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父亲的质问，罗兰摊手叹气：“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完全不为子孙后代考虑？但是照顾宗室也要掌握分寸，为王孙公主们提供比平民更好的饮食起居条件，提供更好的教育机会，这是合情合理的照顾，但是绝不能授予大片土地，埋下分裂国家的隐患，作为补偿我们可以授予王室成员货币资产，使之成为占有货币而非土地的资本贵族，这样一来既杜绝了封建制度复辟的危险，又为王室宗亲提供了比平民更高的起点，倘若无法利用这一优势出人头地，只怪自己太无能，怨不到先人头上。”

    “资本贵族……这个说法比土地贵族、终身贵族更难理解啊。”鲁道夫被儿子灌输了很多地球上的政治经济学理论才大体理解何为“资本”，但是“资本贵族”与土地贵族相比有什么先进之处，一时间他还理解不了。

    “你说资本贵族占有货币而非土地，货币说白了不就是金银，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人手里有大把的金银钱财，完全可以拿钱购买土地，你还是无法阻止他们转化为土地贵族甚至封建领主，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兰先点头肯定了父亲的顾虑，接着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们要打断资本贵族转型为土地贵族的那条必由之路！”

    鲁道夫吃了一惊：“难道你想……禁止私人买卖土地？”

    “不至于完全禁止，但是必须严格控制，远东绝大部分国土资源的所有权要牢牢掌握在国家手中，私人土地的买卖也要经过政府批准，否则视为非法交易！”罗兰斩钉截铁道。

    “让我想想，你搞的这一套叫什么来着……土地革命，还是土地改革？”鲁道夫听儿子说起过这两个概念，但是分不清有何区别。

    “算是土地改革，毕竟我们已经取得政权，没必要采取太激烈、牵扯太广的革命手段，而且土地制度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代的变迁，土地改革也将与时俱进。”

    罗兰知道父亲没耐心听他说那些空泛的理论，直接切入主题，讲述推行土地改革的具体政策。

    “首先，我们要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资源考察和土地清丈，搞清楚我们这个国家领土究竟有多大，有哪些资源，有多少已开垦的农田，做到心里有数。”

    鲁道夫点了下头，“这些工作很有必要，然后呢？”

    “然后我计划以自然乡村为单位，将全体村民组织起来建立乡村公社，全村的田地、牧场、山林和鱼塘也都集中起来构建成为国家控股的企业化农场，其中国家占股五成，其余五成股份根据村民带入农场的田亩、耕牛、农具等资产的多寡来分配，这样一来，政府就成为农场的控股法人，而农民只有农场这个国营企业的股权和经营权，无论农民手中持有的股权怎么交易也撼动不了政府的控股地位，从根子上消灭私人大量兼并土地、转化成大地主乃至封建领主的可能性。”

    鲁道夫听完儿子的讲述，竖起两根手指：“你的计划存在两个漏洞，其一，你凭什么让村民放弃传统的耕种方式、加入你所倡导的集体农场，这对人家有什么好处？其二，就算你能说服农民加入农场，可人家辛辛苦苦开垦的土地，凭什么要让出一半股份给国家？除非采用暴力手段强制执行，否则你的土改计划根本无法实现。”

    “那可未必，不需要用刀剑与皮鞭逼迫农民，我照样可以吸引他们主动加入集体农场，并且心甘情愿的认同国家有权占有农场五成股份。”罗兰迎上父亲质疑的目光，笑容充满自信。

    “那就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鲁道夫再一次被儿子吊起胃口。

    “其实我之前已经提到，集体农场要配合乡村公社同时推行，两者合一才是完整的乡村制度建设。”

    寇拉斯王国目前还是一个农业国，全国六成以上人口居住在乡村，乡村治理是头号行政难题。罗兰过去两年在旅途中搞了很多乡村调查，对这个问题已经考虑的很成熟，形成一套完善的乡村制度改革方案，此时就当着父亲的面简单汇报一下。

    “帝国统治远东行省时期，政府的行政机构只有城镇两级，对广大乡村基本采取撒手不管的态度，只有下乡征粮的时候才显示出存在感，我们建立的新政权不能在沿用这套落后的行政制度，必须加强对乡村的治理，将辛德拉牧师、治安官以及来自‘丰收之环’的绿野德鲁伊下派到乡村作为基层公务员，建立乡村行政公所，治安官和牧师为村民提供安全、医疗、教育和宗教等服务，驻村德鲁伊则为农作物增产丰收提供了保障，如果农民想无偿享受上述服务，那就必须参加集体农场，必须承认国家对农场控股，并且服从治安官、牧师和德鲁伊等‘村官’的领导。”

    “村民会接受这种交易吗？”鲁道夫半信半疑。

    “最开始他们可能会犹豫，会观望，然而当他们发现加入公社的诸多好处，看到治安官会帮他们猎杀野兽，牧师会为他们治病祈祷，听他们告解，主持婚礼，聆听临终者的忏悔，为新生儿献上祝福，教村里的孩童读书识字直到完成四年义务教育；他们还会发现德鲁伊的神奇技艺能使集体农场的粮食亩产量远远高过自耕农，他们就会心动，就会争着加入集体农庄。”

    鲁道夫听得入了神，抬了抬烟斗，示意罗兰继续说下去。

    “如果这一乡村治理计划能够顺利推行下去，就会产生一个挤出效应——国家控股的大型农场粮食亩产量比私营农场高得多，私人买地收租作为一种投资方式利润下降，无法与处于垄断地位的国有农场竞争，资本贵族们就会放弃对农业的投资，转而寻找其他利润更高的投资项目，您想想看，比农业更有赚头的行业是什么？当然是工业和商业。”

    最后，罗兰以条理清晰的推演做出总结：

    “这样一来，我们就把那些原本不受控制的民间资本从田间地头驱赶出来，驱赶到最渴求资本的工商业领域，诱导民间资本为推进远东的工业化进程贡献一臂之力。”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