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克鲁姆的生意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谈成了，至少在口头上已经达成了协议，而这样的协议对于保加尔人这样的蛮族来说是具有很大约束力的，这种约束力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强加的，对于他们样还没有形成文字，还没有文明的民族来说，说好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的，不可轻易更改。相反，文明程度越发达，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越低，就算是书面条约很多时候也只不过是一纸空文。

    从特拉姆次的府邸出来，赵子良看了看小镇街上来往的保加尔人，这些保加尔人已经开始逐渐褪去了野蛮，行为举止都已经向文明社会靠拢，大部分人都穿着布衣，有些富人和贵族还穿着名贵的丝绸，只有少数还穿着没有加工过的兽皮。

    赵子良一边看一边问：“张虎臣，你说这个克鲁姆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张虎臣抓了抓后脑勺说：“公子，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我从这个克鲁姆的眼神中看到了野心，非常大的野心！”

    赵子良笑了笑，“没错，这个年轻人有野心，做事很有魄力！”

    “公子，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还要答应跟他进行大批量的交易，如果仅仅只是粮食和其他一些生活物资也就罢了，一旦让他们得到大量的盐铁，他们的实力将会得到很大的提升，尽管他们与我们西秦并不接壤，可也仅仅只是隔着一个黑海！”

    赵子良摆手道：“你多虑了，克鲁姆再怎么有野心，再怎么有才干，保加尔人的本身底子太差，先天不足注定了他的成就终究是有限的！首先是他们的人口太少，这近两百年来他们连年对东罗马帝国用兵，人口就没怎么增长，这十几年来又陷入了内乱，每年都有大量的人死亡，人口不但没有增长，反而在呈下降的趋势，没有足够的人口，想要增长经济和扩张版图都无从谈起。其次，内部矛盾重重，先不说保加尔人内部，在汗国内部，又有许多大小不同的民族，他们风俗和信仰都截然不同，这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能用战争强行改变弱者的风俗和信仰，这样会再次造成人口减少、经济更加落后。在多瑙河下游以南地区，我们还能看见用钱币交易的情况，但是在多瑙河下游以北的地区，几乎已经看不到钱币交易，都是以货易货；再次，保加尔汗国所处的周边局势对他们太不利，他们处在南、北、西三个方面的敌人包围之中，东罗马帝国是有我国的牵制而不能全力去对付保加尔人，西边的阿瓦尔人又有法兰克王国虎视眈眈，北面的佩切涅格人又有马扎尔人进行牵制，只要其中一个牵制环节出现了松动，保加尔人就危险了！如果你是克鲁姆，你会怎么破解眼前的危局？”

    张虎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道：“公子，您这可是难为我了，我就是一粗野莽夫，哪懂这些？”

    就在赵子良和张虎臣带着两个护卫离开之后不久，特拉姆次就带着克鲁姆和巴拉勒茨走进了他的密室之中。

    密室之中堆满了大量的金银珠宝钱财，塔拉姆茨对克鲁姆说道：“首领，这是我这些年来做生意赚来的财富，不论你要做什么，天神都可以作证，我特拉姆次都坚决的支持您，这些钱财是我对您的一些心意，您可以用来招募勇士、打造兵甲、购买粮食和军资！”

    克鲁姆看见这密室之中堆积如山的财富颇有些震惊，一个商人竟然可以富裕到这种程度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向巴拉勒茨看去，巴拉勒茨此时也陷入了震撼之中。

    克鲁姆想了想对特拉姆次说道：“特拉姆次大哥，我感谢你对我的支持，这些钱财我收下了，不过我现在再把它们交到你的手上，因为在如何使用财富这个问题上，你显然比我懂得更多！我的责任是把散乱的保加尔人和汗国内各部族统一起来，赶走日益侵入我们领地的佩切涅格人，解除我们目前的危机状况，而你应该发挥你的长处，我现在任命你为库特拉古尔部落大军的总后勤官，军队所有一切军需都由你来负责！”

    特拉姆次大喜，立即抚胸对克鲁姆说道：“请首领放心，我将竭尽所能为您、为整个部落效劳！”

    三人回到大堂，巴拉勒茨问道：“克鲁姆，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克鲁姆说道：“巴拉勒茨叔叔，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南方有东罗马帝国，他们一直是我们的仇敌，西方有阿瓦尔人，我们的祖先来到这片土地上把阿瓦尔人赶到了西边，他们对我们恨之入骨，而北方这几十年来又有佩切涅格人到来时刻不停的侵吞我们的领地，值得幸运的是这三方都被其他势力牵制了大部分力量，让我们得以喘息，我们必须要趁这个机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三面环敌的危机并发展壮大才有可能保全自己，但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重新统一保加尔汗国内部所有族人和部族！现在多瑙河南部地区基本上已经被我们整合，接下来我们就是要渡过多瑙河，把汗国北方的其他部族都整合起来，谁不服，我们就打到他们服为止，只要我们能够重新统一保加尔汗国，我们就不再惧怕其中任何一方，除非他们三方联合一起对付我们！在统一汗国内部之后，我们接下来要做就是联合更西方的法兰克王国一起夹击阿瓦尔人，把阿瓦尔人彻底覆灭！”

    巴拉勒茨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要联合法兰克人？我们不可以联合西秦人对付佩切涅格人吗？不可以联合西秦人对付东罗马帝国吗？”

    克鲁姆听了之后脸上浮现一丝冷笑的表情，“不论是西秦人还是法兰克人，他们都不是好东西，没有人愿意真心帮助我们，我们只能自己帮自己，联合法兰克人对付阿瓦尔人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相比庞然大物一般的西秦国，法兰克要弱小得多，就算我们联合起来夹击灭亡了阿瓦尔人，法兰克王国周边还有其他敌人，它没有足够的精力对付我们，而且法兰克国王查尔曼已经五十岁了，而他有不少儿子和孙子，一旦他死去，他的儿子和孙子们就会争夺王位，这肯定会让法兰克王国陷入内乱，它就再也没有机会对外发动战争，至少短时间之内是做不到的！”

    “如果我们联合西秦人对付东罗马帝国和佩切涅格人，一旦这两方被灭掉，我们保加尔人就成为了西秦人前进道路上的唯一绊脚石，他必然要把我们碾得粉身碎骨！在必要时候，我们甚至还要帮助东罗马帝国和佩切涅格人对付西秦人！”

    如果赵子良在这里听到克鲁姆的话必定很惊讶，克鲁姆这番话显示了他独到的战略眼光，宁愿跟法兰西人联合，也不愿意跟西秦人联合，但是却又可以跟西秦人展开贸易上的合作，渴望从西秦方面获得各种物资来壮大充实自己。

    巴拉勒茨对克鲁姆和特拉姆茨说道：“我觉得这个王老二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年纪轻轻就敢只带着三四十人带着这么多货物从遥远的东方来到这里行商，如果不是他的胆子够肥，就是他本身有很强的实力，你们发现没有，他身边的那几个手下一个个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人，我怀疑这个人在西秦肯定很有势力，如果能搞清楚他的身份就好了！”

    特拉姆次摇头苦笑道：“其实我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就派人打听过，王老二身边那些手下的口风很紧！”

    克鲁姆说道：“不管他是谁，在西秦有多大的势力，只要他肯出售物资给我们就行！特拉姆次，你要加强跟这个人的联系，我觉得我们可以在刻赤设一个点，派专人跟这个王老二联系！”

    特拉姆次答应道：“是的，首领，这件事情我会尽快跟王老二商量！”

    赵子良等人在科拉罗夫格勒小镇停留了两天，把明面上的货物基本上都卖了一个精光，又收了不少当地特产，这才准备向克鲁姆和特拉姆茨告辞。

    克鲁姆和特拉姆茨听说赵子良等人只在这里呆了两天就要离开，很是不舍，特拉姆茨挽留道：“我的兄弟，为什么不在这里多呆几天呢？难道是我们的招待不够热情和周到吗？”

    赵子良笑道：“当然不是，克鲁姆首领和你的热情以及无微不至的招待让我们非常感动，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带来的货物差不多都卖光了，所以我们准备离开了！”

    特拉姆次不由看向克鲁姆，克鲁姆问道：“王兄弟是准备返回西秦了吗？准备走哪条路？”

    赵子良道：“我们准备先去普利斯卡，再从普利斯卡出发前往北方佩切涅格人和马扎尔人的领地，沿途收购一些当地皮毛和特产之后从可萨都护府，再走北线丝路返回西秦内地！而且我还想请首领帮忙给我签发沿途通关文牒，要不然我会被你们沿途关卡阻拦的！”

    克鲁姆笑道：“这个没问题，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上午就出发！”

    克鲁姆接过赵子良递过来的通关文牒，取来自己的印信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大印，再把通关文牒还给赵子良，说道：“明天我正好要去普利斯卡面见可汗，到时候王兄弟可以跟我一起！”

    赵子良笑道：“那当然好了，有首领同行，我想沿途的关卡肯定不会为难我们了！”

    “哈哈哈······”

    九月二十二，赵子良一行人前往普利斯卡，随行的马队装载了不少收购来的皮货和其他特产，克鲁姆带着两百多个骑兵一起上路。

    普利斯卡在科拉罗夫格勒东北方向五十里处，它是保加尔汗国的都城，历代可汗就住在这里，总面积达到23平方公里，分为外城和内城，外城有土墙，土墙外有城壕。内城由石墙围起来，石墙上有塔楼等城防设施，可汗和贵族们就住在内城，内城的正中间有宫殿，最大的宫殿是可汗的居所和召见各部族首领、大臣贵族和将领的地方。

    赵子良和商队随着克鲁姆进入普利斯卡，这里的繁华让他和商队成员们颇感吃惊，一个蛮族汗国的都城竟然这么大的占地面积，城内行人商旅颇多，但大部分都是保加尔汗国内部商旅，外来商旅很少。

    街道两侧有店铺和作坊，此前所有保加尔汗国的可汗们都不信教，因此城内还没有教堂，但城内却有澡堂、排水和给水系统，还有取暖的罗马式火炕，这座城坚实、简朴、宏伟。

    赵子良看见一处较大旅店，于是对克鲁姆说道：“首领，我们在这里分别吧，今天我们就住在这间旅店，明天我希望能前去拜会古里特斯特可汗，还请首领能安排一下！”

    克鲁姆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可以代为向可汗通报，至于可汗会不会见你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赵子良马上明白了克鲁姆的想法，克鲁姆不想让他见到古里特斯特，于是他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感谢首领！”

    与克鲁姆分别之后，赵子良就带着商队住进了旁边的旅店，就再也没去想这件事情，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克鲁姆竟然派人来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古里特斯特可汗答应接见他，这件事情让赵子良对克鲁姆有点看不懂了。

    “你们怎么看这件事情？”赵子良看着梁振武等人问道。

    梁振武想了想说：“公子，可能是后来克鲁姆想起拒绝您与古里特斯特见面有些不妥，毕竟他需要您输送物资，所以回过神来之后才派人来的！”

    赵子良摸了摸下巴，说道：“不管怎么样，去见一见古里特斯特可汗再说吧，准备一点礼品，张虎臣和杜博萨雷各带两个人跟我一起去！

    “是，公子（大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