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的后裔:狼城旧事 第八十四章 法术之战
对方竟然一直隐忍到现在?图·李斯特立即意识到:隐忍越大,所谋者越大。难道他的目的竟是自己带领的五千神殿骑士?李斯特不得不佩服对方的魄力和想象力。一道浓烈的杀机已经锁定了李斯特,他决不能坐以待毙,李斯特立即摁住眉心,魅惑之眼!
立即他的整个身形都隐没在浓雾之中,浓雾很快扩散到了十丈范围,其间漂浮着无数血红的眼睛。浓雾之中,更有无数劲弩飞出。
阿恒一抬手,所有的弩箭全部定在身前,他轻轻一敲,身前的透明冰盾全部化为碎屑,弩箭纷纷坠落。同一时间,那些诡异的红色眼睛趁机钻入了他的身体,阿恒能够感觉到那些红色的眼睛全部化作一道道意念传入了脑海。阿恒并没有抗拒,而是任由这些意念入侵,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世界竟完全不同了——
阿恒微微一笑,所谓的魅惑之眼竟然也是精神法术。他对这个世界并不陌生,连绵不绝的山脉,青色的山体,正是阴山的东南山脉。他看了看自己身体,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他站在山坡上看着远方,身后是刚刚建造的木头房子,新砍伐的杉木透着好闻的香味。远处一条小溪自山顶潺潺流入山谷部落中。这时,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沿着小溪向阿恒走了过来,她提着小小的篮子,里面是香喷喷的米糕,她的眼睛如湛蓝的湖水一般,异常的美丽。
“我叫呼兰谨!”小女孩儿伸出了小手。
“我叫阿恒”
阿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他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却依然不受控制地回答道。
小女孩甜甜地一笑,拉着他的手,掌心柔软而细腻,仿佛一道清泉流过了阿恒的心灵,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融入了进去,哪怕这只是一个梦,他也不愿意揭穿这个梦境。
小女孩是阿恒的第一个朋友,他们一起手拉着手,跨过清澈的小溪,越过青青的草坡,他们追逐春天的蝴蝶,捡拾秋天的稻穗,他们走过了一个季节又一个季节。
直到一个秋日,绚烂的晚霞铺满了天地,他们坐在高高的稻谷堆上。阿恒抬起手,幻化出一对美丽的冰蝶,送到小女孩的眼前,她的眼中充满了惊叹和欣喜。小女孩小心地接过了冰蝶。羞涩地亲了一下小男孩的脸颊,小男孩顿时满脸通红。多么美好而又纯真的情感啊!然而,阿恒的心中却像针刺一样疼痛。
于是,这个世界忽然发生了变化,阿恒看到小女孩的身后竟然升起了血幕,血幕之中,一个魔神一般的男人如飓风一般席卷了整个部落,小女孩跪在血泊之中,身边全是亲人的尸体。她湛蓝的眼睛已经如灰烬,身体已经失去了灵魂。
“小瑾——”阿恒慢慢地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他想请求她的原谅,却无颜说出这样的话。他想再次拉住她的手,却连抬起手臂的勇气都没有。于是,他只能沉默。这时,小女孩忽然抬起头,双眼竟然已经变得漆黑如墨,她的笑容已经扭曲:“杀了我,杀了我你就不用愧疚了,杀了我,快杀了我……”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的魔力。
阿恒发现自己手中出现了一把透明的长剑,他耳边只剩下声音: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阿恒的手臂无力低垂。然而下一刻,小女孩突然面色狰狞地扑在他的身上,黑色的眼睛透出诡异的红色,她拼命地掐着阿恒的脖子,他再次产生了窒息的感觉。她疯狂地嘶喊:“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
阿恒手中有剑,他只要轻轻地一刺,就可以解脱。然而,他不能这么做,哪怕明知这个小女孩要杀他,哪怕明知这个小女孩是假的,他也无法刺出这一剑——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纠缠着,仿佛这是他们一生的宿命。这时候,血色的虚空忽然卷动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只诡异的红色眼睛从漩涡中露了出来。它的目光刺痛了阿恒的双眼。一个威严无比的声音响起:“你罪孽深重,既然不肯杀她,那就献出自己的灵魂吧!”
阿恒立即感觉到整个人都仿佛要被那血红的眼睛吞噬了一般。然而,他却没有露出半丝害怕的神色,他平静地看着天空中那个血色的巨大眼睛,忽然淡淡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我滚吧!”
血色的眼睛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仿佛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能轻易地挣脱控制。立即整个世界血色散尽,部落消失了,那个魔神一般的男人消失了,那个小女孩也消失了。只有一个血红的眼睛在飞速的向着深空逃离。
想逃?阿恒眼神一凝,整个天空立即变得层层叠叠,竟似被嵌套了无数空间一般。
图·李斯特一声惨叫,双眼竟然已经流出了血泪。图·李斯特感觉自己就在一个永远走不出的空间逃窜,那个空间中似乎有无数个巨大的镜面,他能看到每个镜面后都是自己的影子,而在每个影子眼眸中又是空间的镜子,镜子中又是自己的身影,层层叠叠无穷无尽。那无穷无尽的身影仿佛全都在对自己说着什么话,却始终听不清楚,李斯特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根本没有用,那是来自灵魂的声音,无从遮挡。身为神族,图·李斯特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个盲眼一族的神通——千层眸。他已经彻底陷了进去,如果不能逃脱,他会被那个声音不断地剥夺记忆,直到自己的记忆变成一整片空白。再这么下去,李斯特知道自己一定会变成一个傻子。
“我是李斯特家族的人,你不能这样做!”图·李斯特痛苦地挣扎着,嘶吼着。他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要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从头颅中抓出来。所有士兵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李斯特的头发被一大把一大把硬生生地拽下,已经露出了渗血的头皮。
图·李斯特的亲卫骑士对视一眼,怎么回事?李斯特大人明明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为什么一瞬间便被对方逆转。他们都大吼一声,猛地扑向阿恒。然而,就在他们跃起的刹那,半空中忽然掀起强烈的冰雪风暴,将所有亲卫卷入其中,片刻之间,所有的亲卫骑士立即像破布袋一样掉落在地,他们的身体被割出一片一片的伤痕,喉头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显然已经不活了。
李斯特的亲卫骑士居然一个照面就被杀了?看着依然在肆虐的冰雪风暴,众人都惊恐莫名,他们看着被冰雪风暴围绕的阿恒,竟犹如冰之神灵一般,意志薄弱地骑士竟然直接跪拜在地。这就是消失已久的冰封神迹吗?
“让你的人全都放下武器!”阿恒向李斯特命令道。
“放下武器,全都放下武器,快,全都放下!”李斯特双眼流着血泪,仿佛已经瞎了一般,只能凭空挥舞手臂。周围的骑士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扔下了手中的武器。阿恒冷冷地看着这些铠甲鲜亮的骑士,心中暗叹:大胡子说得一点没错,神殿骑士虚有其表,已经失去了最起码的血性。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看在都是神族的份上,你放过我吧!”李斯特的眼睛不断地流下血泪,这么下去,对他眼睛的伤害将不可逆转,他会彻底失去李斯特家族的天赋的!恐惧已经占领了李斯特的整个身体,他无法摆脱那层层叠叠的空间,无法抗拒那声音对记忆的洗涤,他只能痛苦地嘶嚎。
阿恒微微有些失望,原来所谓的魅惑神族也不过如此。阿恒看着像癞皮狗一样的李斯特,竟有些意兴阑珊,不过有一件事情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你怎么知道我的这段记忆?”
李斯特死死地抱着脑袋,痛苦道:“这是您隐藏得最深的一段记忆,这是您最不愿意触碰的记忆,我只是帮你把他解开了而已。求求你,快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了——”
阿恒心中一动:“最后那个小女孩儿是你伪造的吧?”
“你怎么知道?啊——!”李斯特惨叫一声,他的头发几乎已经全部掉落,他现在将手指狠狠地摁在自己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自己的眼珠抠下来一般。
“因为她的眼睛应该是蓝色的,而你伪造出的小女孩眼睛是黑色的,”阿恒冷冷地看着痛苦不堪的李斯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全都告诉你,全都告诉你!”李斯特已经彻底崩溃了。
“说吧!”
“因为,因为我见过她,求求你,冰封之神,我愿意成为你的奴仆,求求你放了我。”血泪从李斯特的眼中不断地流下。
“你见过她?”阿恒稍稍减轻了对李斯特的压制,眼中寒光一闪。
李斯特嘶声道:“自从看到那个部落,看到那个魔神一般的男人,我就知道她是谁了。她被我的姑母洛思元老收养了,她现在是密谍院的密谍。”
阿恒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她现在的名字叫蝶念——”李斯特大口的喘息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因为他曾想把这个女孩纳为己有,可惜被姑母拒绝了。但是他相信:纵然是姑母,一定也不知道蝶念和冰封余孽有着这样一段恩怨过往!
蝶念,蝶念,阿恒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不知不觉间竟泪如雨下。无数次的寻找,无数次的失落,原来竟在不经意间,他和她不期而遇,所有的错觉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难怪她根本不惧怕自己的威胁?难怪她质问自己是否从未背弃过朋友?难怪她会故意捉弄自己,让自己出糗?她的浅笑嫣然,她的倔强不屈,她的狡黠作弄,这一刻全都浮现在阿恒的眼前,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无比的痛,却又无比的温暖!阿恒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好傻,蝶念,蝶念......他早该想到的,那对夕阳下五彩的冰蝶虽然早已融化不见,但她却依然没有放弃那份对美好的怀念,她始终记得他,她也认出了他......
可是小瑾她为何不肯相认?难道相见真的争如不见?她陌生的容颜之下,终究是那无法放下的仇怨。然而,那个被杀戮控制的男人终究是自己的义父,义父纵然有错,也是因他而错。阿恒宁可小瑾一剑刺在他的胸口,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倒下。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小瑾才故意视而不见吧!
可是那一天,义父已经将小瑾带走了。也许他们心中都是明白的,所以都避着自己。可怜他自以为聪明,却一直糊里糊涂。阿恒的心中充满了惊惧:对于那尘封的过往,命运会不会已经做出了最终的裁决?难道自己只能被动地等待一个已经存在的噩耗?不,不会的,义父一定不会再伤害小瑾。但是小瑾呢?她会不会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阿恒感觉到无比地压抑和刺痛,他需要发泄。此时,他目光冰寒地看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图·李斯特,突然猛地一抬手,地面顿时生出无数的冰刺,李斯特根本就来不及惨叫,就被刺成千疮百孔,仿佛一个到处是洞的破麻袋。神殿骑士看着这个突入起来的变故,都沉默得不敢做声,一时间,四周竟然如死一般的寂静。
图·李斯特,这个李斯特家族的嫡系子弟,终于彻底解除了痛苦,也结束了他可耻的一生。他的眼睛渐渐变成了灰白色,血泪已经干涸,深深地印刻在惨白的脸颊上。随之逝去的还有他未曾了却的英雄梦。他至死也不能相信自己会死在这里,没有布鲁达城欢声雷动的欢迎人潮,没有元老院金光闪烁的英雄勋章,没有万人崇拜意气风发的演讲。他像一条被野狗一样被抛弃在冰原上,伴随他的只有呜咽的寒风和枯黄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