,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解释道:“陛下固然是下了圣旨,命赵俊臣将西厂与内承运库转交给咱们内廷,赵俊臣也固然是不敢违背圣意,但你们以为咱们只要接手了这两个衙门就完事了吗?哼!若是没有赵俊臣的配合,咱们即使接手了这两个衙门,也只是接手了一个空壳子罢了!”

    “空壳?”听到吴信泉的解释,徐盛反倒是愈加疑惑了,问道:“难不成赵俊臣还敢将内帑的积存金银侵吞干净不成?若是那样,咱们只要向陛下讲出实情,陛下绝不会轻饶他的!内帑与户部国库不同,里面的银子可都是陛下的私银,赵俊臣就是再贪,又如何敢动陛下的私银?”

    吴信泉冷哼道:“如何不敢?那赵俊臣最是擅长理财做账,他掌管内承运库两年余时间,除了他之外,没人清楚内帑这两年以来的收支情况,只要他在账目中稍动手脚,咱们接手的内帑就会损失大笔的存银,而且还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听到吴信泉的解释之后,众位大太监皆是皱眉。

    在众位大太监想来,吴信泉所说的情况确实是极有可能出现,若是他们要将手中的油水衙门交给别人,也会事先在账目中做些手脚,趁着离职之前侵吞一些好处,只是他们的做账手法无法像赵俊臣一般高明罢了。

    在场的大太监们以己度人,自然是认为赵俊臣也会这么做——事实上,这些大太监确实没有猜错,赵俊臣也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与准备。

    顿了顿后,吴信泉继续说道:“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今日虽然损失了一批银子,但只要掌控了内帑,这些银子迟早都会收回来,但各位可还记得,就在两年之前,赵俊臣尚未接手内承运库的时候,内承运库的情况如何?如今内承运库的情况又是如何?”

    随着吴信泉的话声落下,众位大太监微微一愣之后,更是眉头紧皱、表情沉凝。

    两年之前,内承运库的情况众位大太监皆是清楚,收不抵支、亏损严重、周转困难、难以为继,甚至连宫内诸位娘娘的用度支出都拿不出来。也正因为如此,德庆皇帝才会将内承运库交给善于理财的赵俊臣负责。

    而赵俊臣接手了内承运库之后,情况顿时大为好转,虽然德庆皇帝与后宫的用度渐多,但内帑的银钱反倒是日渐充盈,德庆皇帝也再不用担心自己的银子不够用了。

    两相对比。自然是天上地下,但也显得内廷太监们太过无能了。

    众位大太监沉默之余,吴信泉又说道:“然而,只不过是短短两年时间,内帑的情况为何会发生这般巨变?依我看来,赵俊臣的手段说白了其实也简单,不过是开源节流罢了,一方面为内承运库开辟新的财源,另一方面则是削减了咱们这些人私下里的好处……”

    说到这里。吴信泉面色再次一冷——赵俊臣掌管了内帑之后,他吴信泉虽然是内廷之首,但平日里得到的好处也同样是减少了许多。

    不过,转瞬之间,吴信泉已是收拢了心中思绪,继续说道:“赵俊臣的手段确实管用,咱们接手了内承运库之后,也要照搬下去。若是没过两年内帑形势又变得糜烂了,咱们恐怕就要迎接陛下的震怒了……然而。节流也就罢了,但开源这方面,咱们又如何能绕开赵俊臣?众位别忘了,赵俊臣虽然为内帑开辟了几条财路,但这几条财路一直捏在赵俊臣的手中,若是赵俊臣只是将内承运库交给咱们。却将那几条财路留在自己手中,那咱们接手的内承运库也只是一个空壳与烂摊子罢了,迟早都会回到两年前的形势!所以,咱们虽然要接手内承运库,但也绝不能得罪了赵俊臣。反而还要愈加的交好,咱们若是想要顺顺利利的经管内帑,今后还离不开赵俊臣开辟财路的本事。”

    听到吴信泉的这些解释之后,众位大太监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点头认同了。

    毕竟,吴信泉所说皆是属实,就拿内承运库所垄断的香胰生意来说,这门生意看似是被内承运库垄断了,满天下的商人皆是要找内承运库买货,但那些负责制造香胰的工匠们,却至始至终都是“悦容坊”的人,也就是说,内承运库其实只是拥有香胰生意的经营权,但生产权却依然在赵俊臣的手上,只要赵俊臣愿意,那么他随时都可以让内承运库的这项财源大幅缩水。

    所以,正如吴信泉所说,内廷虽然接手了西厂与内承运库这两大衙门,但依然是离不开赵俊臣的帮衬,反而还要愈加的求着赵俊臣才行。

    另一边,见众位大太监皆是同意自己的说法,吴信泉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向内官监的掌印太监朱金荣吩咐道:“朱掌印,这些年来,你与赵俊臣接触最多、也最是熟悉,等礼物准备好了之后,就由你亲自送到赵府吧,到时候对待赵俊臣的态度要谦卑一些,若是赵俊臣提出了什么要求,你也要尽量答应下来,哪怕是感到为难,也不要马上拒绝,可以回来找我商议。”

    朱金荣的表情依旧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接下来,吴信泉吩咐了众位大太监几句之后,又将西厂与内承运库的诸般利益仔细的分配了一下,让在场的众位大太监皆是有所收获。

    等一切结束之后,吴信泉的表情突然变得恭敬了一些,转头向一位坐在主位左首的老太监问道:“刘师,我的诸般决定您可还满意?若是不恰之处,还请刘师指教。”

    这位老太监年纪苍老,身材佝偻枯瘦、看起来已是有七旬左右,白发稀疏、满脸的皱纹与老人斑,已是垂垂老矣,仿佛一条腿已是迈入了棺材,在众位大太监商议期间,这位老太监也是一言不发,只是一副精力不济、昏昏欲睡的模样。

    此外,看这位老太监的服饰,他的品阶也不高,比之在场的众位大太监皆是要低了一些。

    然而,吴信泉向他询问的时候,态度却是颇为恭敬,而随着吴信泉的询问,在场的大太监们也皆是一副垂首听训的样子,对于这位垂垂老矣、品阶不高的老太监,众人皆不敢有任何怠慢。

    这位老太监,正是内书房的总管太监刘清!

    在内廷,表面上的身份最高的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吴信泉,而圣眷最隆的人则是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但事实上,内廷的真正决策人,一直都是内书房的总管太监刘清。

    内书房虽然是司礼监的下属机构,看起来权势也不大,只是传授太监们读书识字罢了,但也正因为如此,如今的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实权太监们,却是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出身于内书房、是刘清的学生,并且他们皆是因为刘清的推荐,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样一来,刘清对内廷的影响力,可谓是根深蒂固、极其深远,即使是历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完全不敢违背刘清的态度。

    说起来,当初赵俊臣敲打内廷的时候,还是刘清亲自出面与赵俊臣达成了协议,所以赵俊臣才放过了内廷,如此一来,刘清与赵俊臣也算是相识。

    虽然,刘清的年纪渐老,如今已是不大管事了,但威望依然不减,所以吴信泉做出了决策之后,依然会询问刘清的意见。

    听到吴信泉的询问之后,刘清先是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颤巍巍的说道:“你的想法很好,就按你说的来办吧……不过,内承运库经过赵俊臣的经营之后,形势颇佳,可谓是珠玉在前,你们接手之后,却不可搞砸了,一定要用心办事,否则陛下说不定就会将它再次交给赵俊臣,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这些人就又要受制了。”

    刘清的话声刚落,包括吴信泉在内,所有的大太监皆是起身答应。

    刘清在内廷之中的威信,由此可见一斑。

    *****

    却说,会议结束之后,那御马监的大太监徐盛回到自家衙门的时候,神情颇是郁闷。

    在今天的会议上,徐盛说话忘了分寸,竟是质疑了吴信泉的决定,虽然吴信泉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但徐盛还是发现了吴信泉对自己的不满。

    事后,当众位大太监瓜分西厂与内承运库的好处的时候,徐盛所得到的利益也远远没有达到期望。

    这样一来,徐盛自然是有些郁闷。

    说起来,御马监也是一个内廷中的实权衙门,与兵部及各地督抚共执兵柄,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曾两度设置了西厂衙门,与司礼监提督的东厂分庭抗礼。

    不过,御马监的权势终究还是比不上司礼监,而徐盛的心机手段也比不上吴信泉,所以御马监也就愈加被司礼监比下去了,处处受到司礼监的压制。

    当徐盛回到自家衙门之后,众位御马监的太监见到徐盛表情不快,皆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会受到迁怒。

    当徐盛来到御马监大堂坐下之后,在一片静宜之中,却有一位年轻宦官突然出列,向徐盛问道:“徐督您表情不快,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这位年轻宦官,初入内廷不久,但他善说话、会来事,本身也读过诗书、很有才学,所以他很快就得到内廷的重视,并将他调到御马监做事,此人来到御马监之后,更是很快就得到了徐盛的赏识,甚至还成为了徐盛的义子,颇受徐盛的宠信。

    如今这般时候,却也唯有此人敢开口向徐盛询问缘由了。

    这位年轻宦官,名叫李如安!

    另一边,徐盛正生着闷气,听到李如安的询问之后,更是狠狠一拍桌子,大声骂道:“那个吴信泉屡屡羞辱于我,实在是欺人太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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