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礼炮设计局和赫鲁尼切夫工厂合并成为赫鲁尼切夫航天中心，这里成为了俄罗斯最大的航天科研和生产联合体。从礼炮和和平号空间站到质子火箭，甚至是UR100N弹道导弹，都是由这个联合体设计制造出来的。”

    “目前这个设计中心正面临着严重的亏损，迫于财政压力，俄罗斯高层正在考虑对其进行私有化改革。目前呼声比较高的是国防系统的一位前高层官僚迪米特罗戈津，他受到了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大力支持，在竞争中目前拥有很大的优势。”

    “洲际导弹的生产企业也要进行私有化？！”

    鼹鼠人力资源公司春节过后刚刚在冰城开业，虽然没有什么业务，但排场却相当不小。

    他们在东大街上专门买下了一整栋大厦，窗外就能俯瞰冰城百货大楼，远眺就是红博广场和尼古拉大教堂的遗址，间杂点缀着的俄罗斯风格建筑背后，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不过在这些古老历史建筑的身侧，一栋栋现代化的高楼已经在拔地而起。一些金发碧眼的毛妹行走其间，脚步匆匆的在为自己的生计忙碌，和他们四周的中国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她们家里阳台上的那只鹰。

    在鼹鼠大厦的一间办公室里，吴迪正认真的一边听课一边做着笔记。给他讲课的人虽然是一身便装，但怎么看都浑身散发着军人的气息。

    而他们正在进行讨论的内容，显然也不是外面随便都能听到的大路货。

    “赫鲁尼切夫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两万人的航天企业维持运作需要的是天文数字的资源。俄罗斯目前经济仍然没有丝毫好转，还得支出大量的军事费用用于对苏共的防御计划。考虑到与苏共对抗的特殊性，更多的资源被投入到常规武器的生产上面。航天领域，几乎已经被俄罗斯彻底放弃了。”

    “赫鲁尼切夫航天中心在俄罗斯国内可以算是最重要的航天军事供应商之一，90年代前军事订单是它的主要收入来源。与它类似的还有研发生产暴风雪航天飞机的闪电科研生产联合体、进步国家火箭航天科研生产中心、列舍特涅夫联合公司是以卫星制造为主的企业、能源号火箭和和平号空间站的主要开发者，是科罗廖夫能源火箭航天公司。出此之外还有格鲁什科动力机械科研生产联合公司——你要特别注意格鲁什科动力机械这家公司，它是俄罗斯几乎所有液体火箭发动机的生产和研发单位，也是液氧煤油补燃循环发动机的技术所有者。”

    “俄海军的主要火箭供应商是机械制造科研生产联合公司，它目前才是唯一有订单的俄航天军工企业，众所周知的原因俄海军还算有些进项。虽然赫鲁尼切夫有很多航天项目属于俄罗斯国防工程，但这几年以来俄罗斯在航天国防领域投入的资金连基本的维护都做不到，哪里还有新增订单的能力？所以如今赫鲁尼切夫航天中心主要是与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合作，承接欧洲航天订单来维持运转。”

    “这也就是说，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对俄航天领域拥有很大的影响力。”

    这话倒是没错，几年前谁能想到美国的军工联合体洛克希德竟然能给俄罗斯航天当半个家呢？赫鲁尼切夫这个生产洲际导弹的企业，如今只能依靠从洛克希德接一些转包的发射订单来维持生活，把人家施舍出来的仨瓜俩枣当成宝贝来供奉着。

    “然而即使如此，赫鲁尼切夫航天中心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因为众多原因，赫鲁尼切夫生产的火箭连续五次发射都以失败告终，哪怕是俄罗斯总理切尔诺梅尔金亲自关注之下，情况也没有发生好转。在所有救济手段都失效后，就只能采取私有化的方式来剥离不良资产了。”

    吴迪痛心疾首，咬牙切齿：“这要也算不良资产，那干脆打包卖给我们啊！”

    “很遗憾，我们在俄罗斯航天领域没有什么影响力，想找代理人目前都没有门路。”

    “而且，这不正是你们要做的工作吗？”

    嘿然笑了一下，吴迪笑着摇头：“抱歉抱歉，我还没有进入身份。”

    讲课的人倒是不以为意，然后将一连串的人像照片一字排开：“这是我们这次小试牛刀的目标，赫鲁尼切夫的一个惯性导航系统工程师普列谢茨克和他的科研小组。”

    “普列谢茨克是惯性制导的权威，洛克希德公司对他也非常重视，曾经许诺为他和全家都办理美国国籍移民，但却被他拒绝了。赫鲁尼切夫对他的待遇也很好，虽然工资不高，但各种生活照顾都做到了位。住房、配偶工作、子女上学，这些都帮他做了很好的安排。”

    “我们也曾经与普列谢茨克稍微接触过，但他拒绝的比较彻底。如果你能说服他来中国开设实验室当然最好，不然让他接受我们的交流学者和留学生也行。最不济的情况，希望他能够回答我们一些完全不会涉及秘密的问题。”

    吴迪仔细的看着自己面前排开的这些照片，第一张里一个头发稀疏的斯拉夫男性穿着白大褂正站在一枚火箭前，表情骄傲而又含蓄。

    剩下的照片里有的是他和家人的合照，也有一些是他的实验室里其他科研人员的照片。

    “你赴俄的手续都已经办好，再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和我们提，我们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吴迪摆了摆手，眼睛盯着照片，锁着眉头心不在焉的问道：“我的要求没有什么，只是如果普列谢茨克能够过来，你们打算给出什么条件？”

    “我们可以提供双引工程的专家待遇，比如说海边独栋小楼，三千美元以上的月薪、家属工作和上学安排，还有实验室的主要领导职位……”

    “这不行！”

    吴迪一口回绝：“鼹鼠人力公司既然是一家民间企业，就要按照商业规律来办事。这些待遇普列谢茨克在俄罗斯都能享受，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祖国？何况我想双引工程的待遇，你们肯定已经试过了。人力资源公司，首先要对自己的客户有诚意，必须要站在他的立场上来思考、来看待问题。”

    “如果我是普列谢茨克，我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选择离开自己的祖国？”

    吴迪的手指，不住的敲打在桌面上。

    ……

    有的时候，你真的不知道某些事情的发生，究竟真的是“天命昭昭”，还是“历史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吴迪还在筹备公司第一单业务的准备工作，可千里之外的圣彼得堡情况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们的火箭设计是没有问题的，质子号从六十年代中期以来就是我们大型航天器的运载工具。如果在苏联时期那么多次发射都没有问题，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显然不会是设计问题。”

    “连续五次发射失败，这个问题必须有人负责！”

    “如果找不到问题所在，私有化谈判对我们就太不利了。”

    “迪米特罗戈津这个卖国贼，他究竟是站在哪边的，他是美国人的一条狗吗？”

    赫鲁尼切夫航天中心的会议室里，一干航天、国防系统的大佬还有航天中心的各主管领导们此时已经吵成一团。随着私有化的前景越来越明确，那么内部利益分配的矛盾也越来越激化、越来越浮出水面了。

    航天系统认为赫鲁尼切夫的估值太低，但却不考虑连续五次的发射失败已经在欧洲砸了自己的口碑。国防系统则认为涉及到国家安全，干脆就是反对私有化。而赫鲁尼切夫内部的利益也是纷繁复杂，有人认为应该尽快私有化，有人认为应该拆分之后再私有化，也有人觉得可以私有化但应该限制私营比例……

    但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诉求，那就是必须把自己的口袋填满。

    迪米特罗戈津目前是出价最高的那个，洛克希德马丁是他的金主，提供了一大笔美元用于收购这个航天领域的传奇。

    可是在具体的谈判之中，洛克希德却不会去当个冤大头，而迪米特罗戈津也表现出了足够的个人价值，在谈判中将国有股份代表杀的尸横遍野。揪着赫鲁尼切夫连续五次发射失败的由头，将偌大的赫鲁尼切夫价格压到了约等于一钱不值的地步。

    当然，即使如此，这么大一笔钱也不是其他竞者能够拿出来的。然而显然如果赫鲁尼切夫卖的便宜了，大家口袋里的钱可就不可避免的要少了。

    那么在谈判完成之前，找到一个为发射失败负责的人，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此时的会议室里，所有人便一边在争取对自己有利的方案，另一边则拼命的想找出一个能为发射失败负责的人来。

    至少从理论上来说，我们找到了失败的原因，那失败就不是我的责任了，你就不能因此让我的利益受损了啊！

    这究竟该说是贪婪的可爱，还是坏的弱智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