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三章古典杀局

    “所以，你想活么？”王越眯了一下眼睛，忽然朝着拔都笑了起来。

    他之所以不杀拔都，还在这种时候和对方废了那么多的话，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圣母心发作，心慈手软了，而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赵祯一路把他引到这里，明知道前面会有更多的危险，王越虽然不怕，也有足够的信心去应对，可好生生的一个人在眼前，如果能从拔都的嘴里知道一些东西，那接下来要对付赵祯，自然也会容易的多。

    一直以来，王越行事虽然讨厌弯弯绕绕，对敌时向来是习惯性的一路碾压过去，简单而粗暴，但这却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是个没有脑子的人。绝对的实力固然可以藐视一切，可有时候适当的换一套打法却可以使你轻松不少。

    尤其是在这种局面之下，作为赵祯的心腹手下之一，要是能把他的嘴撬开，那赵祯在前面为王越设下的那些陷阱，无疑就成了摆设。

    “你不杀我？”

    原本整个人的气息已经开始迅速萎缩下去的拔都，在听到王越的这句话后，突然眼睛猛的一张，就连浑身的精神似乎都振奋了几分。显然是他的求生意志还是很强的。

    不过，就在两人的目光一个对视之后，拔都却又将勉强抬起的头重重的摔倒了地上：“你的功夫比我强的多……，死在你手下，我也不觉得遗憾……。反正这辈子已经是这样了，就算今天不被你打死……以后早晚也会被别人打死的……。”

    “……何况，我现在的一身伤，你不杀我，我也很难活下去……了……。你又何必说这种话来戏耍我呢……！”

    事实上，拔都这个人的确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事到如今，尽管他心里的求生意志仍旧不减半分，可面对着王越这样的敌人，他却也知道自己是没有半分活下去的机会的。

    哪怕是王越已经说出来了，问他想不想活，但他却仍旧不会相信对方会在这种情况下肯发善心，放他一马。

    他和王越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以往也没有什么仇恨，但有了赵祯在前，作为赵祯的手下，他和王越之间无疑也是先天就站在互相敌对的立场的。

    而作为敌人，普通的练家子间还动则要刀兵相向，血溅七尺呢。练拳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一旦交手过招，有机会干掉对手，哪还会有什么人当场留手的，全是能打死就不放过。正所谓举手不留情，当场不让步，除非是你有心和解，化解彼此间的仇怨，又有足够的依仗不怕放虎归山给自己留下后患，否则你对敌人的任何一点仁慈，都是日后对你自己的残忍。

    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给你来一下狠的，彻底的报复回来。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不能说就绝对没有那种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可这种事大家也就是听听就罢了，真要当真了，那十有八九也都是反受其害，最后的下场堪忧。

    也正是因为如此，拔都自己本身就深知道其中的道理，所以他现在在听到王越的话后，根本就不会相信。因为将心比心，如果换了他是王越，退一千步讲，他也的确找不到放过对手的理由。只当是王越的恶趣味发作，要在他临死前，戏耍一下他！

    何况，他现在的伤势也十分的严重，不但内伤大出血，伤了脏腑，而且险些开膛破肚，只是失血量换了一般人便也早该昏死过去了。他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一来是功夫的确已经练到这一步了，生命体质远超常人，哪怕受伤再重，呼吸间都可以借助吐纳来缓解一下，二来就是他的求生欲望也的确比什么人都强，哪怕到了现在，也没有彻底放弃。

    虽然已经认为王越就是在耍他，也不可能真的不杀他，但他就是还不想死，就是在绝望中还给自己保留着一线活下去的希望……。

    结果，他赌对了。

    王越这时候，事实上也真的没有杀他的意思。

    “告诉我赵祯，他是怎么安排的。我就不杀你。”王越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拔都拿消息换命。

    “可是……，我已经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拔都闻言之下，眼神一动。

    “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向我试探什么了，还是长话短说的好。不然，就算我现在不杀你，时间稍微拖的长点儿，你也活不下去了。所以，你要想活命，最好就趁着我眼下还有这份心思的时候，把我想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然后你就可以赌一把命了。如果我能利用你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干掉赵祯，那你活下来的机会无疑就会大了不少，反之你仍旧是个死。当然了，说还是不说，到头来还要看你自己。不过，我却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考虑，三息之内，你做个决定吧！”

    王越也不理拔都的话，只是自顾自的把自己的话说完，然后就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他这一招，让人在限定时间内给出答案的做法，显然是现学现用之前的那些秘密警察的，办法虽然简单，但却很有效。尤其是针对拔都这种惜命的人，生死就是眼下最大的一道坎儿。

    拔都的心思灵活，人虽残忍好杀，却也最是怕死不过、赵祯虽是他的“主子”，可要想让他像阿当罕一样为他尽忠，如果赵祯就在眼前，他也许还不会有太多别的想法，但如今四下无人，正是可以“暗室欺心”之时，他若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也不奇怪。

    毕竟千古艰难唯一死！面对死亡，没有人会有机会活而不想活，就算是阿当罕那等愚忠之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未尝就没有一点后悔的心思。

    “你先给我止血……我告诉你我家主子在前面的所有布置……。”

    三息时间，转眼即逝，眼见着王越二话不说砖头就要走，拔都终于一咬牙，认栽了。不过，认栽是认栽，但他也不是像王越所说的一样，全无条件的去赌命，而是干脆利落的提出了一个条件，要王越先给他止血。

    并且，他这话一出口，也不管王越答应不答应，直接就把赵祯在前面的安排和布置说了个底儿朝天，人虽还异常虚弱，声音也断断续续，但有了生的希望，他的精神却一下子好了不少。

    而他对王越这个人看的显然也很准，既不讨价还价，惹人讨厌，也不多说废话，只在提出自己的条件后，就爽快的配合，把决定权全都交给了王越。

    如此一来，王越却也对他的感觉大为改观，一面听着拔都一五一十的述说，一面沉吟了片刻，居然就也真的上前给他止了血。

    拔都的伤势虽然很重，胸前一条线，皮开肉绽，肚子上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肠子了，但王越跟在苏明秋身边这么长时间，练拳的闲暇之余，却也多少明了了一些医武合一的道理，懂得几手急救的手段。像拔都这样的伤，内伤他肯定是没办法的，但外伤却可以通过一些穴位的按压来缓解血液流失的速度，即便做不到完全止血，却也能让拔都撑得时间更长一些。

    “……主子在前面安排了两百铁骑，全都是精通马战的百战之士，重甲冲锋之下，任凭你武功有多高，也都无法力敌。更何况，还占据了地利，你一进去，两侧就是高有十余米的高墙小道，上有铁网笼罩，只要前后一堵，你便彻底成了瓮中之鳖。到时候，先有火牛践踏，再有铁骑冲锋……，一轮扫荡之后，你不死都难……。”

    哪怕是已经把赵祯卖了个干干净净，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却依旧让拔都的话里称呼其为主子，这虽然显得是有些好笑，可他话里的这些内容却是一点都不好笑，简直句句令人触目惊心。甚至就连王越听了，都大感意外，不由得连连皱眉。

    他虽然知道赵祯为了对付他，肯定是会绞尽脑汁的设计出许多的陷阱埋伏，却也没想到这位前朝赤红龙旗的当代旗主，竟然真的是给他安排了这么一出极富古典风格的杀局。

    什么两百铁骑，百战之士，重甲冲锋，这些东西按理说不都应该是在冷兵器时代才会出现的东西么？还有那个火牛，就更离奇了。任他左想右想怎么想也没想到赵祯的脑洞居然可以开的这么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祯的这些安排虽然和现代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出人意料，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真的是像如同拔都所说的一样，那也的确是一场令人近乎无解的杀局。真的是算到了一切，是完全针对着王越个人的强大武力设计出来的……。

    因为在冷兵器的时代，如同王越这样的高手虽然比现代更有用武之地，但在战场上，面对着大规模的厮杀，一个人的作用也是相当有限的，并不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败。面对着占据地利的几百号铁骑的冲锋围杀，任何的高手，都只能退避三舍，一旦死战不退那真的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