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歌:南山月 第三十五章 授予恩惠
转天,城主千金严倪如约而至,城主府家教甚严,她们的到来也异常低调,身边只跟了两名丫鬟,陪侍着全身笼罩在宽大厚实袍子里的城主夫人。?
到了门口,严倪亲自上前敲门,沈飞在门内应道:“进来吧。”才推门进入。
屋子里燃着清香,沈飞坐在茶桌旁,即便严倪和亲母走入,也不移动分毫,严母并没有亲眼见识过沈飞的手段,看他虽然穿着道服,仪表堂堂,但是年纪尚轻,不像是有什么大本领的样子,对他这般的怠慢略感不悦,往前走的过程中便有意无意地哼了一声。
沈飞听见了,脸马上沉了下去:“在下只医有缘、有心之人,无心求道者现在便可离去。”他故意将求医,说成求道,是为了突出“道”的地位。
严倪马上着急了,松开了母亲跪拜在沈飞膝下:“上仙,我母一心问道,绝无不敬之意。”
“是吗。”沈飞反抬起头,望向严母,后者看到女儿对他如此敬重,不似寻常被忽悠之后的花痴,便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丫鬟,亲自向沈飞行礼道:“上仙,在下一身恶疾,诚心问道,求您高抬贵手。”
沈飞却还有意冷落她:“你知道,若不是与你女儿有缘,又被她一再请求,我是万万不会出手的!仙人不插手人间事物,这规矩人尽皆知。”
看沈飞依旧是这般颐指气使的态度,严母抬起头,定睛打量对方,看他面容如刀削斧劈一般有棱有角,眉眼之间含着凌厉的锋芒,嘴唇颇厚,皮肤黝黑,身上似乎包裹着一层看不清摸不到的东西,看起来确实不像凡间中人。
沉了沉,虽然面子有点挂不住,还是卑躬屈膝道:“若有失礼之处,望上仙见谅。”
沈飞这才点头:“起来吧,坐在我对面,把帽子摘下来。”
他是大夫,准确的说是神医,行医八年,师从药人,给病人看病是最擅长的事情,让严母脱下衣帽,是要观察她的面色,从面色中推断病情。
这时候,严倪才站起,扶着母亲坐下,摘去衣帽,沈飞眼睛眯起,盯着她面容看了看,接着道:“把手伸出来。”整个过程和寻常的大夫没什么区别。
严母沉了沉,将自己的左手递了上去。沈飞静静为她诊脉,听了好一会儿才道:“面灰而心颤,是将死之兆。”
众人大惊,陪侍在身边的丫鬟上前怒斥:“你这人到底会不会诊病啊,怎么胡言乱语的……”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却是一直对沈飞保持异议的严母伸出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到丫鬟闭嘴的时候,沈飞才继续开口说道:“你身上的恶疾是从娘胎里带下来的,若不是生在富贵人家,怕是早已经不行了。若干年来,靠着灵芝、山茸勉强维持,虽然保得一条性命在,不过也一定活的很辛苦。更关键的是……”沈飞看了严倪一眼,凑近了严母,压低了声音,大有深意地说,“你这种情况,是万万行不得房事的,只怕严倪小姐不是你和城主大人的亲生骨肉吧。”
“这……”严母充满震惊地抬起头,注视对方,却见沈飞短向天,眉目如电,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身边人不知道沈飞到底和严母说了些什么,但从严母的表情中,也可推断出一定是被说到了痛处。
沉了良久,严母深吸口气,真心实意地跪拜下来:“上仙,求您看在倪儿的情分上,救救我这个可怜人吧。”严母哽咽垂泪,身边丫鬟大惊失色,纷纷收起怠慢之心,跟着一起下跪,似模似样地流下泪来。
严倪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连连叩头道:“上仙,求求您高抬贵手,救救家母吧。”
沈飞倒沉的住气,不动声色地嘬了口茶:“久病成疾,更何况是天生的疾病。”看到严倪和严母又要叩拜,话音一转道:“虽然无法去根,不过将病情暂时压制还是有可能的。这样,你先把此枚丹药服下,理顺已然千疮百孔的脉络。”
一边说着,沈飞一边将一枚丹药取出,托在掌心,来到人间没多少日子,仙丹损耗极大,已然用去了一半。
“我炼的丹药对于修复你体内伤痕累累的脉络大有助益,吃下去以后,再为你行针一个时辰,当可以保证五年之内,再无症状出现。”
严母盯着沈飞手中的仙丹,被其上自然而然流溢出的仙蕴深深震撼,暗自吞下了口水,勉强保持语平稳不颤抖,说道:“这……这就是传说中只有仙人才能炼制的神丹了。”
“认识了严倪小姐,证明我与你严家有缘,也证明你命不该绝。”沈飞学着佛门高僧开导世人的说辞,有模有样地说道。
“谢上仙,谢上仙。”严母连着叩拜。
“不必客气,把仙丹吃了吧。”沈飞露出慈祥的笑,转目望向严倪:“等下你母亲服用了丹药后,会有一段时间排毒的过程,你去旁边另开一间房,陪着母亲将排毒的过程完成,等到体内积攒的毒素排出的差不多了,再回到这边来找我,由我为她行针。”
“上仙说的我一定照做!”答应了沈飞,严倪转过头对红儿说道:“红儿,去楼下告诉店主,这福来客栈我们严家包下了。”
“好的小姐,红儿这就去办。”
沈飞眼睛眯眯着,看着红儿奔跑出去,心中踏实了一些,他早就料到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有意引导严倪这样去做,只有她包下了福来客栈,其他人才会知道有两位蜀中上仙住在客栈中,进而才会知晓,原来仙人是能够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在汝阳城里,城主夫人一句话,一个动作,比他沈飞说一千,道一万,还要具有说服力。
看到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沈飞微笑点头:“吃下去吧,身体会感觉好一点。”仙丹这种东西,是仙人智慧的结晶,仅仅只是好端端地放着,就能够看出不一般的地方,沈飞每拿出一次仙丹,就会让凡人看到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对他们来说,有着无法言喻的期待感。
“谢上仙。”严母最后一次叩头,然后充满期待,小心翼翼地从沈飞手中接过了仙丹,凝望仙丹的目光数十年未有的明亮。明明还没有体会到效果,却能感受到心灵的悸动,这份迫切的期待感无与伦比,美妙至极。
垂涎欲滴地欣赏,舔舐,最终吞服,严母忽然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吓得身边的丫鬟四散而起,直到沈飞气定神闲地说:“房间定好了吗,把她带过去,等到排毒的过程完成,再回来找我。”
“原来这就是在排毒啊。”众人恍然大悟,顾不得吐出秽物的恶心,拖着严母往旁边的屋子去了。
等她们都走了,纳兰若雪推门进来,坐在沈飞身边:“沈飞哥哥,你好有范啊。”
沈飞侧头看她,微笑道:“你都看到了?”
“看见了,所以才这样夸奖你。”
“嘿嘿,这只是第一步,等着瞧吧,很快的,汝阳城会成为道教传播的基点。”
“沈飞哥哥,这样真的没事吗?不会遭到那帮蠢和尚的反扑吧。”
“汝阳与蜀山相隔不足十里,如果连这里咱们都拿不下的话,其他地方就更不必说了。”
“沈飞哥哥,我觉得掌门真人真的没有看错人,下山传道的任务也只有你能够完成。”
“呵呵,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的,去吧,等下要给严母行针,枯燥乏味不适合你,和兰儿一起去街上逛逛,给你银子。”
纳兰若雪推辞道:“银子我这里有。”她认真盯着沈飞看,蓦然凑上前亲了一下,接着狂奔而出,像插上了鸟儿的翅膀灵动而顽皮:“沈飞哥哥,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哦。”大概是自己害羞,一溜烟地狂奔出屋了。
“这个傻丫头。”嘴上这么说,沈飞心里面却莫名的兴奋,好像是被触碰到了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仔细想想,和若雪在一起呆得久了,其实蛮开心的。
坐在屋子里面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严母还是没有归来,不过却有与店小二打扮全然不同的侍从为沈飞端来了可口的饭菜,菜肴明显是用心制作的,一边是肉菜,一边是斋菜,单另装盘。
沈飞知道,这是严府的有意安排,沈飞也基本能想象出为什么严母始终没有露面,身为一名出身名门的贵妇,在经历了一场彻彻底底地排毒之后,是不太可能就这样蓬头垢面,全身污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定要先洗漱干净了才行。
沈飞站起了走到窗边,打开窗子,看见两名红衣衙役站在客栈门口,点点头,走回桌子,望着桌上的菜色感觉还真有些饿了,大口哚呢起来。
严母是日落以后才在家人的陪伴下出现在沈飞卧室门口的,换上了一身颜色鲜艳的妇人装束,头戴宝钗,陪着她一同前来的,除了女儿严倪,还有汝阳城的城主大人,城主大人一同前来着实让沈飞吓了一跳,也由此让他了解到城主对于自己妻子的珍视。不过这样一来,沈飞反而不太开心,因为很可能的,面前的老头在城主位置上呆不长了,如果他失去了地位,那么自己这一番努力也就白费了。
所以沈飞在心里面骂他:你这人还真是笨啊!
与此相对应的是,城主大人早在女儿提到“希望请上仙为母亲瞧病”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她口中的上仙是那日前来府中恩威并施,被佛宗针对的年轻人无疑。继而明白了沈飞那一日展现神力的目的,以及她们母女此行将要引起的麻烦。
不过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同意的原因是对夫人的爱。若干年来,身边人都以为他是看中了岳父的权势,才会和这样一个无论怎么看,都配不上自己的女人结为连理的,其实不然,夫人的贤惠懂事,以及站在身后默默地支持,都是从其他人那里感受不到的,他与自己的夫人之间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
听说沈飞一粒丹药,让夫人容光焕之后,城主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一是要亲自来向沈飞道歉,澄清之前的误会;二是他深深地知道沈飞要做些什么,所以通过这种过激的方式,吸引佛宗的注意力,好让他们及早将自己调离汝阳城。
城主大人为官多年,自然知道世界上最难忍受的就是夹板气。与其私底下和道宗的人秘密来往,引起身边人的猜忌,倒不如光明正大的交流,要身边人都知道自己和道宗来往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减少不必要的猜忌。
城主大人这一招非常高明,出了沈飞的预料,也让沈飞明白,凡世中的人可能没有仙人来得强大,但是就做人和做事这两方面,还是非常在行的,而且比仙人更加懂得人情世故,不那么一根筋。
城主大人亲自到来,沈飞仍然不站起,那架子端的快到天上去了,城主倒不介意,两人相视之后,默契地咧嘴一笑。
“得上仙恩惠,拙妇做牛做马,无以为报。”离得老远,严母当先跪下了,身边的严倪跟着她一起跪倒,严父站立着,毕竟是一家之主,同时也是一城之主,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九五之尊,不能随便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下跪的。
沈飞深深了解这一点,更有意让他向自己下跪,倒不是说本身有多么的恶趣味,却是因为汝阳城主特别的身份,如果连这样身份的人都向自己下跪了,那么整个汝阳城估计再没有人敢轻视自己,轻视道教。
所以二女跪倒在地的时候,沈飞细嚼慢咽地品茶,一声也不吭,一句话也不说,直到严母会意了,硬将城主大人拉过来,跟着一起跪拜,沈飞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我与严倪姑娘大有因缘,三位大可不必如此,不必如此。”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