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鼎1617:第二卷南国烽烟正十年 第五百六十二章 杀十桶!
崇祯十七年的形势发展简直就是一个万花筒般繁华复杂,每一个图案都是如此的绚烂,但是又如烟花般转眼即逝,令人目不暇给。
从崇祯十七年正月以来一直高歌猛进的李自成,似乎在山海关遇到了他的上升拐点。在猛攻山海关不克的情况下,又遭遇到了清军的场外大笔资金的狙击。
多尔衮领着八旗大军进入山海关后,以大军千里而来,人马疲惫亟需休整为由,令吴三桂所部出战,务必要先行夺回山海关城外的据点北翼城。
结果,令吴三桂和多尔衮都十分惊讶的是,刘宗敏在北翼城中并无重兵。只是布置了数百降兵在那里虚张声势而已。
吴三桂大喜过望,倾巢而出,准备在石河岸边与李自成再决雌雄。
刘宗敏也是不甘示弱,当即便率领震山营、炮队营,监督着数万兵马在石河西岸严阵以待。双方见面更不废话,只管便在石河、红瓦店一线大打出手。这一次,吴三桂全军压上,根本不在乎伤亡。
刘宗敏到底是个铁匠出身,面对着气焰嚣张的关宁军,也不答话,只管令左光先等人与吴贼兵马拼杀。
双方从上午辰时一直杀到了下午未时,眼看着吴三桂的人马渐渐支持不住了。海面上突然刮起了大风,从东北方向向着西南方向猛刮过来。在角山等处待机的八旗兵马,趁势杀出,准备借助风势,杀李自成一个人仰马翻。
但是,却不曾想到,人虽然被风刮得睁不开眼睛,但是火炮和火铳却是早已标定好了方位。震山营的火铳,炮队营的火炮只管朝着人马潮涌而来的方向猛轰便是。
大顺军交替掩护,撤回大营,依托着营帐固守。
而济尔哈朗与多铎所部,则是被摄政王多尔衮派去攻打九门口一线的李过,为大军拔掉在侧翼的威胁。结果,向来以作战勇猛而著称的多铎,却在九门口被依托山形地势的李过来了当头一棒!折损了近千人马。
翌日,当吴三桂大军气势汹汹的冲出山海关,直抵石河东岸,却不见大顺军出阵。正在疑惑之间,有游击杨坤气急败坏的来报,哨骑得知,这几日流贼大军以每晚上出营设伏为幌子,多出少入,已经悄悄的撤走了!
果然,大顺军营中一片寂静。只留着空旷的营帐给吴三桂。除了用来迷惑城头守军的几辆用瘸腿毛驴拉着,上面编插旗帜的破车之外,便是烧水做饭的锅灶也不曾丢下几口。
当吴三桂垂头丧气的带着大兵准备进城,然后与多尔衮就西进追击李自成部进行探讨会商之际,却发现,城头上清兵已经接管了城防。
范文程与洪承畴二人在城门口手中捧着摄政王多尔衮颁发给吴三桂的平西亲王敕书、金印、王爷的袍服恭候他。
半推半就之际,吴三桂正式成为了大清的平西王,将部下兵马裁汰老弱,整编为六万人,策马向西追击而去。准备从侧后方攻击驻守九门口一带的李过,与多铎前后夹击。
但是,他的前锋却被刘宗敏设伏,被干掉了千余人。
两方人马便是这样,交替攻击,互相逗引的一路向西缓缓而来。间隔在三五十里之间,谁也不敢冒然进攻,唯恐被对方钻了空子。
军事上小心翼翼,但是在文事上,清军却是大张旗鼓的进攻。
“本朝兵马入关,非是为夺取大明子女财帛而来,而是轸灭丑类,为大明天子复仇!”
以这样的口号为前导,再让沿途的官绅看到吴三桂全军都在左臂上扎着白布,无人不以为是真的。更有谣言纷传:被李自成带到山海关的太子朱慈烺,已经在大战当中被吴三桂救回。此刻就在军中。准备收复京师之后即皇帝位,中兴大明!
一时间,京师城内城外,被追赃助饷之事折腾得苦不堪言的官员们,仿佛漂泊在外的孤儿突然见到了亲生父母一样兴奋。他们开始在私下里各种串联,没头帖子、告示,每天都会出现在城内外各种地方。
也难怪,京城之中,官绅居民,每天都只看到了大批的骡马车辆络绎不绝的出西直门,将沉重的财物沿着西山大道向宣大方向转运,分明就是一个准备搬家回陕西的打算嘛!
既然有这种表现,就不能不让谣言满天飞了。
对此,负责京城内部治安的谷可成,被闹得疲于奔命,每日里都砍下几十个人头挂在城门口。可是,各种没头帖子没有了,无形的谣言却是更加繁盛起来。
对此,主持京城事务的牛金星和伍兴二人商议之后,以天佑阁大学士和户政府侍郎的名义,向在永平、天津一带的李自成上书,建议放弃京城。沿着宣大道路回师陕西,整顿兵马,选拔官吏,扎牢根基后再与吴贼辽贼一较高下!
但是,牛金星与伍兴却是在如何筑牢基础上大相径庭!
牛金星主张借助外力,只要能够有助于李自成夺取天下的,不管什么南粤军北粤军,不管他们提出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一股脑的答应,“便如当日刘邦大封诸侯以战项王一般!”
可是,伍兴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愿意帮助皇上打江山的,可以。但是却也不是什么条件都能够接受的。天晓得会不会天下盟主是李密,最后坐江山的是李渊?
两种意见被快马送达了在前线的李自成面前。
但是,李自成此刻却顾不上仔细看这两份截然不同的奏稿,只是在他们建议撤出京师,将京师这个上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丢给吴三桂和多尔衮去背包袱的题本上画了一个可字,令谷可成、刘芳亮等人做好撤退的准备。
所有的迹象都似乎在说明一件事,李自成和他的大顺军无心恋战,准备将在京师和东征过程之中夺取的财帛金银运回陕西去。大队人马也会退回宣府、大同、山西一线防守。
“追!”“追上去!”
吴三桂和阿济格两人率领前锋奋力向西追击,抚宁,卢龙、昌黎、滦州沿途各处城池只看到了仓皇西撤的大顺兵马丢下的残破甲胄,瘸腿的战马,破旧的旗号,听得出城迎接的官绅们说,“流贼闻听大军前来,丝毫不敢停留,夤夜向西奔去了。”
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类似的信息,怎么能够不让吴三桂和阿济格心中兴奋异常?当即便催促兵马加快行军速度,务必要在京东玉田、蓟州一带追上流贼大队!
但是,当他们在蓟州城外见到了大顺军旗号的时候,阿济格却有些胆怯了。
眼前是旗帜的海洋,旗帜下,步兵、骑兵分开列阵,连绵十余里的庞大军阵,在春天里的大地上显得异常耀眼。
在南北两面,各有一道长达数里的烟尘,春风里卷起漫天黄土,仿佛一条黄色的巨龙,飞快的向清兵的两翼猛扑过来。
“坏了!”吴三桂如梦初醒,“李闯连退数城,却不是战败了,而是故技重施,引诱我军深入!这是流贼的惯用伎俩!”
虽然知道自己中了李自成的诱敌深入之计,但是却也无可奈何,若是掉头退走,李自成大军随后掩杀,连续狂奔数百里,将士们早已人困马乏,只能是成为李闯的刀下鬼!与其说那样,不如在此结阵与李闯一战!
稍微商量了一下,吴三桂与阿济格便是议定了战术。吴三桂以步兵压住阵脚,用轻便火炮和火铳兵护住南北两翼,阻击从这两个方向杀来的大顺军骑兵。阿济格则是率领着他的正红旗满洲兵马直扑李自成的中军,采取牛刀子穿心战术,调动两翼的骑兵回援。
一声令下,二人的部下各自行动。
吴三桂的兵丁们从骡马、骆驼背上取下火炮,在炮车上加好,在军官们的吆喝下选择好炮位,放列完毕。火炮在前,火铳在后,骑兵在炮队的两翼护卫。
阿济格的奴才们则是纷纷准备换马。八旗兵丁的战马因为喂养水平的原因,缺乏精饲料和盐。所以,体力不是十分充足。但是,背靠着科尔沁草原和蒙古、辽东这些产马地区,清兵也有自己的办法来弥补。那就是用数量上的优势来弥补质量上的不足。
阿济格的部下也是如此。每个兵丁都有至少一匹乘马,一匹战马。平时以乘马代步,战时换乘战马作战。
刚刚换马完毕,还不曾来得及列开阵势准备结阵冲击,对面大顺军的阵营之中白烟升腾,紧接着,便是阵阵的巨响传来。却是张鼐将仅有的六门十二磅炮对准了阿济格的织金龙纛,开始轰击。
六枚炽热的炮弹在半空之中画了一道道漂亮的弹道,在人们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个残留影像,转眼便落到了人群最密集的所在。
“混账流贼!火炮那里有这么玩的!”阿济格口中暴怒的骂着,在几个亲信家奴手忙脚乱的服侍下,从马背上被扯了下来,连拉带拽的跳到了一旁的田坎下面。
方才还是高高竖起的织金龙纛位置,顿时被一片溅起的血肉碎末所笼罩。
“娘的!该死的流贼!居然这么会用炮!”阿济格也曾经见过孔有德手下的乌真超哈营施放大炮,向来都是直接在阵前放列,瞄准,今天却没有想到,流贼居然将大炮藏在了自己的军阵之中开炮!炮弹从自家兵马的头顶上飞过,他们,就不怕砸到自己人头上吗?!
火炮的间接瞄准射击,也是张鼐从几个神机营炮手口中听到了一些,然后在各处攻城破阵时有意识的试验了几次。今天,却是第一次用于野战。阿济格很有幸成为了第一个被间接火炮瞄准射击战术猎取的目标。
两翼的顺军骑兵见清军阵中看不到了阿济格的织金龙纛,只看得到阵阵残肢断骨,受惊的战马哀鸣着向四外奔跑,知道炮队营的兄弟们已经得手,更加放心大胆的催马舞动着刀枪而来。
“王爷!英亲王的帅旗!”吴三桂的手下也是第一时间看到了英亲王阿济格的龙纛不见了,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刚刚接战,己方的主帅便被对方炮火狙杀,这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此消彼长。清军的士气低落,指挥系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却正好给了大顺军一个良好的战机,两翼万骑齐发,直奔吴三桂的阵脚杀来。
“哪个也不许退!哪个退了,本王第一个斩了他!”吴三桂眼珠子都是红的,手中拎着宝剑在阵中往来巡视。他很清楚,清军不像明军那样,败不相救,这支以家族姻亲为纽带的军队,尽管内部也是矛盾重重,但是一旦对外的话,那就是万众一心的。
果然,当阿济格的龙纛再次树立起来的时候,清军阵中一片欢呼声,骑兵们上马以锋矢阵型对顺军大阵进行狂飙般的突进。在两翼,吴三桂也督率兵马以徐进火铳射击不断的将顺军骑兵打翻在地,一步步的扩大着自己的阵地。
但是,两翼和正面的大顺军已经打出了士气,面对着清军的反击,他们丝毫不落下风,只管刀来箭去的互相招呼着,不时有人中了流矢,或是被流弹击中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后面的袍泽继续挺着刀枪向对面的清军猛扑过去。
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接近两个时辰,清军毕竟是长途追击行军,体力渐渐不支,慢慢的出现了颓势。
大顺军的炮队此时也来了精神,几枚炮弹好死不死的落在了吴军中军的辎重车上,将车上运载的子药弹丸击中。顿时,吴军的阵线当中爆炸声不断,不时的有白烟翻卷而起,在烟雾和火光之中,那些铅制的弹丸被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推动,到处乱飞。
见此情景,顺军更是士气大振,鼓噪呼喊着向吴军阵地猛冲,将清军阵地逐次压缩,渐渐有拦腰截断之势。
正前方的正红旗满洲骑兵,则是在顺军的火炮、骑兵与火铳轮番交替施展下,寸步不得前进。
不能对李自成的中军发起攻击也就算了,反而在顺军骑兵和火炮的压迫之下,步步后退,向中军退来。
在中军织金龙纛之下,阿济格将自己的镶金头盔丢在地上,拔出呲铁钢刀,“娘的!该死的流贼,老子就不信冲不动你的阵势!给本王一起冲上去!”
“王爷!王爷不可以!流贼炮火猛烈,咱们的兵冲不上去!还是收缩阵地,等流贼的骑兵冲到阵前,炮火不能再行肆虐之际,王爷再行带人杀出去吧!”阿济格的巴牙喇纛章京死命的抱住他,不让这个已经被暴怒冲昏了头脑的王爷旗主上去冒险。
就在刚才这一阵,与流贼交战的正红旗满洲之中,已经折损了梅勒章京一名,甲喇章京三名,牛录章京十七人!分得拨什库以下军官百余人,兵丁和家奴损失的更多。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突然传来阵阵惊慌的喊叫声,却是两翼的顺军骑兵已经冲到了近前,后面大队的顺军步兵也层层叠叠跟进,将吴军阵地挤压的只有里许。两侧的箭矢几乎可以射穿!
火上浇油的是,张鼐调动了十几门六磅炮到两翼加强对吴军的炮火打击。看着一发发炮弹从头上呼啸过去,吴三桂手下人饶是打过塔山大战,见多了炮火洗地,却也忍不住阵阵心惊肉跳。
终于,顺军的火炮渐次停歇了,想来是每门火炮己经发射到了炮身可以烫熟生肉的地步,应该要停下来散热至少半个时辰,否则那些南中大炮就会炸膛。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将流贼压制下去!
吴三桂站起身来,顾不得看眼前的一片狼藉,耳边只听得顺军战鼓声咚咚响起,前方大声呐喊,似乎四面八方所有顺军都在向他的中军猛冲过来,他们一**如潮水般涌来。
吴三桂见此情景,也只得是长叹一声,取过用惯了的长枪,紧握在手。有亲兵过来为他整理了一下甲胄,将大红披风取掉,以便于搏杀,同时减少目标。
“杀十桶!”
“杀十桶!”
两翼冲来的兵丁队伍之中不时响起暴雷也似的阵阵呐喊声。
“流贼们在喊什么?”吴三桂虽然在生死关头,却也是不想做个糊涂鬼。
同样有着这样想法的,英亲王阿济格也问身边的心腹家奴。
“这群流贼在哪里喊什么?”
一名家奴是跟随他从两白旗到正红旗的老人,此人与阿巴泰手下一名牛录有些交情,知道当年阿巴泰在山东作战时的一些事情。
“回主子,当年饶余贝勒在山东时也曾与李自成部下流贼交手,据说一颗大清兵马的首级可以换十桶南蛮火药。所以,当时的流贼每每作战时便高呼杀十桶!今天,想必是这些流贼之中的悍贼到了!”
“杀一个我大清官兵便可以换十桶南蛮火药?”阿济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看看本王杀光这些尼堪,还是这些尼堪杀了本王去换火药!跟着本王杀!”
阿济格和吴三桂不断的带着部属进行反击,试图击退李自成的包围圈,但是,却是无济于事。
四面对阿济格与吴三桂的包围之势已经形成。不时的有清军旗号被顺军士兵砍倒在地,挥舞着刀枪抵抗的清军官兵转眼间便淹没在了顺军进攻的队形当中。
“完了!今天便是我的死期到了。”吴三桂心中哀叹了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腰间的宝剑。
“王爷!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王爷切不可自寻短见!”几个亲兵猛扑上来,试图制止吴三桂的自杀行为。
“笑话!本王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本王便是要死,也要拉上他百十个流贼做垫背的!儿郎们,跟着本王上!杀!”
他手中长枪枪尖向前一指,数百名吴三桂的亲兵家丁恶狼般嗷嗷嗥叫着向顺军冲来的方向反扑过去。顿时,两股人群撞击到了一处,血花惨叫声不断。
“小鼐子,你觉得今天可以干掉这鞑子的前锋吗?”数里之外,黄龙伞下,李自成举着手中的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几个时辰的而攻击下来,清军已经伤亡惨重。不时的有顺军将领到李自成面前将斩杀的清军各级军官将领的首级甲胄送上。
“只可惜火炮不够多,否则,战事应该早就结束。。。。。”正说话间,张鼐脸色微微一变,他脚下感觉到了阵阵颤动,那是至少数万匹战马同时狂奔时才能有的力度!
“皇上!东面的谷英将军派人送来急报!辽贼镶白旗旗主王爷多铎所部,已经与他交上了手。辽贼凶猛,兄弟们有些支持不住了。请皇上速下决断!”
东面,多铎的镶白旗队伍后面,更有铺天盖地的军马前来。(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