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湖畔。

    “回去告诉那些老家伙，就说等林某离开时，再跟他们聊聊这些个神子、神女的生与死。”

    林寻说罢，转身返回。

    那些奉命前来的各大神族修道者，皆如释重负。

    他们都已抱着必死的心态前来传讯，但还好，林寻并未理会他们这些传讯的小角色。

    很快，关于林寻的答复就传遍全城，也被城外星空深处那些老古董知晓。

    “此子倒是聪明。”

    一位老古董冷哼。

    若是林寻此刻就讨价还价，对这些老古董而言，反倒是好事，起码可以谈一下条件，甚至许诺一些诱饵，将林寻引出来。

    可很显然，林寻并不打算现在就谈。

    “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想一辈子被困于此。”

    另一人说道，“此子这次的回复就已表露，第一，他是有打算离开造化之城的，第二，我等各族中的神子、神女都还活着。”

    “这一切都意味着，林寻视他们为人质，打算在离开造化之城时，再跟我们谈条件。”

    在场老古董目光闪烁，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诸位，你们觉得若杀林寻和救神子，你们该如何选择？”

    一人轻声开口。

    星空深处一阵沉寂。

    “到时候，择机而动，争取既杀林寻，又救神子。”

    有人声音沙哑开口。

    “若只能选一种呢？”

    这个问题，让星空中又是一阵寂静。

    “为何非要选，永恒之棺是必须留下的！更何况，以林寻这样一个小角色，还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杀死那些神子、神女不成？”

    有人冷冷道。

    “可万一那些神子、神女出现性命之忧，又如何？”

    “这等事情，哪有不流血伤亡的，神子没了，可以再培养，若永恒之棺没了……以后可就再没机会了……”

    “不行，我族神子决不能就此陨落，我族宁可舍弃永恒之棺不要。”

    一时间，星空深处，诸位老古董竟是争执了起来。

    许久也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见，以至于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火气，对林寻恨得咬牙切齿。

    六年来，他们虽围困此城，可并未占据什么优势，反倒是各自宗族中的神子和神女都被一网打尽。

    这让他们心中哪可能痛快了。

    ……

    林寻并不关心城外那些老古董会做出如何决断。

    他也从没有把离开造化神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那些人质身上。

    眼下，对他而言，只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那就是夏至本尊的身世！

    城西，寂夜岭。

    林寻再次来拜见十三。

    而对于林寻的到来，十三并不意外，道：“若是那造化星穹中的奥秘极其隐私，你就不必跟我说了。”

    林寻道：“谈不上隐私，而是我无法肯定，这个秘密是否是你家主上当年所要寻觅的答案。”

    说着，他将自己勘破造化星穹奥秘时所见到的一幕幕说出，并无隐瞒。

    十三听罢，道：“我明白了，主上当年所要找的，应当就是化解那一场大劫的力量！而那位姓陈的无上人物，便掌握着能够化解此劫的法门！”

    他显得很激动。

    林寻道：“我也猜测是如此。”

    十三眸子看向林寻：“既然掌握了造化神城的规则力量，你能否从中得知，那位无上人物去了哪里？”

    林寻摇头。

    “可你身上却有一块陈姓玉佩。”

    十三目光看向林寻腰畔挂着的火红玉佩。

    林寻道：“这是一位前辈所赠，应该和那位‘无上人物’有关，但我之前可根本不知道，那位‘无上人物’也姓陈。”

    十三明显有些不甘心：“除了这些，就再无其他收获？”

    林寻道：“我也想问问前辈，关于你家主上的身世，你究竟知道多少？”

    十三一阵沉默，道：“我年少时，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流浪儿，因为乞讨时跟人抢食，差点被其他乞丐活活打死，是我家主上当时路过，才将我救下。”

    “她说之所以救我，是因为我即便快被打死了，也没有求饶，也没有怨天尤人，这一点上，和她有些相似。”

    “也是从那时起，我跟随在了主上身边。她说她这一生从不收徒，只随手救下过一些入得了她眼的人，而我是第十三个被她救下的。”

    “所以，给我起名叫十三。”

    “主上从不跟我聊她的以往，但我知道，她很强大，强大到能让诸神低头，能让天下臣服！”

    说到这，他眸子泛起一抹狂热，“众神世界号称造化神墟第一界，有三大至高神族盘踞其中，可在主上行走此界的那些年里，却无人敢招惹她！”

    “后来，随着我道行渐深，我愈发感觉主上实力深不可测，她简直就像不属于这造化之墟，反而像是一个过客，一直在寻觅什么，从不问世事纷争。”

    “我记得有一次，主上曾问我，若有一天离开造化神墟，我是否愿跟她一起离开。”

    “我当然愿意，并且问主上，若离开造化神墟，她会去哪里。”

    “主上说……”

    十三沉默了。

    “说什么？”林寻不禁问。

    十三深呼吸一口气，道：“主上说，她走出黑暗，去找一缕光明寄身，做一个有家可归的人。”

    林寻心中一震，想起夏至以往曾认真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语。

    她说她的世界一片黑暗，而遇到自己之后，她的世界才有了光！

    “有家可归……”

    十三眼眶泛红，声音沙哑，“我那时候才意识到，主上原来和我一样，以往也曾是个无家可归的人，纵有无上威能，也难免孤苦伶仃，如行黑暗……”

    林寻心中翻江倒海般无法平静。

    无家可归。

    她的本尊何等强大，所寻觅的仅仅是“有家可归”吗？

    许久，林寻终于做出决断似的，深呼吸一口气，目光看向十三，道：“前辈，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了。”

    十三躯体一震，道：“你……应该早已找到能够令我家主上复苏的办法了吧？”

    林寻点头。

    他没有再多说，将无渊剑鼎拿出。

    伴随一阵光雨流转，夏至那绰约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十三面前。

    “主上！！？”

    十三冷峻如石的神色彻底变了，整个人犹如失控，跪倒在地，“主上，您原来早已醒来了……”

    他语气竟隐隐有哽咽之意。

    “林寻？”夏至目光带着疑惑。

    “这位前辈和你的身世有关，你……就真的认不出他了么？”林寻轻声道。

    夏至清眸凝视十三，道：“不认识。”

    跪倒在地的十三声音沙哑道：“主上，知道您已从沉寂中醒来，记不记得属下都不要紧！”

    “前辈，她不是你家主上。”

    林寻稳了稳心神，道，“或者说，夏至是你家主上的命魂，也只有她可以将你家主上救醒。”

    夏至怔了怔：“命魂？”

    林寻轻轻抓住夏至白皙的素手，柔声道：“夏至，以前时候，我不是经常问你的身世和经历么，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但现在，我已经打探到一些消息了。”

    夏至的反应很平静，嗯了一声道：“林寻，这些都不重要的，只要有你在就好了。”

    林寻心中莫名地隐隐作痛，艰难地张嘴道：“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只是……你应该了解自己的过往，应该知道过去的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夏至抬眼看着林寻，道：“我听你的。”

    一句话。

    四个字。

    却让林寻只觉胸口沉闷，似要透不过气。

    这是无条件的信任，在以往岁月中，夏至说过很多次。

    只是这一次，却让林寻内心备受煎熬，他真的怕，怕夏至觉醒了以前的记忆，就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样也就意味着，他极可能会失去夏至！

    “小友。”

    十三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能否，听我一言？”

    “前辈请讲。”林寻道。

    “主上进入永恒之棺前所写的那句话你还记得么，斩断此身过往，再不受黑暗伶仃之苦。”

    说到这，十三胸腔一阵起伏，情绪似有按捺不住的迹象，“而我知道，主上最大的心愿，就是走出黑暗，找到一缕光明，既如此……”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寻，正准备说什么。

    林寻已打断道：“不行！”

    十三愣住。

    却见林寻沉默许久，道：“若不让夏至知道此事，我这一生怕是将于心不安。”

    而后，转身看向夏至，将一切一一告之。

    夏至听完，却显得很平静，声音清冽若天籁似的道：“若以前的我真的是这永夜神皇，林寻你会不要我么？”

    林寻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

    “我也不会。”夏至回答的更快，仿似这样的决断对她而言，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寻轻声道：“夏至，等你体内的命运枷锁力量消失，应该就可以从你的本尊中恢复以往记忆了，到那时……”

    “似这等关乎命运的大事，何须等到以后？”

    突然，一道清朗潇洒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一道轩昂伟岸的身影已走进这座殿宇中。

    其人清逸，风采如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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