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下，彼此都没什么大碍，便趁着天还明亮，踏上了路途。

    看这样子，是需要连夜赶路了。

    魔界虽然凶险，但这一伙里除了季单煌外，都是真仙半神级别，倒也不怕什么。

    及至夜幕降临，众人抵达魔界溟幽河畔，在这里暂作休息。龙进设了结界，众人便在溟幽河中捞了鱼来烤，当作晚饭。

    季单煌看那些鱼长得怪模怪样色彩斑斓，有些怀疑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吃。然而等烤熟后，那些奇形怪状的鱼竟发出了一股股浓郁的香气，倒比人间各种美味的烤鱼还要香。忍不住咬了一口，唇齿间都是肥美的香味，却也不觉得腻。

    原来，魔界也有味道不错的东西啊！

    季单煌一时嘴馋，不由得多吃了一些，结果就悲剧了。也不知是因为他刚刚晋级身体有些虚弱，还是这鱼本身就含有他接受不了的东西，季单煌吃完没多久便开始肚子疼，浑身起小红点，看样子倒像是过敏了。

    魔界的东西，果然不是能随便乱吃的。

    南宫均迅速出手在季单煌胸口几处穴道连点数下，让他将吃过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随后喂给他一枚脱敏止痒的丹药，让他好好休息。众人看着季单煌满脸的红点，不由叹了口气，看来今夜就只能在这河边露宿了。

    季单煌轻轻拍着身上发痒之处，简直郁闷到了极点。先是修炼时莫名其妙吸入了魔气，现在又是吃鱼吃到过敏，他最近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任碧空看着满脸红点像星光的季单煌，忍不住乐了：“傻徒弟，原来你还有过敏史啊！”

    季单煌郁闷道：“哪有！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过敏，而且还是吃鱼吃过敏的。我有点儿怀疑，我可能不是对鱼过敏，而是对魔气过敏。”

    吃人间的鱼没事，吃魔界的鱼就过敏，肯定和魔气有关。

    任碧空哈哈笑道：“傻徒弟啊！说你傻，你还真傻！你要是对魔气过敏，从你进入魔界那一刻，你就已经玩完了。”

    季单煌顿觉语塞。对哦，这魔界之中魔气纵横，若他真的对魔气过敏，早就死翘翘了！

    拍拍季单煌的肩膀，任碧空嘱咐他早点儿睡，便将帐篷拉拢，将季单煌一个人留在里面。而听任碧空说完“早点儿睡”之后，本来还觉得很有精神的季单煌，一下子就被困意席卷了，回手将枕头拍松，倒头就睡了过去。

    唔……好困……

    在帐篷口站了一会儿，任碧空听得里面传来了均匀的鼾声，面上笑容瞬间一敛，现出少有的严肃来。营地篝火旁，御灵堂三人和自己的两个兄弟正围在那里，都是一脸严肃地盯着篝火。

    任碧空走过去，一声不吭地坐下来，拿起一根树枝拨了拨篝火。几颗火星爆开，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四处溅落开来，还不待落地，便暗淡直至熄灭。

    六个人就那么坐在篝火旁，许久都没有开口，周围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山风吹拂树林的沙沙声，以及潺潺的流水声。许久的沉默之后，龙进轻轻叹了一声，开口道：“你们不想说些什么吗？”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想要找到东海龙岛，找到这些曾经的朋友，却始终未能成功。可当他们终于有一天，发现消失多年的摩天大楼重又出现，发现他们所要找的人全都回到了原点，却又因为某些原因，而不能太过于接近他们。

    造化弄人，就是这样吧。

    南宫均道：“你想听什么？”

    “真相。”龙进目光凌厉，眸中似有繁星般的刀光闪现，“把我们当成棋子用完了，就没有个交代吗？”

    当年那一战，天地为之色变。或许别人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可他们这些从森罗门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却还都清楚地记得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清楚地记得，如今光鲜亮丽的世界，其实已在三年多以前，便如凤凰一般涅槃了。

    这个世界，是重生的世界。这世界上的生灵，也是被毁灭后又重新创造过的生灵。他们仍旧过着自己平凡忙碌的日子，早已忘记了在那世界末日的一天，他们其实都已被毁灭了。

    只有他们，神魔决战的幸存者，仍旧记得当日发生的事情。那般惨烈的场景，那般撕心裂肺的悲痛，并没有随着龙神的离去，而被神力从灵魂之中抽离而去。

    南宫均淡淡笑了笑：“那么你们觉得，什么才是真相？”

    陈黄鹰道：“哥几个要是知道，就不问你了！当年，你们，还有张凌，还有龙梦凌，都是一句真话里掺着半句假话，我们怎么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不说别人，就光说你，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真的已经死了，谁能想到你TMD是装的！”

    事隔多年，他犹自记得，从六道轮回中走出时，看到南宫俊浑身是血双眼发直地抱着一只浑身冰冷了的早已没了气息的嘲讽时，脸上那如死灰一般的惨白。在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南宫俊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般，觉得南宫俊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木偶。

    虽然未曾亲眼见过南宫俊所进入到的饿鬼道中所发生的事情，可看到他那颓然的神情，就让人觉得，他此生全部的信念，都随着怀中嘲讽的死去，而化作了虚无。

    然而时隔多年，那个让他们觉得再也不可能出现的人，那个对南宫俊来说最为重要的人，却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让他们震惊得有些怀疑当初的死亡是不是全都是假的。让他们怀疑，那些生命中至为重要的人，是不是都还活着。

    南宫均道：“我本是不死之身，在那种情况之下，也就只能选择装死了。”

    南宫俊摇了摇头：“我倒宁愿你直接杀了我，然后再把我复活。这样，总比让我看着你死要好受得多。”

    看着至亲之人死在面前，那感觉真的还不如自己死了的好。

    龙进和陈黄鹰也点头表示赞同。他们，都曾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至亲之人，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的难受。

    南宫均摇了摇头：“当时的情况，只能是选择由我假死。因为我们原本的打算是，等赢了战争就逍遥天下无拘无束，再也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却未曾想到……唉……”

    龙梦凌的离去，是除了她本人之外，谁都没有预料到的。这么多年来的悲痛无法得到解脱，已经将他们折磨得不像样子。

    尤其是张凌，每每看到他对着那些精巧的珠玉、如烟的青裳暗自落泪，都会让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们是胜利了，却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至今仍旧不知道是在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这里。没有了存在的意义，空有一身力量，又有何用？

    这力量，本是真神赐予他们，用来守护她的啊！

    南宫俊垂着眼，没有说话，只觉得心如刀绞般的难受。不管怎么说，他们也以亲兄弟的身份相处了二十多年，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说离开就离开！

    不过也难怪，自己在他眼里，只不过就是颗棋子罢了。棋局终了，又有谁会在意棋子的心情？

    南宫均看着南宫俊，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算了，安慰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又有什么用呢！

    陈黄鹰轻轻攥着挂在颈中的装着彩色琉璃砂的水晶瓶：“南宫均，你都还活着，那……”微微皱了皱眉头，后面的话却并没有说下去。

    南宫均是不死之身，小莺儿又怎么能和他相比？恐怕，是真的早已不在了。

    “小莺儿死是死了，不过……”尉迟宪章忽地一笑，“你把她碎掉的原身保存得这么好，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再重新将它拼凑好，让她复活。”

    陈黄鹰闻言，浑身一颤，眼睛顿时大亮，差一点儿就朝尉迟宪章扑了过去：“你有办法让小莺儿复活？”

    当初，陈夜莺离去后，龙梦凌只字未曾提过复活她的办法，让他以为陈夜莺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却没想到，尉迟宪章竟然说，还有希望。

    这世上，果真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吗？

    尉迟宪章笑了：“你们几个，连世界都能毁了，复活一个女娲石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这事儿还得看机缘，急不来的。至少，先让那个傻孩子修到真仙再说。”回手指了指季单煌的帐篷。

    龙进、陈黄鹰、南宫俊不由回头看去，微微皱着眉头什么都没有说。

    这……算是在向他们求助吗？

    河畔，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龙进叹道：“他修炼的速度很快，有你们的帮助，要不了多久就能修成真仙了。也真难为你们，能将他原本差到极点的资质，硬生生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东海龙岛，果真是逆天的存在。即便没有了龙梦凌，这些人也足以将一切不可能，都变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