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屋道满的确是个恶人。

    而且是个比许多创作作品中的反派形象更加恶劣，完全没有颠覆余地的不折不扣的真正之恶！

    不过这是在一般视角上，准确地说“人类”视角上而言。

    芦屋道满对人类非常残忍，即使自己的亲生儿女也不例外，几乎没有正常人的道德观，只能用“疯狂”和“邪恶”之类词语来形容。但是他对于非人之物，也就是妖魔鬼怪等灵能生物，却颇为温和宽宏。

    一般而言，人类与妖怪发生冲突，灵能力者会站在人类一方。芦屋道满则相反，总是为妖怪一方行动，甚至有为了一只妖怪杀戮一村人的确切记录，而且不止一次。

    这样的阴阳师，毫无疑问会与所有正派灵能力者敌对，而偏偏他实力极强，麾下妖魔众多，一般灵能力者根本不是对手。

    能够确实地阻止他的只有神上晴明。

    两位强大阴阳师斗争的最终结果，是道满被晴明废掉所有修为，施加强力封印后流放。

    至于这位“最恶”阴阳师最后的下场是怎样则众说纷纭，有说凄惨死去的，有说变成妖魔的，有说幡然悔悟的，有说邪法续命的……事实究竟如何，历史上没有清楚的记载。

    而他有子孙后代这一点是明确的。

    如果芦屋道满是正派阴阳师，很可能今天的七大家应该是八大家，可惜他并不是。而因为这位先祖的恶劣名声，其子孙后代天然承受着负面重担。

    晴司知道的不多，也就是跟夏夜聊天的时候知道了一些，并不了解背负“芦屋”这个姓氏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对此有所好奇，但这时显然不该刺激对方，最好就此揭过。

    话说，身为春田家子弟面对芦屋家后代，想到两家先祖是公认宿敌，感觉有些微妙。

    虚炎看起来不在意这一点……也可能有在意但没表现出来。

    再想多一层，神谷那时让他去找虚炎，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特意让两家宿敌子孙碰在一起，确实是那种家伙会有的恶趣味。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晴司顿了顿，“我还是称呼你虚炎先生，可以吗？”

    “随便。”芦屋道井——虚炎淡淡道。

    “虚炎先生，我还想请问，神谷树生在哪？他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我不想被那种东西跟着。”

    竟然把神谷说成是“那种东西”……晴司嘴角微翘。

    看来神谷在虚炎这边不受待见，能把后者叫出来见一个陌生人也确实是辛苦他了。

    神谷：理解就好，以后要对我温柔一些哦~

    晴司：闭嘴，滚。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春田晴司？”虚炎问道。

    “我想劝你停止进攻灵庭，因为这行动注定会失败，而且会导致异常糟糕的结果。”晴司认真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看到了未来。”

    场面安静了一下。

    “你的预知，是百分百确定的吗？”虚炎质问道。

    “是。”晴司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这也是他能够说明的极限。

    预知，在古代是灵能力者的重要职能，大到国运，小到日常，都有相应的预知术法，一般称为占卜。

    但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实例证明这类术法没有太大效用，过分信赖反而会导致负面结果，所以也就没落了下去。

    命运是不可测的，未来是不可预见的，预知术法是不可信的，这就是如今一般灵能力者的观念。

    相对于热衷运势、占卜、星座之类说法的普通民众，灵能力者对于这种事物的信赖度反而更低，即使有在做这类业务，自身也很可能并不相信，诚实些的会对客户说清楚预知几率，而宣称能百分百预知的，不是傻就是坏。

    但晴司偏偏这么认了。

    虚炎目光闪烁，陷入沉默。

    晴司静静等待对方的反应。

    如果虚炎扭头就走或者非要他说明靠什么预知，也就只好读档重来。

    向虚炎说出之前得到的密文是最后手段，除非不得已，晴司不想这么做，因为不知道这段密文是什么意思。

    他宁愿透过神谷把虚炎找出来，也不想直接打后者电话说出密文……说到底，终究是不能轻信使者组织干部。

    “行动不能停止。”沉默过后，虚炎嘶哑道。

    “为什么？”

    “因为灵庭正在犯下大错，必须阻止这个错误。”

    “是指牺牲数千人锁定樱花之境位置的计划吧，我也觉得这计划是错误的，但你要是坚持行动，只会导致更大的牺牲。”晴司严肃道。

    “没有任何预知术法能真正确实地预见未来。”虚炎说道，“即使你的预知没有错，在我得知可能会有那样未来的此刻，未来就已经改变。”

    “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乐观。但事情真的可以这么简单的话，我就不会宁可跟神谷打交道也要跟你交谈了。”晴司叹道。

    提醒了唯梦，告知了虚炎，让双方警惕糟糕的未来，就一定能避免毁灭的结局吗？

    乐观地想，是可以的。

    但看过那样结局的晴司，心底存在难以拭去的不安。

    “我看到的未来非常残酷，千万生命随着樱花之雨消逝……这样的场面，真的只要你更谨慎地行动就能避免吗？”

    “我想要相信，但很难相信。”

    “虚炎先生，我请求你更认真地考虑一下！”

    “……如果我停止行动，就一定能避免你看到的未来吗？”虚炎凝视晴司，“难道不会是正好相反？”

    这是你自己说的！晴司想这么说出来。

    然而仔细回想，当时的虚炎说的是“改变我的行动”，而非“阻止我的行动”。

    这其中似乎存在差别。

    想到这一点，晴司皱起了眉头。

    虚炎停止行动，灵庭就会顺利执行计划，不会导致毁灭结局……他下意识这么认为。

    可是仔细想想，这条路线没有确切的保证。

    “你不能确定这一点，是吗？”见对方沉默，虚炎接着道，“你看到的毁灭跟我的行动有关，但你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关联，是不是？”

    是……因为那时的你没有告诉我！晴司心里吐槽。

    要不要现在读档，回去跟那时的虚炎再谈一次？

    跟同一人物在不同时空对话，他完全可以做到这样的操作。

    然而那时的虚炎不怎么想说具体情况的样子，怎么让他说出来是个问题，而且当时很快就遭到灵体攻击，缺乏谈话的时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