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匹肋生肉翅的纯白龙马拉着装饰得华丽奢靡的马车，从哈德朗王都铁冠城的大道拐进一条小巷，行人车马不迭避让，惶恐而艳羡的目送马车驶过。

    “好像是位公爵呢……”

    懂点贵族纹章知识的人嘀咕，马车上的纹章带有帝国公爵标识，却又不是哈德朗本国人，不知道是何方贵客。

    车厢里，穿着绣满金银装饰紫袍的少女翘着腿说：“昨天罗姆罗斯的大军渡海攻入布莱德，曙光帝国的形势非常有趣了啊。”

    对面坐着海瑟薇，同款紫袍穿在身上，不仅没一点浮夸气质，反而觉得很朴素。

    她瞅了瞅坐姿不雅的少女，叹道：“女士，您这习惯可别传染给米斯娅了。好歹是起源诸神，是在大家心目中神威莫测的存在，您怎么这么……”

    这个问题从海瑟薇成为黑夜圣女开始，就一直堵在她心里。现在双方的关系不同以前，更近于合作者，海瑟薇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身体是辛西亚，灵魂是米斯娅，意识是夜女士的少女摊手说：“以前我的确是你说的那样，出现在凡人面前的时候，总是眯着眼，总是高深莫测的微微笑着，还要加各种特效。不过嘛，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凡人甚至神祇都换了好几茬，还搞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干什么呢？”

    海瑟薇无奈苦笑，跟上夜女士之前的话题：“我看罗姆罗斯是昏了头，趁着这个功夫，他是能占点便宜，可他想灭掉曙光帝国，也未免太小看秩序女神了。”

    “对罗姆罗斯来说，现在的确是唯一的机会了”，夜女士说：“秩序女神花了很大代价才清除掉凯拉斯卓的残影和凡人特蕾希娅，获得纯粹，现在祂应该正忙着修补神座，恐怕腾不出多少力量来对付罗姆罗斯。”

    海瑟薇有些讶异：“女士您觉得他能打到瓦伦丁？”

    夜女士耸肩：“在我的计划里，秩序女神不该这么早回归纯粹的，必然是曙光在推动。这么急切，肯定有漏洞，就连我也看不清后续的发展了啊。”

    海瑟薇稍稍松了口气：“那我还可以再拖几天，等搞出点魔法粒子的应用技术再去瓦伦丁。”

    夜女士歪着头发出升调的哦：“你想用魔导技术为筹码，跟秩序女神谈交易？”

    海瑟薇没好气的说：“不是您说的让米斯娅成神吗？需要的各种资源那么庞大，您却拿不出来，不找秩序女神还能找谁？

    夜女士很无辜：“我还在沉睡，没有力量去帮你搞这些资源。而且给了配方还得附上全套材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祂的语气转为严肃：“秩序女神可不是谈生意的好对象。”

    海瑟薇信心十足的说：“祂需要这些技术，否则祂挡不住罗姆罗斯，而且李奇那边还在虎视眈眈呢。”

    “赤红女士那边……”

    夜女士这时候倒真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我觉得不必担心。”

    马车停了下来。少女目光一闪，气质骤然变化。她并腿坐好，两手放在腿上，从那个一点也不正经的夜女士化身，变成了目光呆板，近似魔偶的存在。

    海瑟薇对她说：“米斯娅，你现在是人了，不要还把自己当塔灵。”

    米斯娅用机械的腔调说：“我没有做人的经验，只能用操纵魔偶的方式来控制身体。”

    海瑟薇捏捏少女鼻子：“你那里应该有辛西亚的所有记忆，代入她就好了，你就是她。”

    米斯娅缓缓点头，每一次的动作和行程都完全一致，这毛病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了。

    下了马车，米斯娅在前，海瑟薇在后，进了小巷深处一家非常普通的小裁缝店。

    “父亲，母亲……”

    米斯娅向一对中年夫妇行礼：“我被泰德女公爵选中了，要去公爵阁下那里当学徒……”

    听明白了事情来由，夫妇俩欢喜得泪水横流。他们的女儿失踪了好一阵子，正焦急不已，没想到是有了奇遇。

    “泰德女公爵……”

    辛西亚的父亲就是个憨厚老实的小裁缝，看着后面身材高挑的黑发美女，神魂摇曳的说：“那个五十万金蒲耳一次的海瑟薇吗？”

    地板喀喇崩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海瑟薇越过少女，俯视着裁缝说：“我就是海瑟薇-泰德……”

    辛西亚的母亲赶紧用胳膊肘撞丈夫，赔笑道：“公爵阁下千万别见怪，这人就是不会说话。”

    妇人又有些疑虑：“您收辛西亚当学徒，是学魔法呢，还是去做那种……宣传活动？她这模样和身板挣不到什么出场费啊。”

    天花板喀喇喇大片崩裂……

    海瑟薇装着没听到什么金蒲耳和出场费，冷声说：“你的女儿很有魔法天赋，我选中她当魔法学徒了。”

    “为了让她专心修行魔法，你们作为她的亲人，会得到我的妥善照顾。”

    “你们可以搬迁到我的领地里，成为我的领民。我会给你们执事的待遇，帮我料理一些小事。”

    审视着两人的神色，海瑟薇再道：“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一笔钱，一笔你们一百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夫妇俩顿时陷入懵逼状态，好一阵后脑子才转得动了。

    交换了几下眼色，裁缝正要说话，海瑟薇又道：“要选钱的话，你们可得注意了。我给了钱，就意味着辛西亚跟你们再没关系，不管你们出了什么事，辛西亚和我都不会管的。”

    裁缝夫妇又呆住，他们明显是想选钱。可海瑟薇这么一说，他们也不是笨人，马上就明白，钱多是好，可他们哪有保住那么大一笔钱的力量呢。

    经过短暂的痛苦煎熬，夫妇俩选择了去泰德公爵领地。

    “明智的选择”，海瑟薇说：“你们过去之后，拿到的薪水也不比那笔钱少。”

    夫妇俩欢天喜地的下跪谢恩，再由米斯娅假扮的辛西亚交代相关细节，很快结束了这次会面。

    出门的时候，裁缝妻子终于忍不住说：“那个……公爵阁下，地板和天花板坏了啊，这个样子卖会蚀价的。”

    海瑟薇翻了个白眼，指头铛的一弹，一枚金蒲耳落在了桌子上。

    “都是李奇的错……”

    回到马车上，海瑟薇愤愤的道。

    “辛西亚”坐姿一歪，两腿一叉，自然是夜女士又主导了这具身体。

    “要是我，直接给一大笔钱得了，虽然结果必然是被杀人多财……”

    夜女士伸展懒腰说：“不管是不是有意，他们必须得为冒犯付出代价。我还以为你跟我的想法一样呢，结果还是忍不住要享受怜悯蝼蚁的快感啊。”

    海瑟薇肃容道：“辛西亚的要求不是让她的亲人大富大贵，而是平平安安。我不是女士您，有属于神祇的大局，可以无视与凡人的任何约定。我既然起誓了，必然做到。”

    “这跟誓约是不是有效力无关，而是我愿意遵守交易法则，这是自由的基础。”

    夜女士笑道：“不要担心我跟你的约定会有问题，现在你这边的事情就是我的大局。”

    祂又道：“看来你对神职也有了规划啊，那要找的腐化神器也有了方向。不过再过一阵子米斯娅跟这具身体就能魂体相融了，你还不准备缔结契约吗？”

    海瑟薇摇头：“我希望米斯娅能作为凡人，自愿跟我缔结那样的契约。”

    夜女士看了海瑟薇好一会，笑道：“很好，看来你所求的自由，跟商业女神的自由还是有差别的。”

    马车驶出小巷，奔行在大道上。虽然灿烂豪奢，却不再引人关注，这自然也是夜女士的神奇力量。

    “魔法符文要重新来过，法阵构建也要从头梳理。从魔法粒子层面重建魔法，会比以前的魔法效率更高，力量层级更低，这完全是革命性的突破！”

    “这是个很浩大的工程，一时半会拿不出成绩，不过可以先实现附魔技术的变革。”

    “以往的附魔技术，附魔法阵、材料和附魔对象的处理，每个环节都充斥着因为不了解原理而产生的臆测。导致附魔需要的材料无比昂贵，成功率也非常低。”

    “用魔法粒子理论解析附魔技术的原理，把法术固化、强化和恒定的成本压下来，让附魔技术的应用更加广泛，李奇那边折腾的魔导技术就没什么用了。”

    “简单举个例子，我们可以给材料恒定轻盈术，让魔钢变得比木头还轻，这样制造出来的飞舟，既强韧又轻巧，完全可以重新夺回天空的统治权。”

    “是啊，附魔是有时效问题，不过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浮空舰，也不必去想可以用到传给后人那种问题了，能用上十年就不错了。”

    海瑟薇在车厢里跟夜女士解说魔法粒子对魔导技术的巨大影响，说得脸颊晕红，两眼闪光。

    “只是附魔技术这一项，秩序女神就无法拒绝……”

    刚说到这，海瑟薇身体一顿，目光也滞住。在夜女士的眼里，海瑟薇手上某枚指环正散发出水纹般的波动，自然是收到了某人的魔法传讯。

    “魔法塔法令？就是帝国刚建立那会，那些凯姆余孽提出来的东西，秩序女神居然同意了！？”

    “叔叔，会不会是秩序女神没办法维持人神合一的假象，秩序教廷开始自作主张了？”

    “不是？什么！？还有帝国传奇法令？”

    海瑟薇的嗓音越来越尖，怒气也越来越浓。

    “三天之内必须去瓦伦丁，呵呵……”

    最后她冷笑道：“果然还是特蕾希娅啊，只是成了更强厉，更漠视凡人的秩序女神特蕾希娅。这些措施之前被她当作恐吓魔法师的大棒，现在直接举着大棒砸下来了。”

    魔法塔法令，曙光帝国境内每座建造了魔力井的魔法塔，帝国都有三分之一的所有权，以此分享魔法塔的运营收入。而且还要派驻秩序神职者进行监视，确保魔法塔不被用于违背帝国法令，侵害帝国利益的事务。

    帝国传奇法令，所有传奇都被授予了帝国伯爵以及之上不等的爵位，这项法令就是按照贵族体制，要求传奇尽到贵族义务。跟旧时代的贵族义务不同，帝国传奇必须跟帝国贵族一样，随时接受帝国的调配，执行军事、生产和服务各项任务，当然也包括了定期到瓦伦丁向神皇述职的规定。

    这两项法令都是帝国建立之初，那些想打压魔法师势力的凯姆神职者提出的。女皇特蕾希娅只是选择其中一些细则斟酌着执行，更多只是把法令当作压制魔法师的威慑。

    现在秩序女神统治帝国，对魔法师就毫不客气了。

    海瑟薇对夜女士讲解之后，恨恨的道：“祂这是要逼得魔法师都投到罗姆罗斯甚至赤联那边吗？”

    夜女士说：“或许吧，不过秩序女神既然有特蕾希娅的智慧，这样的举措未必都源自神祇的傲慢。”

    祂用有些忧心的语气说：“时间太紧，米斯娅成神不仅要资源，还要时间，你恐怕只能先应付一下了。”

    海瑟薇沉吟了许久，露出决然之色：“看来必须把魔法师的力量汇聚起来，让秩序女神明白，这个帝国既然是借助魔法师的力量建立的，魔法师也有力量把它毁掉！”

    夜女士很好奇：“你要怎么做？”

    海瑟薇主意已定，变得无比从容：“当然是让秩序女神看到魔法正在变革，看到魔法师会借助这股变革大潮，变得更加强大啊。”

    她心思转到另一个方向，脸上露出畅快的笑意：“真想看到李奇知道魔法粒子的奥秘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魔法粒子是只属于魔法师的真理，他那边的赤红信徒，还有那些半吊子的命运法师和无尽法师，他们肯定没办法把这个奥秘转化为力量。”

    夜女士点头：“他们的命运法师和无尽法师，都是基于赤红信仰之力来构建真理，的确无法运用你的发现。”

    祂的语气变得复杂：“不过……”

    少女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夜女士先是讶异的啊了一声，接着笑出了声。

    “没有什么不过了，祂现在遇上了很大的麻烦，比秩序女神更严重。”

    ………………

    阿尔法区，李奇正跟孟德尔、费舍斯、斯鲁喀诺三个传奇德鲁伊，以及自由人首领贝弗罗讨论牲畜增产问题，心底深处忽然一阵天摇地动。

    “救命——！”

    小红像是在怒涛中挣扎，意念波动断断续续。

    “李奇，快救我——！”

    小红从没有这么惊慌恐惧，让李奇完全懵逼了。

    费共大同主义设计师，革命引路人赤红女士发出凄厉的哀鸣……

    “我快要死了啊！快来救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