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勇者的小步舞曲 16.不存在地区(十)
见死不救是很严重的指控。
现实中经常有见死不救的事情,但一般人很容易就能凭着“冷漠大众”的免死金牌躲进大众之中,在“法不责众”这道难以跨越的高墙面前,人们也只能对“见死不救者”这张脸谱痛骂、发泄而已。
但革命者不可以用这一招。
身为“为民众挺身而出的战士”、“为改变世界不合理而奔走奋斗的志士”,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应当成为榜样,引领民众仿效跟随的模范。这样的他们不可能再用一般人标准来要求自己,推卸掉身上的责任。
安丽埃塔对这一点有充分的自觉,并且一直以此为傲。
自己是革命志士,自己的任务是要纠正这个世界的荒谬,自己是堂堂正正的战士,绝不是卑鄙小人。
这是她的自尊、坚持,也是她身为人的存在证明。
如今罗兰的决定等于是要她亲手否定自己一直以来相信和坚守的东西,对安丽埃塔而言,这简直与自杀无异。
“能否再考虑一下,如果我们……”
“他们是在知道全部一切的前提下同意作战计划的。”
罗兰的话语断然落下,在钢铁闸门一样坚实、冰冷的话语面前,女孩沉默了。
“他们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他们是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做出决断的。”
罗兰没有继续说下去,以安丽埃塔的聪慧,她理应能猜测出剩下的话是什么。
——为了怜惜自己的羽毛,可以去浪费甚至践踏别人的觉悟吗?
公国的革命者已经做好了觉悟,他们决意用自己的鲜血铺就通向革命胜利的大道,他们以献身殉道为荣。而安丽埃塔却为了捍卫自己的坚持和尊严,要浪费他人的觉悟和牺牲……
如此沉重的大义面前,根本容不下任何抗辩和反驳。
“别忘了,我们是在干什么,我们是在和什么交手,我们背负着什么东西。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个人意气。每个人都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和准备,但我们很清楚自己应该为何而死,所以同样清楚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
或许是触动了什么,罗兰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甚少被训斥的安丽埃塔一下子懵了。过了两三秒后,少女的头低了下去,攥紧拳头的关节声响和急促的呼吸在压抑沉闷的房间中飘荡。
“我不明白。”
少年带着迷茫的声音撕开了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沉默,所有人一起望向最晚加入组织的马赛。
“只要还活着,明天也可能会发生什么变化,不是吗?”
“……”
“正因为没有死,活下来之后,才能发现很多事情事后发生的变化,才能发现很多事后才能注意到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就非得做出唯一的选择呢?”
“……”
能言善辩的罗兰一时间也卡住了。
用“小孩子懂什么”或一堆大义压回去倒是很简单,过去的陆军马鹿就经常这么干,反正辩证和思考对他们来说是不必要的奢侈品,他们的脑子里只有打仗、杀人放火、晋升、战败吞枪自杀——这四件事。
身为“自由军团”的领导者,身为共和国公民,当然不可能向陆军马鹿看齐,更重要的是,马赛的提问其实是触及根本核心理念的问题。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很容易的,只要计算好利益得失,不管是见死不救还是把别人当弃子抛出去都是很容易的,只要舍弃人性和感情就可以了。可这一来就和帝国没有区别了。
共和国与“自由军团”的理念基础是人本主义,不管在何种情况下都不能轻易舍弃人命,不能见死不救。哪怕是为了国家利益和正道大义,行为本身依然和人本主义相抵触。
不过这是指一般情况。
“不是我们愿意选择,而是帝国只让我们在有限的几个选项里选择。”
死一部分人;
死很多人;
帝国从来只让别人做这种难题,这次也是一样。
雪月党人起不起义,都不会影响帝国的最终目标和战争时刻表,因为帝国一定会全力协助公国镇压。面对帝国的情报网络乃至可能的直接武力支援,没有人可以改变起义者的命运,人们唯一可做的是如何善用起义的失败,让起义者的死变得更有意义。
“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为了今后不再有牺牲者,人们不再有如同齿轮一般带着明确的目的和答案出生,就算被骂卑鄙无耻,就算被指责见死不救,我们也只能将骂名和死者的托付背负下去,坚持到胜利的哪一天为止,这是我们身为革命者的责任和义务,没有任何推脱和辩解的余地。”
纵然残酷,可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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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列耶夫子爵阁下,你知道斗争的本质吗?”
沃尔格雷沃左手把玩着苹果,右手灵活地转动着一支笔。
“当然,你们当然清楚。你们自己就是斗争的参与者和实践者,怎么可能不知道,所谓斗争就是不择手段,不惜作践自己,不惜践踏别人,就算舍弃一切也要获得胜利。斗争就是这种事情啊。”
铅笔转了一个圈,猛地扎进了苹果里。
“我们有很多种办法让你开口,从古老的,到现代的……眼下帝国最新式的拷问是用切割机打开头盖骨,把电极线扎进脑髓,然后提问,根据神经信号的反应来确定回答的真假……不过我们今天就不玩这些虐待狂和嗜杀者的游戏了,反正对你们来说,痛苦只会升华为奉献和荣耀,压根不会得到我们想要的效果。所以——”
插着铅笔的苹果搁在桌子上,一记清脆的响指,审讯室的门打开了,几个彪形大汉押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我想知道,对革命的忠诚,对妻子的挚爱,到底哪一边对你来说更重要?”
一把沾满血迹的裁纸刀放在了桌上,在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惨叫声中,女人的手指放到了刑具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