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歌:南山月 第五十九章 拳玉夫人
听沈飞说完了这些,拓跋烈面色阴沉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沈飞看他不说话,反而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皇子殿下有没有想过,您和拓跋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拓跋真现正与当今皇帝娘娘的独子,您的亲大哥打的难分难解,而您的母亲当今贵妃娘娘灵如意也在后宫之中,与当朝皇后进行着激烈的交锋,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你的哥哥拓跋真在夺位的斗争中失败,你那个继承大统的大哥,会轻描淡写地放过你吗,就算他放过了你,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亲生母亲和哥哥惨死在自己面前吗。皇室斗争,其中的血腥和残酷,皇子殿下你应该比谁都要清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不仅仅是说着玩玩的。”
眼见拓跋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沈飞添油加醋地说道:“皇子殿下,生在皇族,想要远离纷争做个自由人是不可能的。前朝司马炎登基之后屠杀亲族的举动史书上记载得清清楚楚,沈某觉得现在九龙夺嫡的态势便是历史的重演,你若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便应该尽力争取主动才是。”
捏住拓跋烈肩膀的右手蓦然加力,沈飞语气沉重的说:“尊贵的皇子殿下,你认为沈某说的有道理吗。”
“呼。”拓跋烈挣脱了沈飞抓住自己的右手,后背靠在椅子背上,望着沈飞深深吸气,“沈道尊,你的意思是?”
“沈某人觉得,殿下只怕一直有着逐鹿天下的野心,所以才会常年留驻边关,建立属于自己的功业和人脉,这是您明知自己在诸位皇子当中年纪偏小,不容易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集群而做出的准备。沈某觉得有这样的基础保底非常好,但是当断则断,当朝万岁已经到了花甲之年,若再不还朝,好好侍奉,说不定再过两年就永远没有了侍奉膝下的机会;更甚之,皇帝陛下把您忘了,也说不定!”
沈飞的措辞越发严厉起来,到了最后,不无警告提醒之意。
拓跋烈幽幽的望着沈飞,目光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发生着改变,在一次长久地吐息之后,严肃的表情第一次松动,唇角勾勒出笑容,压低身子,如同沈飞凑近自己那样,凑近对方:“沈道尊,你可听说过我三哥的死讯?”
“偶有耳闻。”沈飞怕给自己惹事,没将亲眼见到拓跋伯夷尸体的事情一起告诉他。
却听拓跋烈大有深意地说:“沈道尊,那你可知我此行来到金陵,除了与玲珑她团聚之外,还肩负着一个重要的任务。”
“难道是为了调查三皇子的死因?”聪明如沈飞马上猜到了。
拓跋烈眼见与他越说越透,倒也不再避讳,点点头道:“道尊你可还认为,父皇已经忘记了本王?”
“哈哈哈,烈皇子高瞻远瞩,沈某实在是佩服。”
“其实也没什么好佩服的,这趟差并不好做,本王本来不打算接的。不过听了沈道尊的话,心思反而活动了,或许你说的对,该来的事情早晚会来,三哥的死绝不是偶然的,他死的这样惨,说明了皇室争斗的残酷正在恶化,照此下去本王早晚也会被牵连进去,就像沈道尊说的那样,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搏一片蓝天出来。”
“殿下打算从何处入手。”
“沈道尊觉得本王应该从何处入手?”
“这要看殿下的意思了。”
“沈道尊从仙山上来,所为传道,可曾对现下的形势有所了解。”
“愿闻一二。”
“我父皇三十五岁登基,改国号为开皇,现已过去了三十一年,算下来,父皇今年已经六十六岁,虽说是洪福齐天,却也到了花甲之年,体力精力都跟不上了。父皇他生前多子多女,算上中间夭折的,总共有九位皇子,二十六位皇女。去年年底有一次大张旗鼓的选妃,收了一个美如天仙的拳玉夫人,据说只有十二岁,现已怀孕,如果生出来的是男孩,便是第十子,如果生出来的是女孩,便是第二十七皇女。无论如何都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也因此会遭受到兄弟姐妹们的嫉妒,日子不会好过。”
“拳玉夫人?这个名字倒很特别。”沈飞饶有兴致地说。
拓跋烈回答,说到兴处,他便滔滔不绝,打开了话匣子,“拳玉夫人算得上一位奇人,与玲珑同出一族,据说是怀宝出生的,从出生那天起,右手便攥着,包括父母、高僧在内,任何人都打不开她攥紧的手,所以取名拳玉——安拳玉。
就这样过了整整十二年,拳玉的手日日夜夜的攥着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次,想不到就在去年,玲珑的母亲,长公主拓跋凤凰进宫面圣,不知和父皇说起了什么,便将拳玉也一起招到宫中去了,没想到父皇见到拳玉之后非常喜欢,亲自走下殿与她接触;更没想到的是,拳玉她已经攥了十二年的右手,就在与父皇的第一次接触之下,被他慢慢的打开了,里面竟真的攥着一块玲珑剔透的暖玉,真的是右手握拳,掌中藏玉。父皇认为是吉兆,高兴极了,立刻将她纳入后宫,做了嫔妃,三个月之后便怀上龙种,拳玉她母凭子贵,一跃成为皇宫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怀在她肚子里的无论是龙子还是凤胎,都将极大的改变朝堂的格局。”
“都六十六岁了还能让小姑娘怀上龙种,当今圣上真是不简单呐,身子骨硬朗的很嘛。”沈飞瞬间邪恶了,没正行起来,他心中想的是,这明显就是个套嘛,是长公主设计忽悠老皇帝的。
不过,既然拳玉夫人也是姓安的,就是说和安玲珑是亲戚关系,对拓跋烈来说是好事一桩。
又一次上下打量拓跋烈,看对方目光真诚,远远不像拓跋伯夷表现出的那样具有心计,摇摇头自语道:“就算是条计谋,也肯定和这小子没有关系。”
却没想到拓跋烈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沈道尊可能对后宫那地方不太了解,我父皇的精力是有限的,对于后宫的宠幸始终保持着恒定的精力分配。拳玉夫人的到来,争去了本来正当宠的对于我母后的宠幸,所以母后大人和拳玉夫人之间其实是有梁子的。
还有一件事以后你会知道,我和玲珑虽然是夫妻,但是长公主和我母后其实也是存在一定过节的,当年我和玲珑的结合差点没被她们两个女人搅和黄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留在帝都的原因,那个地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太复杂了。”
“非也,非也,沈某倒认为,帝都之内人和人之间压根没有友谊亲情可言,只有利益是驱动人们靠近或者远离的发动机,所以皇子殿下只要掌握了利益的所在,便可以知晓人心的动向。”
“呵呵,没那么简单的,沈道尊你久居天山,对帝都的情况并不了解,那其中不单单存在着利益,那些人也不单单只对利益感兴趣,或者说,利益已经打动不了他们了。”
“这样嘛……”沈飞对拓跋烈忽然展现出的真诚感到惊奇,心道,是自己真的三言两语把他说动了;还是他早有结交自己的意思,一直在等待一个良好的时机呢。
当下道:“受教了,殿下。”沈飞主动为对方斟茶,拓跋烈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现逗乐了,欣然接受了茶水,喝到嘴里润润喉咙,接着说道:“除了拳玉夫人腹中的胎儿之外,其他几位对皇位具有竞争力的龙子分别是大皇子拓跋元吉;二皇子拓跋浩辉;三皇子拓跋伯夷;五皇子拓跋泰;六皇子拓跋寿;八皇子拓跋夏;十皇子拓跋真,也就是我亲生哥哥;还有现在最小的儿子,十七皇子拓跋华。
说起来也怪,我父亲前半生生的几乎全是儿子,后半生,特别是从我以后再出生的,几乎全部都是女儿,只有我的小弟弟拓跋华是个例外。但拓跋华今年才刚刚五岁,距离我的降生已经将近二十年了。”
听他这样说完,沈飞心中想:“前半生生儿子,后半生生女儿?单从现象来看确实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不过,有没有可能是有意为之呢,他可听说过一些巫蛊术之类的邪术,可以左右人身体当中的阴阳平衡。拓跋烈和拓跋真是当朝贵妃娘娘的亲生儿子,在他们之后过了将近二十年才又有男孩降生,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情的。如果拓跋圭确实很能生男孩的话,就该一直生下去,怎么可能前半生生出来的都是男孩,后半生生出来的都是女孩呢。”
心里面这样想,可是万万不敢说与拓跋烈听的,毕竟当朝贵妃娘娘灵如意是咱们十一皇子拓跋烈的生母。
但听拓跋烈继续说道:“我大哥想必道尊已经很熟悉了,他……”
“殿下,可否打断你一下。”
“哦?沈道尊有什么事情吗?”
“道尊、道尊的,听着好别扭,不如殿下就称呼沈某为先生吧。”
“沈先生……”拓跋烈上下打量沈飞,噗嗤笑起来,“我印象中,向沈道尊这么年轻便自称先生的,可是不多。”
“殿下觉得别扭的话,便还是继续以前的称呼好了,沈某只是觉得之前的称呼把咱们之间的距离搞得疏远了。”
“还是称呼你为道尊吧,毕竟先生是蜀中上仙,地位尊贵。”
“和殿下比起来不值一提。”
“呵呵,道尊不必客气了。”
“殿下喜欢便好。”沈飞对此很无奈,搞不懂拓跋烈怎么忽然客气起来了。
不过其实也很好理解,生在帝王冢里,耳濡目染的尽是权术,大多以虚假的面容示人,究竟心中怀着怎样的想法,谁也说不好,或许他骨子里就是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吧。
“我这几位兄弟当中,大哥拓跋元吉沈道尊应该最有了解,正是和我十哥拓跋真争斗的最激烈的一个人,也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之位的人,他的母后,是当今皇后娘娘,是后宫最高权力的拥有者。二哥拓跋浩辉,似乎是个没什么志向的人,他的生母在他出生的时候便死去了,所以拓跋浩辉自小都是在乳母的照顾下长大的,这导致了他自出生之日起,始终没受到太多的约束,向来荒淫无度,府内奢靡之风盛行,曾为了两名妓女与一朝堂公卿大打出手,遭到父皇的惩戒,现于府上深居简出,嫌少露面。”
“三哥拓跋伯夷,半月前死在金陵,不必再提;五哥拓跋泰,是静妃娘娘的独子,不太得皇上宠爱,却生性油滑,有一部分朝臣的支持;六哥拓跋寿是宜妃娘娘的大儿子,爱好附庸风雅,擅长诗词歌赋,得到一班文人的支持,其势力仅次于大哥和十哥;八哥拓跋夏是拓跋寿的亲弟弟,依附于拓跋寿,两人结成了利益同盟;十七弟拓跋华就不说了,年纪小,生母出身低,对皇位构不成直接的威胁。”
“按照殿下的意思,现在能够对皇位形成争夺之势的似乎只有五个人了,分别是大皇子拓跋元吉、二皇子拓跋浩辉、五皇子拓跋泰、六皇子拓跋寿、十皇子拓跋真,力量相对强一点的是大皇子、六皇子和十皇子,其中大皇子和十皇子实力最强,势力最大。”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殿下虽然久居塞外,对于庙堂之内的事情,似乎了解的很清楚。”
“总不能当个瞎子乱撞,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拓跋烈苦笑。他虽然褪下了一身的戎装,却仍穿着束身衣,方便行动。脸孔比沈飞成熟不少,肤色有些发暗,肌肤算不得细腻,仔细看,其中还存在着许多细小的裂口,这些都是长久深处塞外,被塞外的狂风吹拂侵蚀的结果。身材也是高大的,与沈飞相仿,体型健硕,肌肉结实,手掌关节粗大,从远处看一副练家子的做派。腰杆挺得笔直,与沈飞说话的时候,耳朵时不时的动一下,留意风中的异状。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