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不是很乐观……”

    遗忘森林的前进基地里，奇丽对崔兹特说：“得作长期斗争的准备。”

    这是摧毁了夕星伯爵树堡后的第三天，奇丽统筹各方力量，在遗忘森林点燃了革命烽火后，就得返回赤联了，包括提米在内的很多事情都等着她亲自处理。

    崔兹特自告奋勇留下，担任“赤联遗忘森林解放区”统合部主任，以及“赤联遗忘森林革命军”总政委，继续领导半精灵的武装革命事业。

    崔兹特严肃的点头：“我明白……”

    这个判断是综合三天来遗忘森林各方力量，以及曙光帝国的动向作出的。

    帝国首先采取的是隔离政策，动员红石、萨其顿、唐古斯和诺顿四面总计十来个地方军团，正在进驻遗忘森林周边交通要道，控制住遗忘森林的内外交流。

    其次是大力支援半精灵贵族，包括晨歌在内的另一个伯爵，半精灵贵族们学会了将人口集中起来，借用地下矿场之类可以削弱赤联空中力量的地形收缩防御。

    赤联对半精灵新贵族的情报掌握得也不够透彻，忽略了伪女皇通过家族纹章跟他们保持的直接联系，这让新贵族们对伪女皇和曙光帝国的忠诚难以动摇。

    更重要的是依附于半精灵贵族领地的通讯网络导致帝国在舆论上始终把持着话语权，通过对赤联抢夺财富之类行为的渲染，帝国宣传部的舆论机器成功的让大多数半精灵认为赤联是为遗忘森林的资源而来。

    要命的是，这次帝国宣传部还真说对了，奇丽刚把遗忘森林最后一株守护古树带走……

    曙光帝国这一系列行动的确遏制住了赤联对遗忘森林的渗透，不过如果赤联有足够决心，出动战役级别军事力量的话，倒也算不上多大影响。

    问题就在于，赤联此时真的无力发动大规模战役。

    航空队和角鲸部队勉强可以维持一半的出动率，突击部队和支援部队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也不存在太大问题，进行小规模短时间的突击作战难度不大。

    但当战争规模扩大，军事行动频繁而密集的时候，不仅对战斗部队提出了严苛要求，后勤、支援和信息管控等各个环节也都要跟上。

    战役规模的军事行动至少要涉及上万赤红超凡者，各类关键技术装备也跟赤红神力有关。在“今明两天命运神力编织正常”的状况下，行动显然会充斥着巨大的不确定性，而且遍布每个环节。

    举个简单例子，鱼刺导弹都是依靠命运神力充能，袭击要塞监狱的时候，还得薇姬坐镇赤红神座，才能让武器官的充能效率保持在原本标准的百分之旦薇姬离开神座，效率就跌到了百分之五十。

    如薇姬一直呆在赤红神座，那么大多数痛苦系的神力装备又会跌落到标准的百分之四十。

    指挥这么一支作战能力呈现函数曲线变化，甚至接近布朗运动的部队长时间作战，哪怕是军神的信徒也要发疯吧。

    如果曙光帝国还像之前那样，在军事技术上落后赤联一个……不，两个时代，那么这些问题捏着鼻子无视也能凑合。

    可昨天那场空战的新情况让奇丽和费共中央心生警惕……

    昨天一个四机编队的雄鲨照例前往瓦伦丁与萨其顿交界的空域巡航，显示赤联的存在，呼应罗姆罗斯即将发起的布莱德攻势。

    这个编队遭遇了萨其顿地方军团飞行部队的拦截，其中几艘新式飞舟的表现让雄鲨措手不及吃了小亏。

    那些飞舟也超越了音速，鱼刺导弹居然不能对其造成毁灭性伤害。两架雄鲨还因为大意，跟对方的距离缩短到了四公里内，被对方的射线武器烧伤了机头。

    虽然对方很快就撤走，赤联也不敢让雄鲨继续冒险，赶紧撤了回来，通过现场摄像分析和情报局的渠道，分析这种新对手。

    通过普雷尔城的暗网情报渠道，情报局很快得到了消息。这些飞舟是萨其顿王国向泰德飞舟工坊订购的试验机型，显然用上了海瑟薇最新发现的魔法粒子技术。

    考虑到辛波纳、摩斯姆特等魔法师家族已经跟海瑟薇进行了关于魔法粒子技术的利益交换，这些技术应该会很快出现在曙光帝国直属的飞行部队里。

    也有人认为秩序女神跟魔法师还有商业女神的矛盾还没有解决，更不可能向后者妥协，对新技术，尤其是明显带有魔法帝国痕迹的魔导技术很排斥，不可能接受这么剧烈的变化。

    可就在今天一早，情报局得到了克斯特方向的瑞马科军团开始作撤离准备的消息，这让费共对秩序女神的决心有了新的认识。

    当时奇丽在临时中央会议上说：“凡人特蕾希娅虽然抱着不切实际的理想，但还是有浓厚的实用主义思想，只要能解决问题，她不会用所谓的原则排斥新技术，也不会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神祇特蕾希娅继承了她的这个特点，当然背后并不是实用主义思想，而是祂坚信只要获得了胜利，一切都能恢复如初，因为祂是神祇。”

    奇丽的话让大家统一了认识，对当前形势也有了新的判断。

    遗忘森林的革命，必须得作长期打算，不能指望靠几次行动解决了。

    “我明白，殿下……”

    崔兹特重复了一遍，展现自己的决心和信心：“解放区已经有了几个隐秘据点，革命军也发展了上千成员，都是家属送到了赤联的坚定分子。就算形势变化，中央无法再给予支援，我们也能撑到形势逆转的那一天！”

    “重点不是军事斗争，而是思想斗争，要注重向半精灵传播革命信仰”，奇丽叮嘱道：“中央会全力支援，真的到了紧张关头，还可以依靠红石的地精商会。当然跟他们打交道一定要小心，不要暴露了自己。”

    崔兹特点头，再肃然行礼。

    跟崔兹特等人告别后，奇丽和缇娜上了灰鲸，其他几艘灰鲸正在卸下各类物资，运载要撤离的部队以及当地的妇孺老弱。之后的支援很有限，得靠解放区和革命军自己了。

    灰鲸昂首直冲天际，破开云层，一直上升到四万米高空。在这个高度以八百公里时速飞行，目前是最安全的。

    透过舷窗能看到弧形地廓和紫黑天幕，星界投影闪烁迷离，但那不是地球世界上的无尽星空，而是两万公里上，由主位面屏障提供的一层贴图。

    奇丽看着天幕感慨无限，费恩主位面这颗星球，就像是被装在玻璃陈列柜中的一件展品。什么时候才能打破这层牢笼，在变化后的新世界里独立自主呢？

    要作到这一点，就得主位面的凡人通力合作，而现在才刚刚渡过宗教革命阶段，资产阶级革命还遥遥无期呢。

    身边缇娜拉过奇丽的手，继续比较两人左手手背上的守护古树祝福印记。

    “这下李奇可丢不掉我了！”

    缇娜甜甜笑着说：“我是奇丽的妹妹！敢再克扣我薪水，我就找奇丽告状！”

    奇丽牙痛似的抽了口气，叹道：“既然是我妹妹了，还要薪水干嘛呢？”

    缇娜呆住，再把脑袋埋进奇丽怀里，撒娇说：“那就不准李奇出来！”

    原本仰望星空，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的空灵感消退，奇丽揉着她的耳朵说：“这个你跟欧萝拉和凯瑟琳说去！”

    ………………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真要奇丽永远是奇丽，不是让那两个有夫之妇守活寡吗？

    于是等奇丽进了贝塔城费共中央办公大楼，也就是俗称万神殿的中心塔楼，摇身变回李奇时，缇娜捂着耳朵跑开了。

    然后她又被李奇拎了回来，什么不准李奇再揪耳朵的约定统统无效，那是奇丽答应的关李奇什么事？

    李奇也不是就为了揪她耳朵，或者急着向欧萝拉和凯瑟琳证明什么，而是马上着手提米的净化。她已经提前被送到宇普西隆，之前丝丝们联合其他魔女作的净化全都失败了。

    不仅是因为提米的灵魂始终没有找到金钱之外的善良根源，也因为李奇这个催化剂不在。

    召集所有魔女，包括大部分丝丝们上到宇普西隆，过程中大家都为缇娜的变化而惊讶，菲妮自然成了最失意的一个，她还想跟缇娜炫耀自己镇守赤红神座的时间长短呢。

    “缇娜这是过了剧情关，从四星升到五星了……”

    欧萝拉安慰菲妮：“你只是还没到这一关而已，要有耐心。”

    李奇愕然，欧萝拉你现在是百无聊赖，玩起了什么抽卡游戏？

    伊芙摊手：“安希娅弄的赤红魔女游戏啊，我们都成卡牌了。”

    她显得很不满：“为什么我只是张三星卡！？就因为我不是传奇吗？可薇姬也不是传奇啊，为什么也被定了四星！？”

    走在传送大殿堂的通道里，伊芙扫视了一圈队伍，恍然的道：“难道星级是跟总枢机的亲密度有关？”

    说完就朝李奇身上扑过来：“总枢机，帮我升星吧！”

    啪的一下，她的脸凑到了欧萝拉的掌心上。

    欧萝拉脸颊红红的说：“再乱说我就让你回味爱的教育！”

    凯瑟琳紧紧揽着李奇，这段时间她除了坐镇赤红神座外，又回归了航空队，带着雄鲨们演练舔地技能。大概是这事不足以倾泻破坏魔女的破坏欲望，跟李奇相触的心灵就如肌肤相触传递的心跳一样，炽热而有力。

    她解答了伊芙这个问题：“知名度，影响力……”

    旁边薇姬哼道：“等我们的超级魔力井建成了，不给我五星那就是星级欺诈！安希娅那帮家伙就坐等被骂苟运营灰溜溜下台吧！”

    你们还真是……

    李奇哭笑不得，心头又泛起暖暖喜意，小红不在的这段日子，大家都好好的并没有消沉啊。

    身后雷塔娜有些不安，她这个也被定成四星的魔女总觉得自己有些名不符实。至于跟在队伍最后面的那个，就更惶恐了。

    那是个紫发少女，圆圆的脸蛋清秀俏丽，斜马尾更添了一分可爱。当然对她的手下来说，再可爱也遮掩不了她的可怕内在。

    费共中央委员，赤红圣堂，计划与发展委员会首席委员妮可-艾克托，对这事异常不解。

    “我又不是魔女，为什么也定了个四星啊？”

    她甩着斜马尾嘀咕：“不不，我是说为什么也要我过来啊？”

    到了宇普西隆，就在解放碑上布置的休息室里，由蒂丝为首的丝丝们织起心灵网络，魔女们跟李奇一个个接入。

    妮可也接入了，李奇的说法是有备无患，她也只能照办。

    “师傅——！”

    处于沉睡状态的提米被李奇微微碰触，清醒之后感应到是谁，惊喜交加。

    “我大概是成不了赤红魔女了，别费力气了师傅。”

    再自怨自艾的缩成一团，这几天来的几次努力都没有成功，她很有自知之明。

    “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我还等着骑你呢……咳咳，我是说你变成银龙载着我飞。”

    灵魂交流间，泄露了他跟提米的小秘密，让一团白光一团红光跳跃不定。

    “那么再来一次吧……”

    感觉自己的介入并没让情况有根本变化，李奇也没什么信心了。

    就在这时，一团微弱得躲的红光蹦跶着冲过来：“是你！那个良心被狗吃得丁点都不剩的恶德商人！”

    提米的灵魂也活跃起来：“是你！那个口口声声金钱就是正义的堕落圣武士！”

    “哼！你也有今天呀！”

    “我就算是死，死外面，也不会接受你的帮助！”

    心灵网络里顿时大乱，李奇暗叫这是弄巧成拙了。

    那团红光自然是妮可，当初她跟提米完全就是生死仇敌，就连小数点后三位的数字都能让两人斗得昏天黑地。现在两人灵魂相触，自然爆发出灿烂的火花。

    李奇之所以要妮可加入，就是因为之前的净化中，魔女们都是败在了提米那如钢铁般毫不动摇的金钱信仰上。想到妮可是费共里在金钱、市场乃至商业上最有发言权的“学术权威”了，李奇觉得让她来击垮提米的金钱信仰，不失为自己也失败后的最后一招。

    没想到妮可的加入，不是来当底牌的，是来引战的。

    两个灵魂之间震荡出剧烈波动，顿时把一个个魔女弹出心灵网络，丝丝们倒是还坚持着将双方的灵魂连接在一个网络里。她们现在有迩香魔女帮忙，这些魔女都被取了“某某阿丝”的名字，被通称为“阿丝魔女”。

    三四十个丝丝加同样数目的阿丝组成的心灵网络相当坚韧，即便连李奇都被弹了出去，网络仍然没有瓦解。

    李奇睁眼，跟其他魔女茫然对视，又再度惊异。

    缇娜没有出来，她反而像是被吸到了妮可与提米的战团中，把两方对战变成了三方混战。

    虽然被弹了出来，李奇还是能通过任何一个丝丝和阿丝，感应到心灵网络里的大概动静。

    提米、妮可和缇娜三个灵魂正在里面围绕金钱进行意念……不，已经上升到信仰层面的战斗了。

    “金钱可以衡量所有人作的所有事的价值！金钱生崽儿就是天经地义的，是不容抹杀的自然法则！”

    “金钱代表分享！交易是为了分享！市场是让所有人因为交换而喜悦，而不是让金钱生崽儿！利润是资本主义的罪恶根基，欺诈和利生利是世界坠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我也认为金钱是用来衡量价值的，但靠金钱生崽儿谋利好没意思啊，那样生出来的金钱跟我作什么无关，没有价值啊！我也同意金钱是让人幸福的，欺诈和利生利是不好的，但是交易也不只是为了分享吧。其实金钱存起来存得满满的才是它真正的价值，才会给人带来幸福啊。”

    “你懂什么/你闭嘴！”

    她们的战斗就是这样的……学术讨论。

    一波波荡动连绵送出，三个少女从金钱的意义、金钱与凡人的关系以及由金钱衍生的市场和商业等话题进行了友（粗）好（暴）的讨（撕）论（逼），到后面更深入到了用数字和公式来比拼得地步。

    “快……快坚持不住了……”

    蒂丝发来哀叫：“她们三个的争斗已经影响到我们的认知，我们也产生了分歧，心灵网络快要崩解了！”

    想起了急急而来，忘记了先安置好的一件东西，不，一个意志，李奇心中一动。

    他通过蒂丝再度连接进心灵网络，顶着凌乱的力量冲击，将遗忘森林的守护古树意志也拖了进来。

    温和的力量推送开，伴随着李奇的心声，融入正在大战的三个灵魂里。

    “金钱既然是客观存在，必然会有利弊两面。”

    “我们应该光大它的益处，抑制它的害处。”

    “我们并不知道该怎么作，所以也许需要很长时间，甚至永远在利弊之间平衡，但我们需要牢记，它必须为凡人带来幸福。”

    “这就是我们赤红信仰对于金钱的认识，是很空泛，但我们必须澄清，并且始终坚持这样的起点。”

    “在抵达终点之前，我们会一直争论下去，就像你们三个之间的争执一样。”

    “可我相信，必然有一条道路能包容下你们的争论，让你们一同为幸福，为所有人的幸福而努力。”

    守护古树的意志也在低语：“是的，一切为了……幸福……”

    三个灵魂先是沉寂了片刻，再被守护古树的力量包裹，跃动起来。

    感觉到从提米的灵魂中分离出了一股力量，浸入妮可的灵魂里，李奇先是愕然，再是恍然。

    即便分给了缇娜一部分，剩下的英诺瑞丝之力也不是提米可以单独承载的，怪不得她的灵魂难以被魔女们净化。

    现在，是提米、缇娜和妮可三个人分担了英诺瑞丝的传承，还把幸福跟金钱挂起了勾，她们岂不是成了费共的金钱三魔女？

    三个灵魂再度喷薄出猛烈力量，不过这次却不再相互冲撞，而是融在了一起，相互推转，形成猛烈涡流。

    心灵网络之外，看着缇娜身上冒起金光，提米身上冒起银光，妮可浑身闪烁着铜色光华，魔女们面面相觑。

    “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欧萝拉揉着眉心说：“只知道我们应该又多了两个魔女，还有个魔女多了项源初神职。”

    菲妮大叫：“既生菲，何生缇……”

    赤红神座，侧卧在沙发上像是午后小憩的少女小红眨了眨眼睫，嗯嗯了几声，翻到另一侧，咂了几下嘴继续睡……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