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波……波波！”

    微弱的脉冲信号，听在别人耳中，只是毫无意义的海底乱流或者异兽激荡出的波纹，但李耀却依稀分辨出熟悉的节奏。

    这个节奏，是他回归天元界，准备迎战黑风舰队时，曾经和一众古圣修士约定的联络信号。

    当时考虑到各种通讯手段都有可能被干扰，因此设置了多达十几二十种的沟通方式，这个信号就是其中之一。

    在真人类帝国，只有两个人可能知道这个信号，除他之外，就是龙扬君。

    “原来你躲在这里？”

    李耀眼底，烁烁放光。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随着东方望内阁的崩溃，猎妖师协会自然不会死抱着这座摇摇欲坠的靠山不放。

    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是效忠东方望一个人，而是效忠四大选帝侯家族，或者随便效忠谁都可以。

    在“吃人修炼事件”和“血盟会事件”陆续曝光和发酵的同时，猎妖师协会内部亦爆发了一连串争权夺利的暗战，忠于东方望的派系遭到血洗，整个组织都人心惶惶，分崩离析。

    奇怪的是，猎妖师协会的会长“东方明月”却提前一步消失了，就像她空降到这个组织来一样神秘莫测，悄无声息。

    李耀一直在寻找东方明月——龙扬君的下落，始终一无所获，还以为这个变化多端、雌雄莫辩甚至非人非鬼的家伙早就逃之夭夭了呢，没想到她对东方望还真是“忠心耿耿”，直到此刻都留在东方望身边。

    沉吟片刻，李耀决定去找龙扬君。

    龙扬君绝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是居心叵测的异族。

    但不知为何，李耀还是觉得，她比四大选帝候和帝国皇后厉灵海更值得信任。

    即便脉冲信号传来的深海中蕴藏着极大的威胁，也值得冒一冒险。

    “厉嘉陵，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在这里自己玩一会儿啊。”

    李耀催动黄金大鹫，朝深海游去，“我去去就回！”

    “啊？”

    厉嘉陵目瞪口呆，“耀哥，你，你去干什么，我又待在这里干什么？”

    “我去深海中凉快一下。”

    李耀道，“至于你嘛，观察一下战况，找个敌人比较稀少和羸弱的地方，随便糊弄一下，就装作晶铠受到重创，无法再战的模样，然后浮出水面好了，记住，千万不要傻乎乎冲到最激烈的战场中央，那些东方望的党羽都是走投无路的疯狗，很可怕的！”

    话音未落，黄金大鹫的翅膀收缩成了鱼鳍模样，窜入深海之中。

    海平面以下两千米，三千米，五千米。

    这里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绝对看不到一丝光芒的极度深海区，海水如半凝固的钢铁般从四面八方朝黄金大鹫涌来，挤压得巨神兵的外壳都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给人无比强烈的压抑感。

    这里的压抑，甚至比搭乘“地行神龙”在孽土地底穿梭更加强烈。

    毕竟，孽土地底的岩层是凝固的，实际上并不会真的挤压下来，仅仅是心理上的压迫感而已。

    但在这里，每下降一米，海水的压力就增强一分，纵然黄金大鹫采用了超合金炼制的外壳和抗压套件，依旧像是分分钟都会被挤压成拳头大小的一坨。

    “这就是……龙扬君的真正力量吗？”

    李耀心中一凛，没想到龙扬君竟然能将神念穿透这么深的海水，精确传送到自己的巨神兵之上。

    对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更增添了几分好奇。

    将神念运转到极限，向下方望去，依稀能感知到海底。

    但在崎岖不平的海底中央，却横亘着一条狭长的裂缝，裂缝拥有微弱的吸力，将海水不断吞噬进去，仿佛直通地心，是一处无底洞。

    “波……波……波……波波……”

    那脉冲信号便是从裂缝中传来，如女妖魅惑的歌声般诱人。

    李耀眉头一皱，驾驭着黄金大鹫，潜入缝隙。

    海底裂缝两侧的断层，就像是垂直上下的悬崖，李耀将黄金大鹫的探照玄光放射到极致，依稀能看到断层上镶嵌着无数洪荒巨兽的骸骨，甚至是巨大人造建筑和器物的残骸。

    有好几件巨大器物，就像是扭曲成一团的残破星舰；还有好多巨人的骸骨，将探照玄光反射成五彩纷呈的幽芒，吓了李耀一跳，思索片刻才意识到，那是几十万年前的巨神兵残骸。

    看样子，这里是一处尚未被发现的洪荒战场。

    极天界、天极星既然是三千世界的“交通要道”，在几十万年前的洪荒大战中，曾经是主战场，倒也不奇怪。

    看来龙扬君已经恢复了不少“史前记忆”，才能找到这处人迹罕至、尚未被发现的洪荒战场，却不知她又从这座战场上，得到了什么宝贝？

    李耀扫了一眼控制界面，这里已经是海平面以下，九千九百米。

    脚下的深海中忽然大放光芒，刚开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光点，很快就化作一团璀璨无比的水晶，完全无视海水的阻隔和重压，以电光石火的速度，朝黄金大鹫冲来！

    “唰！”

    刹那之间，璀璨水晶和黄金大鹫错身而过，硬生生在黄金大鹫的胸甲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即便在地面上无足轻重的小伤，到了将近一万米的深海中，亦有可能造成万劫不复的后果！

    “龙扬君！”

    李耀又惊又怒，神念如汹涌澎湃的暗流般冲向璀璨水晶，“你把我骗到这里，就是要和我打个两败俱伤吗？”

    “呵呵呵呵，上次就说过，要见识一下你的‘黄金大鸟’嘛，做人又岂能言而无信呢？”

    龙扬君笑眯眯的声音，夹杂在神念波纹中，穿透钢铁般的海水，射入“黄金大鹫”，“你我从相识的第一秒开始就在打，后来在女娲战舰深处，也是大家都拼出真火，拼出了绝不愿意轻易袒露的底牌，发现奈何不了彼此，才‘不打不相识’，达成合作的嘛！

    “现在，你我都来到了更广阔的舞台，也获得了全新的神通，不好好切磋一下，增进彼此的了解，又怎么谈合作——我既不想拖你后腿，也不想被你拖了后腿啊！

    “所以，我才精心准备了这座绝对没人干扰的战场，这次我可没有施展半点阴谋诡计，纯粹是实力的较量，看清楚，我要来了哦！”

    话音未落，龙扬君身形一晃，再度冲了过来。

    在她说话的瞬间，李耀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她驾驭的巨神兵并非李耀在古圣界发掘女娲战舰深处发掘的那台高速侦察型号“黑白”，而是一台全新的，更敏捷，更优雅，也更古典的型号！

    这台巨神兵的高度大约在二十五米左右，比黄金大鹫稍稍矮小一些，但通体没有采用半点儿常规的超合金材料，却像是用晶莹剔透的水晶琢磨而成，水晶还不断变幻着五彩纷呈的光芒，令人生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之感。

    一旦沉溺到五光十色的幻光当中，神魂就会不由自主被对方吸引，完全被龙扬君牵着鼻子走了。

    李耀狠狠打了个哆嗦，发现龙扬君已经驾驭着这台诡异的“水晶巨神兵”掠至眼前，好快的速度！

    双翅化作两面盾牌，及时护住躯体，依旧免不了被水晶巨神兵狠狠冲撞，撞到裂缝一边的断层之上，深深撞进岩层几十米，撞得岩石崩裂，海水翻腾，泥沙遮蔽了周遭一切，感知降至近乎于零！

    李耀狂吼一声，双翅瞬间分裂成数百道流光，却是一枚枚柳叶般的金属羽毛激射而出，纵横交错，组成天罗地网护住全身，从断层中一跃而出，瞬息间锁定了水晶巨神兵的方向，黄金大鹫的胸甲朝两侧爆开，一道金色轰击炮呼啸而出，正中目标！

    轰！

    刹那之间，原本五彩斑斓的水晶巨神兵竟然被轰成了金色！

    但片刻之后，金色黯淡下来，水晶巨神兵却是完好无损！

    非但完好无损，而且在吞噬了大量轰击炮的能量之后，水晶巨神兵的形态竟然还发生诡异的变化，水晶如流水般在躯体之上流动，组合成了全新的“鱼鳍”和“尾巴”，恰似深海中的海妖。

    “这是我来到星海中央之后，才找到的巨神兵，它的名字叫‘天晶’。”

    龙扬君抿嘴偷笑，“怎么样，并不比你的‘黄金大鹫’差吧？”

    话音未落，巨神兵“天晶”化作一道水晶流光，再度袭来！

    一道水晶，一道黄金，两道流光在万米深海激烈纠缠在一起，短短三秒钟，竟然碰撞了上百次！

    李耀已经很久没品尝到牙齿都被咬烂的滋味。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厉灵海对龙扬君的评价会这么高，认为龙扬君是极大的“威胁”了。

    觉醒了史前记忆，解锁了女娲和盘古双重血脉的龙扬君，绝不再是古圣界那个屈居于“剑痴”燕离人之下的“大阉王喜”。

    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古拙和霸烈之气，仿佛真正的神魔，卓立于李耀面前。

    更别说这台该死的巨神兵“天晶”，千变万化、随心所欲，更拥有吞噬敌人攻击的诡异能力，实在恐怖至极！

    “轰，轰轰轰轰！”

    第一千零一次碰撞后，李耀再次被轰到断层之上，承受万千水晶如疾风骤雨般的轰击，黄金大鹫周身都出现片片皲裂，海水重压导致的金属扭曲之声格外刺耳。

    “看来，你这只‘黄金大鸟’不行啊。”

    龙扬君形如鬼魅地出现在李耀身边，甚至大胆将巨神兵“天晶”的脑袋凑到了黄金大鹫的头颅旁边，轻声道，“如果你的实力仅止于此，又有什么资格和我合作，一路去探索星海间最大的秘密呢？”

    刹那间，在龙扬君笑吟吟的话语背后，杀意，似乎真的提升到了极致。

    而李耀脑域深处，亦爆发出一道尖锐至极的声音：“去死吧，他是我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