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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之月:迷失之影 第一百章 英灵的殿堂

    幽静的山谷中,清晨第一缕晨曦下,新生方队前,安娜·古站在白石阶梯上,转身推开了英灵殿堂的门扉。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门扉中吹拂而出,摇晃起安娜·古黑色的长袍,然后轻轻抚过了新生们年少的心灵。凉凉的,像是秋日林间的溪水,淅沥沥地冲刷走方队中的躁动,安娜·古身边的一叠叠幻化之证带来的那丝躁动。

    安娜·古挥挥手,身着黑色校袍的新生列成两队,跟随在她身后,依次走入殿堂。

    莫林走在右侧的队列中,他前面是比他高不少的蒂尔娜,后面紧跟着的应该是是艾玟诺,他不太确定,因为没有回头看过,队列前行的速度不快,但一直在移动,少年略微缩短了步伐,跟随着队伍的节奏行进。

    而随着莫林跨入门扉之中,周围突然暗了下来,少年一愣神,突然发现身边的同伴都不见踪影,再一抬头,发现此时置身于一个长长的走廊之中。

    左右无人,他迈步前行。

    长廊两侧出现了一幅幅变幻的画卷,那些画幅很大,填满了长廊两侧的墙壁,一眼看去,便如变化的壁画一般。

    画卷上描绘的全是战争的场景,看上去很是惨烈,崩裂的大地,焦黑的森林,遍野的尸骸,残破的要塞。战争的一方是秩序种族的联军,样貌身材各异的军队全都穿着金色纹饰的盔甲,另一方则是无数苍白而狰狞的“野兽”。

    那些“野兽”看上去和莫林熟悉的山野间的野兽完全不同,它们体型庞大,肢体扭曲而丑陋,就如同最黑暗的噩梦中那些不可名状的梦魇。

    莫林隐隐觉得这些苍白的野兽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他慢慢前进,长廊两侧的画卷已接近尾端,但它所描绘的这场战争似乎依旧没有尽头,两方永远有源源不断的军队加入,不知多少战士倒在了战场之上,也不知多少岁月过去,那些未能被人寻回的白骨都已化为尘土,但战争依然在继续。

    或许这场战争永远都不会有尽头,莫林想。

    画卷结束之后,长廊的两侧出现了一排雕塑,都是和莫林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穿着伊露维塔学院的长袍,栩栩如生的面孔微微扬起,专注的目光汇聚在身前,就如同在凝视着莫林。

    那些雕塑的线条是如此流畅,无论是衣袍还是肌肤,亦或是那如水的眼眸,就好像是活生生的人一般。

    雕塑前刻着铭文,莫林停伫在一个年轻男孩的雕塑前,默读起来。

    兰斯洛特·费尔,生于第四纪元七七四年,来自格索克帝国拉文领,于七八六年入学,七八八年宣誓成为一名职业者,于八百二十年应征参军,同年九月阵亡于米斯森林西疆,享年四十七岁。

    而随着莫林读完这段铭文,他的耳畔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

    “我,兰斯洛特·费尔,在此宣誓,我愿意成为一名职业者,我愿意背负古老而高贵的责任,并以它为我毕生追求的荣耀,我将以我的生命守护文明的火种,我将用我的血肉守护秩序的边疆……”

    这是这位名叫兰斯洛特的前辈学长当初宣誓的声音,莫林想到。

    今年是烁星之年,第四纪八百五十年,七十余载的光阴过去,兰斯洛特前辈也早已牺牲,不知长眠于何处,但他当初年少时的誓言,那青嫩的声音,依然在这里回荡,如此响亮而坚定,就如同云端上飞翔的苍鹰以笔挺的双翼划破天穹。

    莫林觉得鼻子有点酸。

    再往前走,是一位女孩的雕塑。

    女孩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眸,留着两条辫子,双臂环抱着一本书,愣愣地看着莫林。

    西莉·文宁,生于第四纪元六五五年,来自索罗鲁米,于六六七年入学,六六九年宣誓成为一名职业者,毕业后加入北疆守备军团,在七百一十四年寒冬席卷整个北疆的暴雪中,所在巡逻小队整队失联,享年五十九岁。

    “我,西莉·文宁,在此宣誓,我愿意成为一名职业者……”

    女孩宣誓的声音有些软糯,比起之前男孩的声音,或许还带着几分犹豫,那漂亮的眼眸也显得不那么坚毅,但她在毕业后还是选择加入了北疆军团……

    如果她那场突然的暴雪没有掠走她的生命的话,那到现在,自己应该叫她老奶奶了吧,莫林愣愣的想着。

    能被伊露维塔魔法学院录取的,无疑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毕业时至少也达到了高阶(七阶及以上)职业者的实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或许两百岁的时候,看起来依旧还是年轻的样子。

    或许,还是叫阿姨比较好吧?毕竟不是谁都像埃德老师那样在意辈分。

    想象着女孩长大了之后的面容,莫林微微笑了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仰着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望不见尽头的长廊,他有些艰难地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我,丽贝卡尔,在此宣誓,我愿意成为一名职业者……”

    “我,杰弗里·曼森,在此宣誓,我愿意成为一名职业者……”

    “我,特德·阿西尔,在此宣誓……”

    “我,艾欧娜·可莱丝,……”

    “我,艾琳欧斯特,……”

    “我,……”

    ……

    最早的雕塑一直追溯回上个纪元,最近的雕塑至今不过十个年头,那些前辈学长们牺牲时,最年长的超过三百余岁,最年轻的才刚满双十,那便是刚刚从学院毕业,直接加入军队,次年便在对抗混乱的战斗中牺牲。

    莫林已经记不起他走过了多少座雕像,听过了多少个声音。

    每个声音都是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就好像此时此刻他们就在莫林的身前,一句一句说出他们的誓言,甚至可以从这些声音中听出他们彼时的心情,那些年轻的男孩女孩或激动,或喜悦,或无畏,或犹豫,或忐忑地说出这句誓言,穿过或长或短的时光,终于被莫林听到。

    “我愿意背负起古老而高贵的责任,并以它为我毕生追求的荣耀。”

    明明都过去了那么久远的岁月,明明这些学长前辈都早已长眠,为什么那些时刻还存留在这里,凝固在这里,为什么那些声音还回荡在这里,徘徊在这里,就像来自往昔的风,一直吹拂,永远吹拂。

    明明不用的啊,莫林有些难过地想。

    明明可以加入学院,可以加入商行,可以做一名机械师,那么那么多的选择,哪怕是加入军队,也有那么多在后方维持治安的军队,明明不用的。

    哪怕成为一个职业者,负担起职业者的责任,也可以通过上交晶卡来完成,明明不用到最前线去,明明不用面对这样的危险,明明不用牺牲。

    然后莫林听到了一个声音。

    可总要有人站出来的,这个声音说。

    总会有人站出来的。

    少年心里一颤,越来越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总要有人站出来的,总会有人站出来的。

    莫林不由低下头,停下脚步。他深深吸了一口,重新前行。

    这些声音在少年的耳畔渐渐化为低声的歌谣,莫林已听不清这歌谣的词句,但在这低声歌谣的环围下,他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坚定,他眼中的目光越来越明亮。

    莫林知道,这支歌谣在他心里烙下了痕迹,或者说,与他融为了一体,这无数前辈的声音,从此便成了他的声音,这无数前辈的誓言,从此便成了他的誓言。

    “我愿意背负起古老而高贵的责任,并以它为我毕生追求的荣耀。”

    无所畏惧,无所推辞。

    长廊在少年的脚下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