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自己爱的人是允儿吗？’

    理查德这一个别有深意的问题终于把韩宇的注意力稍稍吸引了过来。

    “先让我猜一下，不管我的回答是什么，你现在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觉得我爱的人其实应该是秀妍，或者秀晶吧？”

    韩宇的一只手插在兜里，以一种较为放松的姿态转头看向了自己身旁这张始终眉宇冷峻的熟悉脸庞。

    ‘如果我真打算这么说呢？’

    韩宇扯了扯嘴角，“那我估计会很失望。”

    ‘失望什么？’

    “当然是对你的表现感到失望，因为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你似乎就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如果你认为你对Jessica还有Krystal她们的感情不是爱情，那么……’

    理查德拄着手杖，也转过头来看着他，嘴中淡淡地问道：‘你认为你对她们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韩宇微微一皱眉，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家人，家人般的感情。”

    ‘是吗？’

    很难得地，韩宇居然在理查德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他往上略微勾着嘴角，眼神中蕴含着一种韩宇不能理解的意味。

    ‘那么，你觉得Jessica她们对于你，也是家人般的感情吗？’

    韩宇下意识就要回答这个问题，却发觉眼前的理查德露出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正在期待着自己说出什么“单恋与己无关”的混账话。

    于是，他还是吐口气，撇开了那些虚伪的遮掩，直白地挑明道：“那个……只是喜欢而已。不管是我对秀妍她们，还是她们对我，那只是喜欢而已。实际上，在我和秀晶之间，是亲情占据了更多的成分，而在我和秀妍之间，是那种如朋友一样相处的感觉占据了大部分。所以，这不是爱情。”

    ‘那你怎么确定你对允儿就一定是爱情，而不仅仅是什么……男女间的喜欢？在我看来，如果说你和Krystal是亲情更多的话，那你和允儿不是更是如此吗？你们俩可是作为正式的兄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理查德也把没有拄杖的那只手给插进了西装裤的裤兜里，那副闲适的姿态以及嘴角寡淡的笑意，一时间让韩宇差点以为自己面对的是金彼得那个混蛋。

    “这不是一样……”

    韩宇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想了想还是暂且按捺下自己的脾气，对面前这道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身影沉声说道：“允儿和秀晶不一样……我和允儿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但我在见到秀晶的时候，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小姑娘，所以从一开始，她们俩在我眼里就是不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兄妹关系原来还和兄妹之间的年纪差距有关。’

    不得不说，今天这个家伙的嘴变得比以前恶毒了很多。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我就换个话题跟你讲讲。有一个你早就想知道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迎着韩宇看来的目光，理查德低头摆弄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手杖，‘你和你的那名女医生一直在猜你到底是不是什么副人格。现在你可以划掉这个可能性了，你不是什么副人格，你和我们不一样。’

    听到这话，韩宇就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眼下这个状况，情报交易这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你不要指望我能为此而妥协什么。”

    ‘就算我不说，你自己应该也猜到了。实际上，因为那些恢复的记忆，你应该早就意识到了一点……我们中的每一个，都和曾经某段时期的你很像，或者，一模一样。’

    理查德手中的手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就如同在提示着，某个早该被揭露的真相已经彻底失去了外面的那层伪装。

    ‘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比喻，但说我们是你的一部分……这话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没错。所以，你应该早就想到了……在你的性格当中，既有允宇的叛逆和专一，也有彼得那家伙的随性和掩饰，还有我，我的霸道，我的冷酷和无情，你都有！’

    低沉的磁性男声配合着纯正的美式发音，听在耳中，这本该是一种足以令许多女孩子捧心尖叫的享受，可惜在韩宇听来，理查德此刻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单词、每一段发音都分外的刺耳和尖锐。

    “所以，你现在对我说出这些，是想证明什么？”

    韩宇貌似明白了什么，平静下来地和理查德对视着。

    ‘嗯，就是这个冰冷的表情。’

    一只同样修长的手很没礼貌地当面指向自己，韩宇抬眼看去，正好就看到了理查德嘴角扯起的一抹冷笑。

    ‘每次只有看到你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我才会觉得你看起来顺眼一点……因为这才是真实的你，和我一样。’

    “我不明白你在对我强调着什么，你想说你没有感情，而我的性格里面也有一部分和你一样，所以我就和你一样，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吗？可是，在我眼里，你这个自称冷酷的家伙，实际上还是存在软肋的，你所谓的没有感情，只是针对其他人而已！”

    韩宇的脸色已然变得十分难看，泛着些许的冷意，在这一刻，恍惚之间，那两张正在互相对视的相同脸庞仿佛真的重合在了一起。

    ‘对，我承认我有软肋。所以我没有否定你之前说你对Jessica她们存在家人般的感情。可是……软肋是不一样的，爱人可以是软肋，亲人也可以是软肋，你就那么确定我对Jessica她们是那种男女间的爱情吗？那么，你觉得我对郑伯母还有郑伯父他们是一种什么感情？’

    韩宇止不住地一愣。

    ‘你不必曲解我的意思，你完全清楚，我所说的没有感情，是指你在爱情方面的特质。’

    理查德嘴角上扬的弧度似乎愈发扩大，那一丝冰冷的嘲讽也更加清晰地印在韩宇的眼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对，你或许不会完全和我一样，但是，你不能否认你的性格确实有一部分的我。你或许做不到像我一样无情，但你也很难真正爱上一个人。相信我，你知道的，我们其实比你更加了解你自己。’

    韩宇定定地凝视着他，一语不发。

    ‘你应该没有忘记，在允宇帮你回应允儿的告白之前，你甚至都还搞不清楚你对于允儿究竟存不存在男女间的那种感情吧？在允儿没有开口前，你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是一个女人，你的确深爱着她，但那是哥哥对妹妹的爱。因为允儿说她爱你，也因为有时候的一时情动，你和她此前才会有了一些出格的亲密举动。但那只是好感，只是喜欢，不是爱。’

    理查德一步步地逼近着，直至他的双眼近距离直视着韩宇低垂下去的眼睛，直至他鼻中的呼吸都好像能够扑到韩宇的脸上。

    ‘就像你对待金泰熙，就像你对待权侑莉，就像你对待其他的那些女人一样，你敢说你对她们真的没有任何好感吗？但是，好感不等于是喜欢，喜欢又不等于是爱情，你的脑子里其实很清楚这些差别。所以你很理智地拒绝了她们。’

    韩宇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在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了一句没有什么力度的辨明：“……泰熙她们和允儿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在面对允儿她们的时候，因为亲情还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你没有办法真的把拒绝说出口。允儿她们在你眼里和金泰熙她们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比起前者，至少你能狠下心来伤害后者！’

    理查德的手杖再一次重重地敲击了两下地面，就如敲在人心头上的几下重击。

    ‘这就是你。所以我说你和我一样，你不知道但我知道，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你依然是你，有些东西已经深深刻在了你的灵魂里，根本改变不了！你很在意亲情，却相当漠视其他的感情。’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证明我很难真正爱上一个人吗？”韩宇的语气中终于充满了烦躁与难以压抑的怒火，“可能你说得对……我确实有的时候和你很像。但是！很难并不代表着不能，你凭什么认为我直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爱上允儿？”

    理查德笑了一声，那笑声不同以往，竟然真有几分开怀的感觉在其中。

    ‘我不否认。今后你如果愿意骗着自己，和允儿抛开曾经的兄妹关系，以男女的方式相处一段时间，或者你真的会爱上她，或者你对她真的会产生那种男女之间的爱情。但是……现在，就在此时此刻，你自己敢对我说，你确定你是爱着她的吗？’

    “我当然能够确定！”

    韩宇马上毫不犹豫地说道。

    理查德修齐的眉毛往上微微一挑，‘真的？’

    韩宇没有再回答他，拿着那朵玫瑰花的手却缓缓握紧了起来。

    ‘你应该知道我这是为你好。婚姻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用更加严谨和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至少，在你整理清楚自己的立场之前。你不觉得这对于允儿也是一种尊重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