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鑫锋想起来了，他确定无疑地想起来他到底在哪看到过眼前的这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了。

    是梦里，是那个很长的噩梦，是他们五个人都死了的连环噩梦。

    但是，顾鑫锋现在已经不认为那只是个梦了，彭景良和孙昆河的消失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眼前的吕旭东的那张脸，和梦里那个像糖葫芦一样被插在一根木头上的脸一模一样。

    顾鑫锋坐在地上，两只手扶在身后的地面上，双脚不住地乱蹬，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惨白脸孔，顾鑫锋心中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致。

    “锋哥，你怎么摔倒了？”吕旭东有些惊讶地问，说着还伸出手要来拉顾鑫锋，陈学也很快走了过来，同样伸出了手。

    看着那两张可怕的脸凑近过来，顾鑫锋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挣扎着爬了起来，拼命地向商场外跑去。

    吕旭东和陈学对望了一眼，陈学耸了耸肩，也加快脚步向门口冲去。吕旭东却没有着急，他还是慢慢地向外走着。

    在陈学跑出大门的那一刹那，商厦里便只剩下吕旭东一个人了。看着门外刺目的阳光，他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今天的阳光怎么这么强啊？

    吕旭东觉得有点纳闷。在他的眼里，大门是一片眩目的白光，那光芒吞没了刚刚跑出去的陈学的身影，之后便恢复了平静。吕旭东突然觉得刚才陈学和他说话好像是无声的，跑步出去也是无声的。这里完全就是一个无声的世界。

    商场里，一片死寂。

    吕旭东感觉到了不对。他回过头，看着商场里的一切。所有的摊位按照商品类型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商品摆放得也是井井有条，但这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对，少了点什么。

    吕旭东没有继续向外走，他转过身向商场深处走去。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好像要找一种东西，却不记得是什么。

    “大概一楼没有吧。我去二楼看看。”

    在一楼转了一圈后，吕旭东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他来到了楼梯间，向二楼走去。

    从二楼的楼梯间走出去后，吕旭东看到的是一个很长的走廊。

    “集贸商厦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吕旭东自言自语地说。

    走廊里一片漆黑。那走廊很长，吕旭东看不到走廊的尽头。那尽头早已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了。

    吕旭东站在楼梯口没有向外走，他觉得这里很不对劲，他没有贸然前行，反倒是退了两步。他打算再次回到一楼，从大门口出去。

    吕旭东沿着楼梯回到了一楼。

    从一楼的楼梯间走出去的一刻，吕旭东再次退回了脚步。

    这里，居然和二楼一模一样，眼中所见的只有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这是一楼吗？”吕旭东说着，终于朝前迈了过去。

    站在走廊中央，吕旭东不停地转头看着左右两端，却没有任何头绪。他回头看了一眼楼梯间。

    楼梯间还在。然而，吕旭东却在看到楼梯间的一瞬间浑身血液近乎凝固。

    一个惨白的人形正站在楼梯间里，那两只眼睛宛如两个黑洞，似乎还在转动。那人形的边缘竟有些看不清楚，仿佛正在水中波动一般。最让吕旭东无法理解的是他的身体，他感觉那人形的身体好像一块纸板，没有重量，没有厚度，只有模糊的一片白色。

    吕旭东倒吸了一口凉气，拔腿就跑。慌乱之中他根本顾不上思考太多，只是一转身便朝着右边跑去。跑着跑着，他突然想，刚才那个东西有没有追来？

    吕旭东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离开原来的位置，那楼梯间还在他身后，而那个惨白的人形，正从楼梯间里跨了出来。

    吕旭东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本能地加快了速度，飞一般地向前跑去。

    然而，无论他怎样提速，身后的脚步声与他之间的距离，却丝毫没有拉开。不仅如此，吕旭东清楚地听出，那脚步声是在不断拉近着。

    那个人形！那个人形追上来了！

    吕旭东的脑子里全是这样的内容，他的心脏狂跳着，却无法再进一步提速了。但他没有停下，还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前跑着，一边跑，一边小心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始终没有变化，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速度，不紧不慢地朝他一步步逼来。

    正在这时，吕旭东突然感觉身后的声音发生了变化——除了原来的脚步声，还增加了一种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

    吕旭东想回头去看看，却不敢。他真的已经拼尽全力在跑了，如果稍微放松警惕，后果会怎样，他已经不敢去想。

    “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吕旭东的心里只有这么两句话。

    脚步声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吕旭东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一个枯瘦的手朝他抓过来，把他拖回去。

    夹杂着木头撞击地面声音的脚步声没有停止，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吕旭东快疯了，他无法摆脱那个声音，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更是有如咒语一般不停地折磨他的耳膜和精神，他心烦意乱，竟然再次提高了速度。

    身后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吕旭东想。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所想的“那个东西”到底指的是那个人形，还是那发出声音的木头。

    近了，更近了！

    吕旭东虽然没有回头，却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形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非常近了。他甚至觉得，那要那个人形稍微一伸手，就能抓到他。

    这个念头还未落，突然一只没有任何温度的枯瘦手掌就覆在了他的右手手臂上。吕旭东惊恐地大叫了一声，拼命地挣扎，试图甩脱手臂上的手掌。那手掌反倒越抓越紧，力道不断加大，一股剧痛从手臂上发出，传遍了他的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吕旭东发出了阵阵凄厉的惨嚎。

    就在这惨嚎声中，吕旭东的右小臂，彻底从他的身上断开，竟然生生被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