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个花裤衩的话，李炎略微有些尴尬下意识往床边靠了靠，低头凝望着他问道：“有什么事非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解决吗？”

    花裤衩听了李炎的话，一皱眉忍脸色突然涨红的急促呼吸了几口突然厉声说道：“你不懂！你根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儿不能说吗？”李炎有些好奇，低头看着花裤衩说了句：“我建议你还是平复一下情绪，你这么激动……伤口可能会大出血。”

    “你……”花裤衩根本不相信李炎说的什么大出血，倒是觉得很有可能被李炎在“补”出一个大出血来。

    李炎似乎看懂了花裤衩的忧虑，摊摊手冲他说道：“想多了，我今天只是来看看你，其实我也是在那边吃宵夜。当时我也听明白了，只是不论怎么说人命更重要不是吗？”

    “可我根本就没想要他的命！”花裤衩争辩了一句。

    “那……我多事儿喽？”李炎有些尴尬的冲着花裤衩问了一句，见他点了点头。自己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花裤衩并没让李炎的尴尬持续，目光凝视着李炎片刻后突然问了一句：“不知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李炎下意识回应了一句。

    花裤衩看着李炎苦笑着问道：“为什么学到了那么多的道理，却始终裹足不前？为什么忙碌了半生却始终徘徊在社会的底层？”

    李炎一呆，这个问题自己在碰到大司马之前，自己的命运发生改变之前无数次想过。但是在之后命运发生改变之后，李炎只想着捉妖盟，想着交易局。要想的事情太多，反而没时间伤春悲秋。

    “我想过……”李炎点了点头，冲着花裤衩笑了笑继续说道：“后来我也想明白了，现状也梦想之间的差距是拷问自己内心的因素。我建议你还是享受当下，让自己努力的不辜负每一缕晨光吧。”

    花裤衩听李炎说完话之后，凝视着李炎也不说话。知道李炎都有点被他看的浑身发毛的时候，花裤衩这才咧嘴一笑说道：“为什么无法爬上去，我想你应该心里也明白，只不过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者……”他朝着出病房外瞅了一眼之后，笑了笑说道：“或者是你不敢说出来吧？至于你的答案……抱歉，这碗鸡汤我真喝不下去！”

    花裤衩站起身，冲李炎咧了咧嘴指着自己胸口说道：“现在我是一无所有了。而且是那种渣都没了！”

    “没了？人还在不就好吗？人在就能从心开始的……”李炎下意识想冲这个花裤衩安抚几句之际。就听花裤衩呵呵笑了笑看着李炎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谢谢你。今天也是我太冲动了。不应该去找小方的麻烦，你那一板砖算是把我给拍醒了。”

    花裤衩冲着李炎瞅了几眼之后，突然问道：“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

    李炎没说话，他瞅了李炎几眼之后嘀咕一句：“我长话短说。”

    随后，花裤衩自顾自的说起了他自己的故事。

    “我十年多年前的时候办了一家印刷厂，那时候因为没钱只能小打小闹的弄点力所能及的。”花裤衩恕说完这话，李炎下意识问了句：“没贷款？”

    花裤衩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一台台切纸机，七八个人就印些单色的票据和作业本杂件。还真有点十来个兄弟七八条枪的味道。”

    李炎没说话，听他继续说道：“当年河北划了一块很大的地，这块地被称为工业园区。当时提了一个特别响亮的口号叫招商引资、筑巢引凤！我也想去园区办厂，但你也知道我那情况跟本进不去。”

    “条件很苛刻？”李炎好奇的问了一句。

    “进园至少要拿二十亩地，虽说优惠，但一亩地当时也要五万，二十亩地就是一百万，而且进园之后还要建厂房车间办公房，这至少又要一两百万打底。我那情况怎么可能拿的出来这么多钱？我有进园办厂的想法，但也只能想想。”花裤衩说完这话，苦涩一笑看了眼李炎之后继续说道：“后来，有个机会。当时引进了一家外资企业，他们在园区拿二十亩地，建了四千多平米的厂房，但过后那企业并没投产，一直闲置了两三年，招租的时候园区的人因为知道我有意向但是没资金，所以找到我以后把那厂房相对优惠的租给了我。”

    李炎点了点头，没说话。其实当花裤衩开始讲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想到了故事的结局。

    花裤衩此时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疾不徐的说道：“在园区，我当时的生产规模也在逐渐扩大，真的扩大了很多。不论是人员、设备还是业务。那时候我印刷厂有二十多人，年产值达到了三百多万，当年我算了算除去租金、人员工资和其他开支，一年的纯利润有五十多万。而且这些钱刚好够我买设备扩产的！”

    说道这里，他似乎对当年的自己很骄傲。仰起头冲李炎笑了笑接着说道：“那年买了一台双色机和一台订书机。算算刚好50多万。”

    李炎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说，这一年你等于赚到一家人的吃饭钱，赚了二十多个工人的工资，还赚到两台设备？”

    花裤衩脸色一黯，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是啊，其他年份也一样，我的工厂看起来规模不断扩大。人员在增加，产值也越做越多，从三百万增长到了五百多万，利润相应也提高了。但和以前一样，赚的钱都购置设备了……比如那几年我陆陆续续买了胶装机、复膜机、拉膜机、粘盒机以及数控切纸机等等。”

    李炎对这些东西比较懵逼，毕竟李炎熟悉的是金融。虽然资本市场同样需要调查印刷行业的基本面，但是这么专业的数据设备，李炎还是不了解的。

    “这样算下来，你这几年还是只赚了一家人的开支、工人的工资和设备？”

    花裤衩叹了口气，咧着嘴笑的比哭还有些苦涩。只听他继续说道：“后来还欠了债，因为我买了一台四色机。你可能不知道印刷行业竞争激烈到什么程度。”

    “红海？”李炎问了一句。

    花裤衩瞅了李炎一眼之后，说道：“我做不了的东西，别人能做。这样业务肯定就被别人抢走了。所以我才下了血本买了一台四色机。两百多万呢！我那一年的产值才六百多万，咱就按百分之十五的利润计算，纯利润也就一百万左右，但这台四色机我花了两百多万，算下来一年欠了一百多万。”

    李炎想听结果，忍不住问了句：“那后来呢？”

    “再后来，我那印刷厂的业务做得也还算不错，除了发工资和日常开支外，把那一百多万的窟窿补上了，多余的一些钱我又添置了一些必要的设备.”

    “你这意思是没赚到钱，只赚到厂里那些大大小小的设备吧？”李炎有些扎心的问了一句。

    太清楚历史走向的李炎，自然明白花裤衩究竟经历了什么。

    “嗯，到前年的时候印刷业的竞争已经说打破头了，包装盒上都有条形码二维码什么的了，如果想继续做包装盒，就必须买打码机。可一台打码机的价格又是一百多万。为了适应生产，我是咬着牙买了一台打码机。可前年我这纯利润是六十万，打码机是一百一十万，也就是说，我又欠了五十万。”

    李炎看着花裤衩，叹口气说道：“这些钱在我们老家足够买两套房了。”

    花裤衩看了看李炎，苦涩的笑了笑说道：“还可以买一辆路虎。”

    “你喜欢路虎？那不都是大金链子小金表儿的最爱吗？”李炎有点好奇。花裤衩点点头说道：“倒现在都想买一辆路虎，男人谁不喜欢车，我现在开的还是03年买的雅阁。”

    “你比摇不上号的幸福多了，那个零三年的雅阁是国几的？还能上路？”李炎说完这话，看着花裤衩落寞的表情，抿了抿嘴没在多说什么。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有人在门口念叨一句：“时间差不多了。”

    李炎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花裤衩加快了语速说道：“我办厂那么多年，没赚到一分钱还欠了银行五十万。赚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设备。还有兄弟们的工资。”

    “最后为什么不干了？干不下去了吗？”李炎轻声问了一句。

    “后来租给我厂房的房东来了，他说不能再把厂房租给我了。我还傻啦吧唧的问为什么？”花裤衩说完，李炎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花裤衩冲李炎反问一句：“你真不知道？”

    李炎摇着头说说：“我估计自己能猜到，但是我不确定。”

    花裤衩点点头说：“开发区要收回这块地开发房地产。”

    李炎没说话，结果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过去的十几年间华夏最红火的就是房地产，全国一盘棋的大背景下，每一个城市都不例外。

    “那一年，我们的厂区旁边的地块基本都盖了商品房。不仅如此，上面紧跟形势主动作为。直接把园区的土地收回来以后，统一拍卖给了开发商。”花裤衩说道这里，表情苦涩的看了看李炎。继续说道：“上面收回了我承租的那20亩地。当然人家合理合规合法也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利益，没一亩的回收价格是五十万，厂区里的建筑是按照每平米四千的均价回收的。你知道这样算下来，我那个房东他们这十几年一分钱事没做，纯赚了多少吗？”

    “应该是两千多万吧？”李炎大概估计道。随后看着花裤衩当然明白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每天拼命地做事，最后还欠了银行五十万。要说赚，也只赚到了一堆的设备。可想而知，花裤衩心里有多难受。

    “你把工厂般哪儿去了？”李炎冲着花裤衩问道。就见花裤衩苦涩一笑咕哝道：“搬？我能搬去哪儿？行业的红海，土地的费用，网络上都说炒屋子就兴邦，干实业反而误国。虽然是一种想要倒逼进步的呐喊，但不得不说现在确实……”

    “你把工厂给卖了？”李炎下意识追问了一句，花裤衩则苦笑道：“哪儿有什么工厂，我只是把那些机械设备给卖了。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机械设备和汽车电子产品是一样的，买进来那天开始就亏了，最后那些设备我是按照成本价的两三折给卖出去的。还了银行那五十万的窟窿之后，我手里也就剩下了百十来万。”

    李炎凝望着花裤衩问了一句：“那这么说，剩下的这些钱你去买了理财产品？”

    花裤衩没说话，眨了眨眼睛之后，一行泪水从他眼角漾了出来。

    “对不起。”李炎缓缓冲着花裤衩念叨了一句。

    花裤衩用力眨了眨眼睛，或许是因为几十年未曾落泪的缘故，他感觉眼睛火辣辣如同炽烤一般。奋力压制住这种感觉后花裤衩冲李炎哽咽道：“谢谢你，起码我人还活着。人在，希望就在……”

    李炎点点头，冲着花裤衩念叨了一句：“我一直记得一句话：最穷不过要饭，不死总能翻身。”

    推开门，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东方的朝阳已经缓缓升起，碧蓝的天空似乎在诉说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咱们不去……不去知春路吗？”李炎坐在车里，看了眼自己身旁沉着脸的吴知霖，轻声问了一句。

    毕佩琳双手扶着方向盘，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吴姐姐给你约了一个大美女！你不是愿意约吗……这次让你约吐了！”

    说话的时候，这个吐字被毕佩琳咬的格外重！

    “那个，你们听我解释啊！我真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李炎说话的声音约来约低，自己说着说着都心虚了。

    吴知霖寒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李炎身旁，目光停留在车窗外那些快速划过的景色。

    “是啊！我们相信你。真的相信你半夜只是想吃麻辣烫了还不成吗？”毕佩琳嘟着嘴哼了一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