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来了。”侯君集竭力掩饰着慌张。

    “呦，你这屋里，怪暖和的。”

    “受了风寒，怕冷。”侯君集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哦，天王不喜火，我这就让人把火盆端出去。”

    “你病了，别冻着。我也喜欢暖和，不碍的。”晁盖说着，选了个远离火盆的地方坐下。

    盐池一带，大多知道晁盖忌讳火。而今天，为了缓和气氛，竟然不避忌讳，晁盖可是给足了侯君集面子。

    “天王……”侯君集有些哽咽。

    人心都是肉长的。侯君集的脾气秉性虽和晁盖史进等人不同，但一起打拼多年，兄弟之情岂是轻易能忘掉的？

    侯君集徘徊在抉择的十字路口，他真的很想向晁盖坦白一切，但他不敢。坦白，虽能获得原谅，但势必会极大损害他在江湖中的形象。

    侯君集甚至找不到开口客套的话题。

    晁盖表情平静地四下看着。“老侯啊，都说你品味高，这屋子布置，果然比我们那些破屋子高雅得多。”

    侯君集心里有鬼，表现得很不自然。担心晁盖看出异样，竭力敷衍。

    晁盖身材高大，坐在席上，大氅下摆铺在席上，离火盆很近。

    “天王，莫烧了衣服。”侯君集借帮晁盖整理大氅下摆，舒缓下紧张的情绪。

    “吼吼，可莫烧了我的袍子。人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倒觉得，人不如故，这衣嘛，旧得穿习惯了，也舒坦呢。”

    晁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侯君集。

    “天王说的是。”晁盖有意提点，侯君集更觉尴尬了，紧张加上火盆烘烤，侯君集的脸已有些烫。“我还是让人把火端走吧。”

    “老侯。别麻烦了，坐吧。我的确忌讳火，但只有在你这里，我却不觉得火有什么不好。你我二人。还是因火而结缘呢。”

    “天王……”

    晁盖几句话，勾起往日回忆……

    当年，盐池割据，大大小小各路势力，终日火拼。晁盖和侯君集尚未合伙。有各自的队伍。

    某日，侯君集遭寻仇，被困在一所院子里。仇家放火，欲烧死侯君集，幸得晁盖带人相救。

    混战中，晁盖的大氅沾了火，险些引火烧身。

    后来，盐池势力整合，形成五寨霸盐池的局面，晁盖侯君集等盐枭结盟成一寨。因有救命之恩。侯君集才甘愿拜晁盖为大把头。

    今天，此情此景，二人回忆起往事，唏嘘不已。侯君集不禁动容：“天王救命之恩，兄弟当舍命相报！”

    “哈哈哈，老侯啊，多大岁数了，咋还说这么幼稚的话。江湖是啥？兄弟是啥？江湖就是生死由命的地儿。混迹江湖，总会有兄弟为自己而死。活到今天，我们的性命不止是自己的。那些为我们而死的兄弟的性命，也托付在我们身上。我们多活一天，也是让那些死去的兄弟多活一天。”

    “天王……”侯君集几乎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他几乎忍不住。把实情相告。

    晁盖笑着摆摆手：“所以啊，以后不要再提什么舍命相报。要想报答兄弟，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活下去。”

    “天王，那、那事，真的不是……”侯君集在做最后。也是最艰难的抉择……

    晁盖等待着，他很希望侯君集能主动、亲口说出来，那样，大家以后还是好兄弟……

    “嘭！”

    里间的房门突然被踢开，白人闪身而出，手里平端一把精巧小弩！

    小弩弦已挂满，矢已搭牢！

    “不要……”侯君集嘶喊……

    晚了！

    “嘭！”

    弩机扳动，弩矢疾飞，一道夺命绿芒，直射晁盖咽喉！

    “啊！”

    晁盖体型魁伟，跪坐在地，行动不甚灵活。

    就地一个翻滚，一脚踢翻火盆！

    “噗！”

    “啊！”

    晁盖惊呼一声，咽喉躲过，弩矢却射中脸颊！

    好个晁天王！

    脸颊中箭，竟一个腾跃而起，捡起几案，飞掷过去！

    白人和侯君集躲闪不及，只能抬起胳膊护住头脸……

    “啪！”

    几案碎裂！

    “老侯！动手吧！”白人掣刀在手，纵身劈去！

    晁盖受了伤，没有兵器，不敢力敌。一纵身躲过，跳至门前，一脚将房门踹碎，冲了出去。

    白人一个箭步跟了出去，冲着自己带来的随从大声喊道：“别让他跑了！”

    “别！别啊！”侯君集也跟着冲了出来。

    屋里，火炭洒了满地，火苗慢慢蔓延开来……

    尚书台，乱成一片。

    白人带着随从围追晁盖。侯君集跟在后面，大声喊着。

    尚书台的喽啰，虽奉晁盖为大把头，但他们只听当家人侯君集的命令。当家的只是大呼小叫，喽啰不知所措。搞不懂该帮大把头晁盖，还是帮白人拦住晁盖。一时间，都提着兵刃，楞在原地。

    晁盖虽脸颊中箭，但勇猛不减。

    白人几个随从迎面阻住去路，晁盖赤手空拳，却毫无惧色，猛地向前一跃，抬手就是一拳！

    “嘭！”

    正中一名随从面门！

    那随从的脸被打得凹了进去，鲜血迸溅，恐怖异常！

    拳毙一人，晁盖豪气大增！待要高声长啸，以助气力，却感觉脸颊僵硬，嘴唇麻木，竟不出声来！

    弩矢有毒！

    纵是天王晁盖，也有些慌了。

    “天王快走！”带来的两个伴当大声呼喊着，拼死冲上去，抵住白人。

    “找死！”白人心黑手狠，左闪右劈，几刀就解决了晁盖的两个伴当。

    尚书台喽啰，没得侯君集命令，不敢帮助晁盖。但晁盖毕竟是大家大把头，众喽啰谁也不敢阻拦，没等晁盖冲过来，便纷纷退避。

    伴当缠住白人的功夫，晁盖已跃马冲出尚书台！

    白人怎能放过晁盖？但自己带的随从太少，这里是天王寨的地界，他虽胆大心狠，却也不敢贸然追赶。

    “侯君集！”白人厉声喝道。

    突遭异变，侯君集方寸已乱。“别追了，你快走吧……”

    “老侯，射晁盖的，可是你的弩！”

    “啊？！”侯君集崩溃了，那把小弩，确是他防身之物。

    白人气急败坏吼道：“放走了他，你就完了！”

    一句话，点醒侯君集。

    晁盖在自己寨中遭暗算，这背主的恶名，他已背定！只要晁盖走脱，今后，他侯君集不仅在天王寨，甚至在整个盐池，再无立足之地！

    侯君集两颊急抖动几下，手一挥！

    “留下晁天王！”(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