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星期的磨合，眼下来秦风摊子吃东西的客人，都已然搞清了套路。

    首先学校刚放学那会儿，摊子前是绝对不会摆椅子的，只有等到5点40过后，学校里的小屁孩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烤串摊子才会开启晚餐模式。

    晚餐开始的信号，是秦风玻璃罩内的节能灯。

    灯一亮，就说明客人可以坐下来吃晚饭了。

    由于生意太好，所以从周二开始，想在摊子前坐着吃的人，就必须提前几分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秦风刚刚出现的时候，就马上预定好位置，至于那些稍微来晚的人，便只好等待明天，或者更遥远的重复不断的明天的明天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要预约，但是都被秦风拒绝了。

    秦风是站在小摊接待量，以及客人可靠性这两个角度考虑这个提议的——

    摊子的座位只有两个，而想在这里吃的人，却至少有几十个，所以真搞出预约这招的话，等以后生意再好一些，预约队伍估计能排到几个月之后。

    可问题是，这个小破摊子又不是什么高级餐厅，客人今天见着新鲜说想吃，可几个月之后，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到时候秦风若是空着位置，客人来了还好说，要是不来，岂不是耽误自己做生意？

    秦风很实在地“以退为退”，却是不期然间起到了饥饿营销的效果。

    连着数日，每到晚饭时间，摊子前便会提早聚起好些个想尝尝鲜的小年轻。

    这些年轻人中，有的家住附近，也有的是听朋友介绍后，特地从比较远的地方跑来的。

    不过位置毕竟只有两个，所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终究没法在第一时间就坐下来吃饭。

    然而毕竟来都来了，空着肚子回家又太说不过去，所以，这些人最终的结局，就是打包回家。

    原本清静的晚餐时间，这下子就变成了秦风每天最忙碌的几个时段之一。绝对是幸福的烦恼。

    今天秦风早上没偷懒，下午又有秦建国帮忙，两个人在下午4点半之前，便准备好了1200串烤串。草草地煮了一锅蛋稀饭，填饱肚子后，父子俩便在夕阳未落的时候出了门，等来到娟姨店门前，天色尚还发亮。

    不过相比秦风，有心赶来的食客，还是更早了一步。

    上周和秦风约好，说要再来捧场的那对小情侣，今天又来了，而且看样子是打听好了消息，居然就坐在娟姨的店里等着。

    秦风还没把摊子支好，他们就从店里跑了出来，那个女孩子笑着说道：“我坐在店里等了你20分钟，为了吃这顿饭，还特地买了条衣服！”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秦风朝娟姨店里瞥了一眼。

    娟姨正巧也在往外看，和秦风一对眼，不由露出一个好开心的表情——刚才那件卖出的衣服，显然不能算作促销的产物，所以毫无疑问，她省出了几块钱的补贴费用。

    秦风呵呵一笑，弯腰打开了煤气灶，然后不用他自己动手，两个小情侣就很默契地帮他拉开了车前的伸缩板，接着熟稔地掀开了铝盘的保鲜膜，各自挑选起了烤串。

    秦风一瞧这两位都等不及了，也不管天黑天亮，赶紧把节能灯打开，然后转头吩咐秦建国道：“爸，帮我去那边店里买点饮料，雪碧、可乐、醒目，每样拿5罐。”

    秦建国笑着应了一声，马上去买。

    两个小情侣等秦建国稍微走远些，男客人想来是对王艳梅的印象比较深刻，微笑说道：“你爸妈还真是般配，可惜没把你生得和他们一样好看。”

    秦风微微一怔，笑着回答道：“不要紧，纯爷们儿从不靠脸吃饭。”

    女客人戳了戳男客人的额头，倒是揶揄起自己男朋友道：“你还说人家呢，你怎么不回去照照镜子，人家比你帅好不好？”

    男客人这下吃瘪了，讪笑着，默默把选好的四五串烤串递给秦风。

    秦风当然不会蠢到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接过东西，就开始用心烹调。

    几分钟后，等秦建国提着一塑料袋的饮料回来，两个小情侣早就聊到外太空去了，而边上打算来吃晚饭，结果却注定只能打包回去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等秦建国把饮料放好，没多久，许建阳就到了。

    连续请七八个同学吃了三天烤串的许建阳，今天是孤身一人来的。

    见摊子前已经坐了人，许建阳既没有露出遗憾的神情，也没有要留下来等下一波的意思，他径直走上前，张嘴就道：“苏糖今天没来吗？”

    “她在家好好学习呢！”秦风低头烤串，随口回答道。

    许建阳哦了一声，又看了看秦建国，笑着问道：“叔叔，你是……秦风的爸爸？”

    秦建国微笑着点点头，反问道：“你是小风的同学吗？”

    “啊，不是，我比秦风大两届。”许建阳突然显得有点腼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头，又没头没脑补充了一句，“我跟苏糖也挺熟的。”

    秦建国反应比较慢，没听出许建阳的画外音，呵呵一笑，随口说了句：“阿蜜你也认识啊。”

    “阿蜜？”许建阳眼睛一亮，惊喜道，“这是苏糖的小名吗？”

    “对，是小名。”秦建国回答道。

    “苏糖，阿蜜……蜜糖……”许建阳神神叨叨地念了两声，秦风瞥了他一眼，头一次从一个男人的脸上看出花痴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十几分钟后，许建阳提着差不多一百来串烤串，心满意足地走了。

    秦风为了照顾他这一笔生意，让摊子前聚起了不少人。

    等许建阳一走，已经回过味来的秦建国小声问秦风道：“刚才那个小伙子，他在追阿蜜吗？”

    秦风淡淡然地点了点头。

    还在吃饭的男客人闻言，不由好奇道：“大叔，你还有个女儿啊？”

    “啊？……我？对！我有个女儿，对，是还有个女儿……”秦建国面露得意。

    男客人又八卦地追问道：“你女儿应该很漂亮吧？”

    “怎么说呢……”秦建国思考了一下，居然说了句颇有水平的话，“反正不管跟谁比，这世上应该都不会有人嫌她不够好看。”

    男客人脱口而出道：“那是这么漂亮，被人追也很正常嘛，换了我我也追！”

    女客人听着，伸手就去掐男友。

    男客人被掐得连声求饶，看得站在边上等外卖的人一阵好笑。

    秦风忙不停歇地埋头干着自己的活，也没功夫和他们瞎扯淡。

    不多时，摊子前又来了个熟人，这次来的是黄震宇。

    这个被苏糖伤了心却又不死心的小屁孩，走近后先是张望了一下，没见到苏糖的身影，微微露出一丝遗憾，接着等搞清楚秦建国就是岳父——不对，是梦中岳父，他说话的神态顿时就变得跟之前的许建阳一模一样，想显出点稳重，但又把不住分寸，反而说了些很孩子气的话，最后见场面hold不住了，赶紧提着外卖就跑，就连跑路的背影，都是那么羞涩。

    男客人伸出指头比了个“V”，笑道：“第二个了，看样子你姐真的是很有市场啊。”

    “是啊……”秦风点了点头，抬望眼，霍汉伟正在走来……

    周六的生意，比平时更加火爆。

    多带出的200串烤串，在苏糖的“追求者联盟”面前，根本就不够卖，所以才到了10点出头，摊子就已经卖光了货，不得不提前打烊。

    回家的路上，秦建国不停地向秦风打听苏糖在学校里的事情，估计是打算今晚给王艳梅做报告。

    秦风也一五一十地回答着，毫不夸张地说道：“学校里那些男学生，要么就是对她有心思不敢说，要么就是还没近距离看清她什么样子，所以暂时还没起心思，把心里有鬼的全都算上，最少也有三五个加强连，这种事你管不了的，阿蜜她在十八中都快成传说了。”

    秦建国听得直摇头道：“现在这些孩子，也成熟得太早了，这才多大啊，就开始想这些事情。”然后忽然又问道：“小风，那你呢？”

    “我？”秦风面色一正，演技如神，“她现在是我姐，我还能想什么？”

    秦建国松了口气：“你这么想就对了……”

    秦风嘴角一咧，发出了一个含义很复杂的笑声：“呵呵……”

    推车回到停车场，时间比平时早不少。

    父子俩提着帆布袋，脚步欢快地穿过小区的小径，拐过弯来，就看到了王艳梅站在楼下。

    而在她身边，还站着两个60来岁的老人。

    秦建国和秦风走上前，秦建国奇怪道：“艳梅，你站这里干嘛？你不是有钥匙吗？”

    王艳梅还没答话，她身旁的老太就开口了。

    “就是他？”老太伸手指着秦建国，语气很冲，态度相当欠抽。

    王艳梅点了点头，轻声给秦建国介绍道：“建国，这二老是……苏糖的奶奶和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