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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圣贤:中短篇合集 沙漠里的故事(一)

    以前写的历史题材中篇,是历史小说《新宋》的同人,仿照《StarLady》写的。传上来供大家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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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发生哪里,传唱的人也不确切知晓,有人说在泰勒阿费尔,有人说在萨迈拉,更多人的说在其他的地方。不过有一点人们都同意,故事发生在扎格罗斯山脉以南漫无边际的沙漠里。

    在这里,深红的太阳炙烤着爬行的和飞舞的生命,沙尘暴席卷了贫瘠土地上的植物。闪电划过无云的天空,莫名的隆隆雷声滚过广阔的戈壁荒原。即使是风,也是如同烧窑般干燥灼热,能渴死人。

    这里是一片痛苦的土地,野蛮的萨拉森人部落在商路上劫掠孤独的旅行队,迷路的旅者慢慢窒息在流沙中,众多奴隶为了几普洱腐烂的粮食而大打出手,可汗们抢夺

    所有的城市,自私的苏丹挥霍军队来建造华而不实的宫殿和陵墓。人们为了当下的利益互相厮杀,展望未来成了最遥不可及的奢侈。

    故事的开端也有千百个版本。因为沙漠里没有历史,只有传说,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传说散布的很慢,而且还会失真。不过在大多数传唱者的版本里,故事都是从乌斯蛮遇到野利开始的。

    那

    一天,乌斯蛮在镇子里待的比平时久一些,他还有些东西没有买到手,要去贩子那里。走入巴扎前,他右手无声地按上了自己腰间弯刀的把手,意在震慑那些可能在

    暗中蠢蠢欲动的小贼。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火红的太阳慢慢沉入沙海,商人们大都开始收拾自己的货物,牵着骆驼回到自己的住所。只有几个摊位上还有人吆

    喝,但声音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在巴格达那样的大城市,即使是晚上的街道上也充斥着旅客,商人,表演艺人和悠扬的音乐,大麻烟从街边的通风口涌出来,让人

    身心愉悦。而在这里,晚上是没有人敢随便出门的。

    乌斯蛮穿过慢慢变得黑暗的小道,经过正变得寂静的拐角。四周到处是无人看管的摊位和看不真切的杂物堆。地面上零落了不少白天交易时候留下的垃圾,墙壁上有些凌乱的刻痕,像是一些骂人的话。乌斯蛮不识字,也就根本不理睬。

    然后他就听到啜泣的女声。

    他向着声音的源头走去,这很不寻常。镇里每天晚上都可以听到各种祈求呼救尖叫和呐喊的声音,但是没人去管他们。乌斯蛮知道这规矩,他故意打破了它。

    在

    巴扎最里面的一个角落,乌斯蛮看到了基斯和他的手下,还有他们今晚的消遣——一个皮肤白皙的文弱年青人,梳着式样古怪的头发,他的眼睛惊恐的睁着,身上一

    套奇怪的异国服装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以及他的同伴,一名少女,瑟缩在墙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她的头发是黑色,眼睛是深褐色的,显然也是一名异邦人。

    基斯长的非常狂野,一脸钢针似的浓黑胡子,眉头紧缩,淡蓝色的眼珠时时刻刻投射出怒火,左眉上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旧伤痕更为他平添了几分狰狞。他的肌肉像大树的根一样虬实粗壮,而他的两个精干的手下站在他身后,一个人手上拿着火把,另一个人挥舞着鞭子。

    少女用一种没听过的异国语言哀求着,可是对基斯这种人来说只会增加性质。他接过手下的鞭子猛抽对方,那年青人挺身挡下了一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就滚到地上翻滚呜咽。基斯又给了他一脚,他就连呜咽都发不出来了。

    少女用一种没听过的异国语言哀求着,可是对基斯这种人来说只会增加性质。他接过手下的鞭子猛抽对方,那年轻人挺身挡下了一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就滚到地上翻滚呜咽。基斯又给了他一脚,他就连呜咽都发不出来了。

    接着,三个人轮流骑了那个女孩,换了好几种花样。少女开始还试图抗拒,但没有人来救她,乌斯蛮也没有。她流出的眼泪落到干燥的土地上,很快被吸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整个过程中乌斯蛮一直悄悄的躲在一旁观看,他太狡猾了,而且又像老绳子一样坚韧,绝对不会因为愚蠢或者一时心软去挑衅基斯这样的恶霸。过了一阵,基斯一伙爽完了,又搜走了全部看上去值钱的东西,就把那少女留在年轻人身边哭泣。

    乌斯蛮一直等着,直到他们走的远远的,脚步的回音消失在街头的转角,他这才站起来,走到女孩身边。她这时浑身赤裸,浑身发抖,脆弱无助。看到他之后,她发出一声轻呼,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于是,他朝她微笑——这是他招揽新人的标志性表情。“阿萨拉阿莱库,别紧张,乌斯蛮不是敌人。我是来帮忙的,看,你的朋友状况不佳。”

    她并没有立刻回应,乌斯蛮开始还以为她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但是很快她的眼神中露出了同意的讯息。在她的注视下,他跪到年轻人身旁,用一只手将他翻转过来,凑近了观察。年轻人因疼痛而昏厥,但是真正的伤势并不重。不过乌斯蛮真正仔细观察的不是他的伤势,而是这个人本身。

    乌斯蛮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人,他身材纤细,皮肤细腻,头发是漆黑的夜色,在脑上盘成一个结。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已变得破破烂烂,但是在乌斯蛮抚摸下,它的质地依然显得非常柔顺,胜过最好的布卡百倍。

    那少女穿上基斯给她剩下的衣服,站了起来。“你能帮帮忙吗。”她用有些生硬的贝度因语说,“我是野利,是唐兀歹人,我是随着商队来……”

    乌

    斯蛮抬头看着她,“不,唐兀歹女孩野利。”他说,“别再提什么什么商队了,他们走了。行商们不会在镇子里过夜的。就算还没走,你也回不去了。基斯拿走了你

    的名牌(Bara,

    中世纪穆斯林地区用的一种护照),交给埃米尔去卖。然后某个人就会变成唐兀歹来的野利,你明白么?这种事情这里每天都在发生。你不应该远离商队自己行动

    的。”

    “但是”少女开始解释,“有人碰见了我们,一个小孩子,他说有好东西要卖,还给我们雇了三个人做向导和护卫……你能带我们去找治安官么?”她的声音平静沉稳,脸上的泪痕现在已经干了。她恢复的很快,乌斯蛮佩服她。

    “这

    里只是个沙漠中的中转站,”他说,“这儿没有治安官,一个都没有。你应该雇一个真正的护卫,通常商队的人会提醒你。但你没有,还碰上了基斯的人。唐兀歹女

    孩野利既没有护卫,也不是信士,没有人保护。我猜猜,你大概也不是商队的人吧,是顺路结伴的小生意人或者旅者,对吧?”他略一停顿,少女点了点头。“所以

    喽,就是这样。基斯需要名牌卖钱,而你傻乎乎的,轻而易举上了当。”乌斯蛮低头瞥了一眼年轻人,又望向那少女,“跟你一起的?”

    “是,也不是。”她摇摇头,“准确地说并不是。他也是顺路和商队结伴而行的,但他不会贝度因话,平时也没人理他。他好像是晋,不,塞利斯人,会摆弄些新奇的小东西,心似乎也挺好的,平时到处跟着我走……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乌斯蛮耸耸肩,“帮忙把他放在我肩上。好的,来吧,我们回家。”

    其实乌斯蛮本来是要去人贩子那里买几个新的奴仆的,不过现在已经有了两个人,还没花钱,倒不用再跑一趟了。

    乌斯蛮的家是一幢两层的泥土房,在镇子的一个角落,破旧但是依然坚固。泥土房的一层没有花窗,只有一扇厚重的木门。木门后就是乌斯蛮的客厅,没有椅子,一

    张斑驳的矮桌子占据了房间的中央,一盏摇曳的油灯发出明灭不定的光芒。桌子上面还有几本有着厚重扣搭的书。虽然乌斯蛮并不识字,但是他很崇拜文字和一切相

    关的物件,这几本书就是他从路过的商队那里换来的。他也不介意别人看了这几本书后误以为他识字。

    客厅连接着其它几个房间,一面墙上还有件挂毯,但不少地方的毛都秃了,看不出原来是什么图案。乌斯蛮把年轻人从肩膀上放下,然后盘腿坐在挂毯前面的地上。他指了指矮几的对面,野利于是也会意的坐下。

    还没等两人来得及开口说话,就传来布料摩瑟的声音,法图麦走近了客厅。

    法图麦高挑,优雅。有修长结实的大腿和丰满的胸部,她有张坚毅的脸和碧色的眼睛。穿着贴身的布卡,戴着的红色头巾可以提醒别人她的身份。她的身份是乌斯蛮手下的头号女孩。

    她站在自己的卧室到客厅的门前面,看着地上的年轻人和唐兀歹女孩,然后盯着乌斯蛮。“解释。”她说。

    于是乌斯蛮简略的解释,“女孩被骗了,”他说。“基斯又玩了一把带你看好东西的把戏。然后他们抢了她,骑了她。”他说着耸耸肩。

    她的脸色露出了不快。“乌斯蛮在一边都看到了吧,只是袖手旁观,对吧?”她叹了口气说。“然后?”

    “我来保护她,法图麦。”乌斯蛮告诉她。然后转过来对野利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唐兀歹女孩野利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他问。

    野利润了润自己的嘴唇,犹豫着。最后说道,“如果这里真的没有治安官,我想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一段时间了。”

    乌斯蛮摇摇头。“永远困在这里了。最好正视这一点,不然有朝一日你会大失所望的。这里是沙漠,不是青绿之地,这里残酷,凶险,没有希望。看。”他说着,拉

    起自己的长袍,掀到大腿的位置,露出一道可怕的伤疤。有将近一尺长,两个手指那么宽。伤疤从膝盖一直向上蔓延到被长袍遮住的部位,皮肤翻开,露出暗红色的

    肉。虽然伤口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

    野利没有倒吸一口气,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只是静静的看着,听着乌斯蛮的话。“这伤有些年头了,上面一直到我不轻易对外人展示的部位。”乌斯蛮指了指,“非

    常危险,我下面中了一刀后还坚持着打了两天,总算赶跑了敌人。而那时我还是个小伙子,可以挺过这样的伤。现在的我已经不敢再受这一刀了,但敌人可不曾减

    少。镇里,镇外,都是。无人保护的人活不过太阳三次东升西落。你说外来人,没有名牌,没人需要对你的死负责。即使搭上一直商队,你走不出十个帕勒桑就会身

    首异处,之前多半还会有段痛苦的经历。”

    “沙漠里几乎什么都缺,唯独除了血与沙。”乌斯蛮总结说。

    等她看够了,乌斯蛮就放下长袍坐好,又露出微笑。“我可以保护你。”

    “你没想过去别的地方么?”野利轻咬嘴唇,问。

    他笑笑,“我年轻时做过这种梦。梦到我去了巴格达,去了开罗,或者去了尼西亚。我还曾梦到自己的胸膛长出一棵大树,树冠直插入云霄,与新月遥相辉映,更有

    四条大河哺育着巨树。狂风吹过,所有叶子利剑一般指向一座宏伟的大城,它的建筑美丽的像凝固的音乐。其上更有两顶王冠,金色歪斜的十字……”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沙漠里到处是横行的劫匪和强盗,路途太遥远又太危险,而即使到了那些地方,我也只是没根基没背景的流浪武士,又能怎么过呢。所以乌斯蛮留在这里,当个掮客,什么都卖。”乌斯蛮说。

    野利沉默了一会,“我愿意”,她说。“你比其他那些人要好,你至少帮助了我们。”

    在他身后的法图麦笑出了声。乌斯蛮没理会她。“好的,野利。”他微笑着说,“现在你要学习,而且要快。在这里,没人会无缘无故帮助人。我也不会,但我提供

    你些活去干,公平的建议。乌斯蛮与过往的商队做生意,但是自从塞尔柱的大苏丹烂在沙子里以后,沙漠里的钱就不够啦。人们用货物换货物。乌斯蛮收这些货物,

    但他也要把货物换成有用的东西……”

    野利点点头,乌斯蛮就接着说“沙漠里讨生活很艰难,有时候你也必须出卖一些更基本的东西。但离基斯那种人远远的,他们从来是不付账的。”野利的脸色白了

    白,但是就没有更多的反应。“……至于他,乌斯蛮或许可以让他做些小东西?又或者你愿意连他的份一起赚了?等他醒来后,你们做决定吧。”

    “法图麦!”乌斯蛮招呼。当她走近身边,他说“帮助照看一下这个小子,如果他醒了,给他弄些吃的,解释一下现状。还有,给唐兀歹女孩安排个房间。”他说完就离开了客厅,回到自己的卧室。

    法图麦等到乌斯蛮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以后才转头盯着野利。“为什么不逃,野利?”她问。“跑到镇子外面去,随便找到什么人,恳求他们带你走。”她凑近了,

    接着说“你不属于这里,乌斯蛮也没有那么可以信赖。在你扎根之前快跑吧,不然你和这个年轻人就真的永远困在这里了,最后悄无声息的死去。”

    乌斯蛮又从楼梯上下来了,手里捧着一套有标记的布卡,还有一把小巧的匕首。“这是你明天要穿的衣服,这是你要学的防身武器,还有……”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要做到耳听八方,这样你才会少碰到很多麻烦。那么明天再见吧。”

    法图麦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野利在黑暗中一个人流了泪,但是没人看见。年轻人则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一大早乌斯蛮就出门了,等他回来时,野利刚刚起来。

    “那个年轻人醒过来了,”法图麦硬邦邦地说,“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我听不懂他说得话,你自己去应付他吧。我带其他女孩出去了。”

    乌斯蛮手下有十来号人,其中有几个女孩也住在这座泥土房子里,为他干活。只是昨晚她们没有露面。

    乌斯蛮挥挥手表示同意,就走到野利那边去。后者已经穿上了他给的布卡,衣服很适合她的身形。她手里摆弄着乌斯蛮给她的匕首,有些不知所措。

    这把匕首长度不到一尺,最宽处不足三个手指。匕首的前端剧烈的弯曲,像一把狠毒的钩子。刀刃上有波浪式样的纹理,刀把是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刻着文字和其他各种装饰花样,防止打滑。

    “贾比亚,”他说。然后自己也掏出了一把,灵巧的用自己的手指摆弄它。刀锋像有生命的毒蛇一样,飘忽不定,忽隐忽现。然后他稳稳的一把攥住。“是好物件,

    沙漠里最好的匠人才能打造它。非常锋利,非常恶毒,一击就可以让一个人痛不欲生,而且耍起来不需要太大力量。乌斯蛮以前玩这个是最厉害的,现在也比绝大多

    数人厉害。这会是你的挚友,唐兀歹女孩,用好了你就不再会挨打。”

    “乌斯蛮要带你在镇子里转一转,放出话去。然后就没人敢轻易碰你了。”

    “不过要小心埃米尔,还有基斯,还有马立克。后两个都是流氓头子,前者则尤为难惹。”乌斯蛮解释,“埃米尔原本有个名字,但是人人都忘了。现在人们只记得他的外号,‘埃米尔’。他占有了这个镇上为数不多的几处水源,也做些黑活。他在这个镇上最有权势。”

    野利听了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反应,乌斯蛮做了个让她平静的手势,然后鬼魅般的一反手,匕首就消失在他的袍子下面。“野利,”他说,“那个年轻人怎么样了,你同他谈过了么?”

    “我的塞利斯话也说的不很好,”她低头,皱了皱眉,才说。“他说他是逃难才离开塞利斯的,很多年前塞利斯的大维齐尔作乱,自己占据了王座。但是塞利斯的各地的领主都在与他作战,并不和平。他不想回去。”

    “他有说他能做什么?”乌斯蛮又问。“他说他会数学,还有几何。”看到乌斯蛮好像不怎么满意的样子,她又补充,“他说还知道如何制造威力惊人的武器,能发出烟火和巨响。”

    “易卜勒斯的东西。”乌斯蛮说,撇撇嘴。“好吧,我对他有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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