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连带着同样被染红的脑浆溅在墙上，两名警察都蒙了。

    举枪的警察迅速转身看了眼安装在墙上的监控，相关影像很快被存档、拷贝并抄送到了更上级的部门。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自杀了，尽管这个人是个杀人犯，但在被法院定罪之前，他用警察的枪死在了警局的审讯室，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媒体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

    更何况按照R国法律，松下奏太原本并不一定是要偿命的，甚至判处无期的概率远比死刑来的大得多得多。

    但，他现在死了。

    “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你们可以随意枪决一个有可能是杀人犯的公民，那么请问你们和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

    尽管双方隔着两米宽的距离，中间还有一道由警察大队组成的人墙阻挡，警察局长依旧感受到了来自数百人潮带来的压力。

    这群人大多头戴白布，上书“公义”二字。有的人手里高举松下奏太的遗像，背靠工厂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和他在录像里见到的那个杀人凶手判若两人。

    “请注意，松下奏太并不是‘有可能是杀人犯’，他就是超商命案中的凶手。”

    为了尽快缓解民众情绪，宣传部的同事情急之下只找到一只有线话筒。

    黑黑长长的电线在警察局长身后一路延伸，经过三个两米长的插线板传递，这才将101办公室的电流转换成声波清晰地传进每一只需要听到解释的耳朵。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正确理解他们听到的话。这类人一般情况下都可以用一个统一的名词称呼——杠精。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是杀人犯，你现在就可以开枪杀我？”杠精A跳出来说道。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警察局长瞪了他一眼。

    “我承认，在松下奏太自杀一案中，我局的两位同事确实存在失职行为。对他们的处理不日将在我局官网公示，一切程序皆严格依照治安警察法执行。”

    “我局承诺，我们不会因为他们是警察就区别对待。同样的，我们也不会因为外界给予的压力让他们受到不公正的惩处。”

    杠精A刚张开嘴，警察局长一口气接一口气地说道：“我知道现在有很多民众，包括你们，都在怀疑松下奏太自杀案的真实性。”

    “但在此时此刻，一组由政府领导、专业学者、民间代表组成的审查团就在我身后的警察大楼里反复检查当日案发现场的监控。”

    “请相信我们，也请相信你们选举的代表的公正性。一旦案情有任何新的进展，我们都将通过媒体告知广大关心本案的民众。”

    警察局长说得没错，尽管他们事先并没有时间通知各家媒体要召开小型发布会，目前到现场做实时转播的电视台也已经囊括了最著名的那四家（NHK、TBS、朝日、富士）。

    其它属于独立放送的媒体也悉数到场。长枪短炮的丛林里，大概只有首都电视台仍宅在自个儿家放动画片。

    躁动的民意被安抚，大概有四分之三的人在警察的引导下回归生活正轨。

    至于留下来的人，他们关心的不是“松下奏太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个问题，他们真正想要对抗的是死亡本身。

    对于这部分人，警察局长选择了无视处理。

    松下奏太已经死了，无论法院今后对他的判决是死刑，是死缓，抑或无期，他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警察总局12楼，一群衣着各异，连外貌轮廓都大不相同的人坐在同一个房间目视前方。

    49英寸的4k电视上正在播放松下奏太当天死亡前的监控录像。

    三声枪响过后，画面重新回归到了初始界面。

    警察局长从后门进入，步履匆忙地轻轻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他这一排前面还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经看了这段视频不下十遍，每一遍都觉得荒唐可笑，莫名其妙。

    “那个游戏叫什么名字来着？”张其方用流利的R语问道。

    “《生命线VR》，一个由贵国公司开发的虚拟现实游戏。”警察局长迅速答道。

    “我没有问你是谁开发的。”

    张其方迅速捕捉到了R国警方邀请他来此的意图，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小R鬼子这是见不得别人好啊！

    “这游戏我在国内的时候也接触过，里面的人物、场景确实做得很逼真，但要说区区一个虚拟实境会影响人大脑的正常判断，河合教授，你不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吗？”

    张其方看向坐在邻座的老头。

    河合雄是R国首都大学著名的心理学教授，其名下著作繁多，有些已经作为该专业的必修课编入大学教材，也是他这次过来交流学习的对象。

    但现在的情况很显然印证了一句话，“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但科学家却有国界”。

    老头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嘴里却说着与行动完全相反的话：“我不这么认为。犯人在看到警察A的脸后明显表现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

    “在此之前，他的言行用谨小慎微来形容也不为过，但在之后夺枪开枪的过程中，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胆大妄为了。”

    老教授说完向旁边一位警察招了招手，对方很快送来了一幅遥控器。

    监控视频在他手下迅速快进，然后停在了53分07秒，画面开始正常播放。

    “怎么是你！”监控中的松下奏太一脸震惊地说道。

    “你认识我？”

    “原来我还没退出，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是这样，哈哈哈哈……”

    画面暂停，松下奏太的表情就此定格。

    老教授上前指着液晶屏幕在松下奏太的脸上画了个圈，问道：“听到他说什么了吗？‘退出’！他这时候以为自己在玩游戏，所以才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张其方收起客气的笑容，端正了坐姿回应道：“然而事发之后，你们的警察就已经彻底检查过这个人的VR眼镜，包括我在内，没有人找到任何与画面上的这位警察有相似容貌的NPC模型，这事你怎么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