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蛛网，比起五蕴皆空还要孤独。

    秦昆无法呼吸，也不需要呼吸。

    无法说话，因为没有了嘴巴。

    无法倾听，整个世界里都没了声音。

    只能去感觉。

    蛛网密布在白屠家乡与十死城之间的森林小道，能感受到风吹草动，花开花落，森林冷暖，秦昆头一回以‘物’的形式被迫出现。

    意识还在，可以思考。

    系统还在，无法使用。

    鬼差也无法驱使放出。

    自己被困在这里，除了被风吹一吹，连动弹一下的能力都没有。

    两天一夜过去，他也有过烦躁、暴躁，但都无济于事。

    第三天，秦昆猛然一震，感觉怀里撞进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撞入怀中的一刹那，秦昆感受到坠落之意。

    脚下一空，两个人直接从半空掉下！

    “……好疼……”

    毫无防备的摔在地上，秦昆忽然怔住，五感恢复，周围视线恢复，四周车辆疾驰。

    城市？！

    我回来了？？？

    秦昆低头，地上是一个瘦弱男子，脸上戴着铁线蒙布，一双鹰眼盯着秦昆，眼底也露出意外。

    “你是谁？”声音从蒙面布里传出。

    那人迅速起身，身后六把刀折扇一样绽开，接着黑雾弥漫，六把不同样式的刀从后背分离，出现六只执刀猛鬼。

    秦昆身后，六只临身鬼同样出现，出现的那一刻全都惊呼：“主子，您没事吧？”

    “主子？你跑到哪去了？”

    “主子，为什么我们这几天都遇到好多奇怪的事？”

    “主子……”

    牛猛、剥皮、水和尚、无头鬼、吊死鬼、翻江鬼看到秦昆安然无恙，又忍不住关心起来，秦昆没有回答，众鬼发现对面那个面色不善的瘦弱男子后，齐齐冷哼一声，鬼气扩散开来。

    “好胆！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来这显摆？”牛猛喷着粗气，牛眼怒视。

    瘦弱男子无视鬼差呵斥，盯着秦昆道：“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谁？！”

    瘦弱男子双手一转，双刀入手，盯着面前的秦昆，已经不耐烦了。

    “艮山狱，昆仑魔。”

    秦昆绝不相信自己从蛛网魔咒逃脱，心中有了初步猜想之后，报出了名号。

    瘦弱男子微眯着眼睛：“艮山狱的宿主？你为何在帮天岐督无守门？”

    果然，对方仍是十死城的人。

    但对方的问题，自己却不好回答。

    帮？

    秦昆心中苦笑，被老朋友摆了一道，怎么算帮呢。

    “被他抽了因果丝，被迫待在这。”秦昆索性如实道。

    那人敌意减少了几分，点了点头：“嗯……是白神的手段。我听过他的确有这种本事。”

    对方收起双刀，对方的鬼差也收起杀气。

    那个瘦弱的男子抚着额头欠了欠身，似乎是他们的礼节：“离火狱，夜行者。我的老师也被困在了这里，这次想要杀掉天岐督无放老师出来，看来连潜入都没成功。”

    秦昆心中恍然，在他之前，白屠应该抽了很多人的因果丝，阻隔家乡与十死城的联系。他的老师恐怕是其中的一位了。

    绰号‘夜行者’的家伙看着公路上疾驰的汽车，感慨道：“你的家乡真的很别致。”

    秦昆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我的……家乡？这地方？”

    夜行者看向秦昆：“你不认识？”

    “我……当然认识，但没敢确定……”

    夜行者那双鹰眼看着秦昆道：“因为你守在森林，所以我撞入了你的因果线中。这样吧，我待在这也没什么用，杀了我我就能离开。”

    夜行者的要求，让秦昆更加错愕。

    忽然一想就明白了，对方因果丝并未被抽出，只要杀了他，他应该能凭借冥河水复活。

    秦昆道：“那你回到十死城后，帮我给一个人带句话可好？”

    夜行者婉拒：“抱歉，这是你的因果线，真真正正的因果线。我回去后，什么都不会记得。包括我撞进来的记忆，都彻彻底底的属于你。”

    “那我就没有离开的办法了吗？”

    秦昆忽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个世界是他的世界，世界里的他却不是真实的他。

    他如果不离开这里，永远都回不到属于他那条主线上去。

    夜行者道：“目前我唯一知道的方法就是杀掉白屠。因果线是他抽出来的，已经不符合十死城法则，杀掉他，你的因果就会自动回来，他号称白神，但他还没乱改因果的能力！”

    夜行者来的快，走的也快。

    在他的要求下，秦昆一刀毙命，刺在他的心脏，他的尸体消失在秦昆面前，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夜色很深。

    背影很长。

    除了六只临身鬼，其他鬼差都失去了联系。可能是没有建立更密切的因果关系。

    系统还在，却使用不了，秦昆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一辆公交车撞了过来，秦昆浑身如烟一样散开，复又聚拢。

    气态生命，不是第一次变成这种鬼样子了。

    路上的行人也看不到自己，秦昆显得很沉默。自己该怎么摆脱这种状态？

    ……

    晚上11点，临江市西山站公交站牌，微冷。

    等车的行人很少，一个眼镜男旁边站着一个小姑娘。

    “小妹妹，你家大人呢？”

    眼镜男好奇，这么偏僻的地方，一个小姑娘冻的面色发紫，大人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

    小女孩扁着嘴：“我妈妈去世了。爸爸不知道在哪。”

    眼镜男心底有些同情，将怀里刚买的糖炒栗子抓了一把递过去：“别难过，小妹妹。赶快回家吧，你家在哪？要不要叔叔送你？”

    小姑娘穿着红皮鞋，指了指旁边的西山公墓：“我妈妈埋在那。”

    眼镜男表情一僵，汗颜一笑：原来是偷跑出来看妈妈的，胆子真大。

    “那你住在哪呢？”

    小姑娘剥着糖炒栗子道：“我也埋在那。”

    埋……？

    眼镜男忽然愣住了，忽然感到有些冷，再看小姑娘，她在路灯下居然是没影子的！那冻得发紫的小脸，正是人死后皮肤泛出的青色！

    “妈呀——”

    再也无法做到镇定自若，手里一袋栗子掉在地上，眼镜男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小女孩调皮一笑，将栗子捡起来，抱着离开了。

    回西山公墓的路上，小女孩忽然见到前面有一个很熟悉的影子。

    “大哥哥？”

    秦昆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在思考自己如何摆脱当前的困境，忽然被一个甜甜的声音叫住，回头一看：“原来是你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