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宋将军上午不派兵攻城呢,下午才攻城。上午当然很闲,下午也当然很忙了。”新来的军医道。
“哎,宋将军就这么吊着,虽然将军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但心里还是不爽。”他又说道。
“这不是咱们该琢磨的。咱们身为军医,将伤兵治好就是咱们的本分,其他事情还是不要费心。”林琛道。
“说的也是,咱们不应该对这些事情费心,专心救治伤兵便好。不过林百户,你官儿只是百户,但毕竟出身不同,就算是指挥使也会听你的话,向指挥使建议一番,求指挥使和宋将军说早日攻破拉合尔城,夺取城池。”
“指挥使就算听我说话,岂会向宋将军建议?”林百户苦笑。要是他提建议有用的话,他早就向指挥使提建议去了。
“而且张铭,你也不用叫我百户,咱们也很熟悉,你叫我的名字就好。”林百户又道。张铭和林琛都是甘肃人,本来就是邻居,因医术一同去了伊吾,后来又一同去了怛城,关系甚好。林百户娶了林琛的姐姐后和张铭也成了熟人。
“我叫你的名字?我是叫你林喜,还是小林哥,喜二哥,亦或是小林喜二?”张铭笑着说了这句话。
“你叫什么都行。”原名小林喜二,现名林喜的百户对此并不在意。
“那我就叫你小林哥了。”张铭笑着叫了一声,和他闲谈几句,忽然正色道:“小林哥,你的想法我也明白,为了给家人报仇。可死者长已矣,活人还是要向前看。你每天打仗这么不要命,万一战死了,雪雁姐怎么办?靠着林琛照顾?林琛也有自己的一家人,照顾雪雁姐总不如小林哥你自己照顾更好。而且你们也有孩子了,雪雁姐是绝不会改嫁的,让她一个人拉扯孩子,小林哥你就忍心?所以小林哥,你以后打仗还是悠着点,当然不能违抗指挥使的命令,但也别太过拼命了。”
“以后当差呢,小林哥你也多听上边的话。升了官,俸禄才能多些,俸禄多了,就能有更多的钱给雪雁姐花,你们家的生活也能更好些。”
听到张铭的话,林喜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林雪雁。她妻子是一个很好的人,非常好的妻子。但因为当年在伊吾的经历,大多数汉人都不能接受娶她为妻,除非是实在娶不上媳妇的破落户;只有他们这些来自东海以东的人不在乎女子的贞洁与过往,才看出林雪雁的好后向林家求娶,他还将自己的姓氏也改成了林。当然,他原本就姓小林,改姓林也顺利成章。
但越是回想自己的温柔的妻子,他就越痛恨天方教徒。和他成婚之后好几年,有时候晚上妻子还会做噩梦,在睡梦中就大声叫嚷起来,浑身颤抖抓起被子躲在墙角,一直到他们的头一个孩子出生后才慢慢不再做噩梦,但每当听人提起天方教徒仍然会不自然的身体颤抖。
“你说得对,为了雪雁,我也不应该就这么好像要把命送掉似的打仗。”林喜说道。可张铭才松了口气,就听他又道:“但打下了拉合尔城后,你可不能再劝我了,我一定要杀城里的天方教徒,一直到有人阻止我为止。”
“小林哥!你,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天方教徒的事情,你两次随意杀死藩内的天方教徒,其中一次杀得还不是普通人,如果是个汉人平民,哪怕是官府里的官吏或警察,两次随意杀人也该判死罪了,至少被贬为奴隶。可因为你是武将,殿下一直注意维持将士们的士气,又爱惜你的才华,这才没处死你,但你本来依功早就该升为指挥佥事甚至指挥使了,但现在才是个百户。小林哥,你也应该吸取教训才是。”张铭无奈的说道。
“我吸取教训了,要不然我在藩内杀得就不是两个人了。按照往常的惯例,攻破城池后一段时间都是允许将士们劫掠的,杀几个人也没人在意。我趁着这个时候多杀几个天方教徒又有什么不成的?”林喜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似的说道。
“哎!”张铭以手扶额,实在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扶桑武士本来就不在意人命,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经过自己和林琛的反复劝解,也因为成婚有了孩子,这才把自己的命当命,敌人的命仍然不在意。正好又与天方教徒有仇,更不会在意他们的性命了。
“罢了,小林哥,你知道攻城的时候不那么拼命就成了。反正多杀几个敌人,顶多是被压着一直升不了官。”张铭只能这样说道。
“早说嘛,浪费了这么多口水。你们下午救治这么多伤兵,也说了不少话,还是少说点儿话,多喝水。”一边说着,林喜笑着拿起水杯递给他,让他喝水。张铭说的话,林喜身为接受过完整武士教育,算得上文武双全的人来说当然明白。但他不会听从张铭的话,每次都是要么当做没听见,要么插科打诨过去。
“小林哥,明天仗怎么打?上午还攻不攻城?或者仍然只是下午攻城?”张铭不再说这件事,问起了别的。
“我们怛城左卫没有接到命令,大约是明日即使攻城,也不派我们卫了。不过依照这几日宋将军的做法来说,明日应当与今日不一样。大约是上午攻半日的城。”林喜回答。
“上午也比下午好啊!上午攻城有了伤兵下午就能救治完,不用拖到晚上。”张铭道。林琛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不过这也说不准,谁知道宋将军到底会怎么安排呢。哎,其实不管是上午攻城还是下午攻城,都没什么,虽然下午攻城你们晚上多忙一会儿,但上午清闲,也是一样的。我最想知道的,还是这样的日子过多久才能结束,宋将军打下拉合尔城。”林喜道。
“这……”张铭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呼喊声。三人顿时有些惊讶。这里可是军医营,军医们的性子一般比较沉稳,又是伤兵满营不好打扰他们休息,很少会听到呼喊声。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铭马上站起来走出帐篷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过一会儿他走回来,带着满脸喜色对两个姓林的说道:“真是天大的好事!刚才我们提调我们军医营的参将说,张将军已经说了,若是三日内仍然没有印虏之兵赶来救援拉合尔城,第四日就发动攻城,将城池打下来!”
“这真是太好了!”林琛也忍不住说道。现在这样攻城,看似伤亡更少,但实际上累计起来伤亡比猛攻城池还要更大,毕竟医者父母心,他更愿意伤亡小些。
“好好好!”林喜更是一脸喜色。
”为了庆贺这件事,拿出酒来喝杯酒吧!”林喜又道。
“军营中哪有酒?而且即使有酒,喝酒也是违反军令的,除非宋将军或者殿下允许,不然被抓到不管是指挥使还是小兵都杖责二十!小林哥,可不能喝酒。”张铭马上道。
“今天这样的日子,监军不会这么不开眼的抓喝酒的人的,只要没有喝醉就没事。至于有没有酒,别的地方没有,你们军医营一定是有的。”林喜笑道。一边说着,他给林琛示意。林琛和他对视几眼,最后还是只能无奈败退,起身走到柜子旁,用钥匙打开柜子从中取出酒精。
“酒精会喝死人的!”
“你放心,我当然不会直接喝酒精。”林喜从林琛手里接过酒精瓶,倒了大约五钱在水杯里,又倒了半杯水,搅合了一下,闻了闻味道又搅合了一会儿,然后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哎呀,你们真是,小林哥你过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千万不要说话,不然被抓到肯定要处罚的。也不能再喝了。”张铭道。
“你放心,我只喝这么多,不会多喝。”林喜脸上略微泛红,但神志还清醒,笑着说道。
他又与林琛与张铭在帐篷里说了一会儿话,也算是醒酒。过了一会儿等酒劲过去了才起身要返回自己的帐篷。当然,即使他不想回去也不成,马上就到了宵禁的时候,不许任何人在营内乱走,违者可以当场格杀;也不能借宿在他人的帐篷里,他只能回去。林琛担心他被抓到受处罚,又起身将他送回去。
不过走在路上林琛就发现自己的做法多余了。今晚像林喜这样偷喝酒的人倒是不多,因为一般人可得不到酒精,但巡逻的将士对此根本不查,看见林喜也只是笑笑就让他们过去,林琛根本不必送。
“今天晚上,整个营寨都很高兴啊!看来大家都早就想攻下拉合尔城了。”看着一路上见到的人,林琛小声说道。
“这还用说,大家都不耐烦了,宋将军的这个命令可是顺应军心之举。我只盼着正式攻城那一日顺利些,能一下子就攻陷拉合尔城,我也好早早的入城,……”
……
……
“苏丹,今夜明军因为那个叫做宋晟的将领下令三日后如果还没有援兵赶来救援拉合尔城就将城池攻下来,所以整座营寨的人都十分高兴,防备也有些松懈,为何不马上下令攻打明军营寨?”就在营内的将士高兴的时候,在营寨旁不远处,几个铠甲华丽的天方教徒举着千里眼看向营寨,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
“急什么?”被叫做苏丹的人慢慢放下千里眼,十分沉稳的说道:“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那人又道。
但这次,苏丹却并未答话,只是说道:“好好观察明军的防御吧。合适的时候,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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