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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法神:正文卷 第九百一十一章. 败亡炼魂山2

    从了贼,就算弃暗投明,指认匪首,也未免兔死狗烹吧。这就是这一刻,这里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涣散的人心,在此时稍微凝聚了一点点。

    山匪将士们随着赵光叔一起出来,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之下,此时遵布尔已经被绑成X形状,手脚都被砍掉,只有咯嘣和腿留着,鲜血喷涌,哀嚎不止,他省下就是一只浴盆一样的大缸,喷出的鲜血落进缸里,慢慢积攒起一片暗色的殷红。

    显然,这个小太监吃多油腻之物,血液粘稠暗淡,血脂可能也很高。

    赵光叔亲自登台,祷天祈福,念动咒语,运转神功,跳大神一样来了一段“即兴舞蹈”,然而此时可阳光明媚,晴空无风,就算是在山顶上,也是大旗不展,布幔低垂,他折腾了半天,除了搞了些封建迷信以外,再无任何建树。

    这个想做皇帝想了二十年的家伙,虽然未必不学无术,可问题是,他真的不会什么禁术咒术啊,他是个彻彻底底的武士,连血脉秘术都不会一点。

    他这么胡乱搞,不过是听了某些江湖术士的胡编乱造而已,罡风文明之下,所有和神功来源不同的力量运用之法,统称巫术,也有部分文人称其为魔法,魔术的,这些巫术,真真假假,鱼龙混杂,甚至有些炼丹制药的方子都成了巫术,被巫婆神汉学了去骗钱,因此绝无一个系统的学说,甚至神功本身,也是源流混杂,不成系统。因此无论是谁,学这些巫术都如同抽奖一样,不知道自己学到的是真是假,只能盲目地信任某某方式有效,久而久之,便成了横贯千年文明的迷信了。

    赵光叔并不知道她使唤了假的巫术,只道是巫术已经奏效,虽然没有天地异象,但也应该能成功了。便命令手下将那一缸子血舀出来,盛放在大碗里,给每一个人,无论是册封的将军还是守着寨门的喽啰,都必须喝下去一碗,窦泽就是对赵光叔不忠。

    大帽子压下来,就是心里打着鬼主意的某系人也只能勉强压下祸心,老老实实喝了一碗人血。

    那人血虽然没有任何巫术力量可言,可毕竟是人的血液,人吃同类之后,会面目红肿,内火爆发,逐步丧失理智,正如牛吃了牛骨的粉末之后,会慢慢得了疯牛病一样,总之这里严酷的自然法则。

    赵光叔看到手下一个个面目微微泛红,眼睛都有点充血,便以为自己的巫术成功了,手下一个个将悍不畏死,刀枪不入,所向无敌,便将大伙儿全部召集起来,自己站在一座高台之上,冲着明媚的阳光,张开嘴,正准备发表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说——

    雷神如同暴龙的怒吼,从很近的山下传来。

    赵光叔站得高,自然看得远,他看到了寨子外墙后面的敌军大营,看到了那城堡也似的中军营盘之中,迅速而激烈地喷出火光。

    如同龙的吐息。

    黑色的圆球闪电般划过高高的抛物线,轰隆落进寨子里,虽然不过是铁球而已,然而下落时带起的风压加上本身附带的高温,依然瞬间轰倒一片。

    铁球落地,几乎是炸裂般破碎开来,无数尖锐的陶瓷碎片暴风一样扫射而出,将周围的山匪喽啰打得遍地翻滚,惨嚎震天。

    雷神滚滚而来,火光明明灭灭,“伪朝”的官军如往常一样,胆小如鼠,不敢进攻大寨,只能龟缩在营盘里不出。

    然而大炮的轰鸣,没完没了。

    赵光叔的心忽然一下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被炮弹穿透的心脏,还是被现实泯灭了梦想。他此时只感觉到内心之中一片空荡荡的疼痛,那疼痛不剧烈,却比凌迟更难熬。

    他一头栽倒下来,从高高的土台子上栽下来,他身上带着的一件不知品级的神兵发出光,汇聚起罡风,挡住忽然从斜刺里捅来的刀剑。他的耳朵里轰鸣着各种无意义的声音,或者说,他此时突然失去了分辨炮声,惨叫声,惊慌呼喝声,指挥声,逃难声,内斗声的能力,只觉得听到一切都像是一群群无意义的音节。他倒在土台子的下面,蜷缩起来,抱紧了头,感觉身上挨了好几下刀砍,被神兵挡住了,接着就是无穷多次猛踹,单纯的猛踹,他过了很久,才明白那是被人踩而不是踹。

    太阳从东方升起,路过南边,然后又西行而去,在太阳偏西,阳时转入阴时之际,真王赵光怡的战靴,踏进了第一大寨焦黑的土地。

    三百五十发炮弹,在平地上不算什么,可是在这山里发射,那打出去的就是白花花的银两,而这银两换来的,不仅仅是即将到手的军功,还有手下壮士的性命。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黄金响过敌酋授首”赵光怡轻声哼道,在陈友士殷勤地引领下,来到了刚刚打下来的第一大寨,从这一刻起,征讨赵光叔的战争就正式结束了,剩下的不过是清点战利品,核对主犯身份,有漏网的发布海捕文书,有俘虏扔给皇上去泄愤,仅此而已。赵光叔已经打算辞去一等神威将军以外的一切职位,辞官入仕,也可以说告老还乡,倘若北方没有战事,他就不上朝了,而北方一旦有事,以他那吊着的一等神威将军的身份,随时可以就任大将,督军,为国效力。

    他就这么考虑着,连陈友士那略带着兴奋的慷慨演说都没有听进去几个字,房谋对他说了什么,他也满不在乎道:“一切都按照律例办事,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不要什么都来请示本座,本座已经和皇上说好了,这次军功一点都不要……赵光叔这号指挥水平,值得什么呢!没劲!”

    “赵光怡!你这卑鄙小人!别以为踩着朕就能上位!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落得朕这般田地!”

    “啪!”陈友士一耳光就将赵光叔的脸打肿了:“住嘴!手下败将还敢口出狂言!”

    那一身耳光仿佛一声警铃,将赵光怡从沉思中唤醒,此时陈友士在海踹赵光叔,让这位曾经有机会问鼎天下的皇族贵子平白无故多挨了几脚,房谋杜断去清点战场,安排各种战后事宜了,赵光怡仿佛突然从睡梦中醒来一样,抬头打量了一眼这座曾经承载起一个男人的皇帝梦的营寨,打量起和自己有着几乎直系血缘关系的“敌人”。

    他这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不过一片废墟,万骨匍匐鬼唱歌,血流千步头滚地,这地方此时根本找不到一片完整的东西,除了赵光叔。

    剩下来那些陪伴赵光叔的山匪们,没一个逃掉的,喝了人血,人未免有点不清醒,可被大炮一打,立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找掩体躲避,还不清醒的,动作慢的,当场就被打死了,等禁军举着长枪冲上来,虽然还有大半的山匪毫发无伤,可军心的什么的早就没了。

    奋起反抗者被穿在长枪上,羊肉串一样,挣扎着死了,跪地投降者被捆了,拖到后面的中军里面去,暂时得了活路,朝后面逃跑的人,却刚好被杜断的队伍截留下来,乒乓战斗了一瞬间,就死的死,俘的俘了,整场战斗并没有多少激烈精彩之处,只有单方面的推进和占领。

    银尘此时还不会知道,红衣大炮这种火药武器,对个人的罡风未必有用,对付军势级别的罡风特别有效,仿佛某种文明天则一样,一物降一物。

    当然,赵光怡没有本事将红衣大炮搬到山上来,因为他没那么多钱,他刚才动用的,是武成永固大将军炮,炮口只有红衣大炮的一多半粗细,前膛装弹。这炮比红衣大炮轻了至少三分之一。

    赵光怡的目光落到了赵光叔身上,看着他破烂的长袍,满脸的皱纹,看着他两鬓斑白枯槁的色调,一瞬间,一股英雄末路的悲戚,从心口下方慢慢浮上来,如同苦涩的胆汁慢慢淹没鼻孔,令他窒息,令他感觉到满嘴里毒药一样的苦涩味道。“把他带过来。”他声音低沉地说道,隔了不到十步远的陈友士居然没有听到,还是赵光怡的传令兵跑过去说了,这位中军大将才赶紧从赵光叔的身上移开脚。

    赵光叔被两个禁军伍长拖过来,仿佛拖着一袋面,他整个人此时已经被困得如同一根特别粗壮的肉粽子,身上的玄器神兵也被禁军们设法取了下来,给陈友士拿着,神兵都认主,所以陈友士拿着也完全没法用,他不知道这样的神兵会不会被皇上当工艺品卖掉——拿来垫桌脚是不可能的,皇上不能容忍桌腿残缺的桌子。

    赵光叔和赵光怡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什么电火花都没有,只有往来的无形剑锋。“是你!”赵光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接着狂叫道:“哈!想不到那伪朝废帝还挺重视寡人呀!居然派来了‘帝国军神’!可喜可贺!想来寡人赵光叔,也和那哈兰玄奇一样,让他忌惮!不过!他,还有你,其实也蹦打不了几天!今日寡人之耻辱,来日定然会降临到你们身上!”

    赵光怡淡淡看了他一眼,暗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冷漠与寂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妻子咽气,怀抱魔卵的清晨。他嗤笑一声,语气冰寒得像但丁笔下的地狱最深处:“赵光叔,本座今天,是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来看另外一个失败者的,本座可没有那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思。”

    “失败者?!”赵光叔眼睛一亮:“你是说,你对那个位置……”

    “本座的意思是,铳枪都发明了这么些年,方阵军势,早晚有一天要退出历史舞台,夫苦荞教八万教军进攻本座辖地,二十两连发铳枪战车灭之,你我却还在这山沟里折腾些步兵,骑兵,长矛,大盾的,有用吗?!”

    赵光怡说完这句话,又烦躁地一挥手道:“罢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因为你不会去想这些,你当了皇帝又能如何?”

    “寡人会提高武人地位!使国家有外防,内御,边界稳定,内部稳定,他赵光灵就做不来!”赵光叔那暗绿色的眼睛猛然瞪大了,瞳孔深处冒出一点希望的光芒:“寡人闻你与他素来不和……”

    赵光怡一挥手:“罢了,说多了没用,如今这个时代,早已不属于你我,更不属于那个哈兰玄奇,而属于你我的孩儿……对了,好像你并没有孩儿。”他停下来,一瞬不慎地盯着赵光叔的眼睛,冷笑道:“你这个笨蛋可能不会明白,当初你拒绝皇上给你指派的妻妾,设法毒死三十多宫女,才是你如今被硬生生逼到谋反的主因(指灵皇为他主持大婚,希望用解语宗首席弟子来稳住他,让他做一辈子富家翁的事情)!真以为患上惧怕你这个废太子的影响力?二十年,二十年啊!一代人已经过去了,如今你再起兵谋反,真以为天下间能有多少英才来投奔你?!”

    “可是寡人能买通御林军,内务府,甚至大内的人等!还能连结其他的王爷!寡人怎么说也是又一线机会的!”赵光叔不甘示弱:“就说现在,你若愿意指挥大军……”

    “本座说过,你我的时代,已经落寞了,本座办完你的事情,就准备辞官了。”赵光怡看着他,眼神很空:“本座今天就是想告诉你,原本你是一定可以支撑到九月末尾的,因为本座想替皇上练练兵,也想重温一下许久没有碰过的军势,下次用到,说不定已经是生死战场……然而,本座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必要了,你,也没有任何用处了,所以本座提前结束了这场闹剧。你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见皇上的,到哪里,你可以鸣冤,可以怒骂,可以和皇上对质,可以干你一切想干的事情,但你需要始终明白,你,在本座眼里,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个用来演习的道具而已!如今,你他妈的连道具的价值都没有!谈什么夺位大统,号令天下?!简直痴心妄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