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口喷出橘黄烈焰，却没看到炮弹。即便是有鹰眼术的德鲁伊和游侠，也只是依稀瞅到一溜儿残影掠过，跟眼花没什么区别。

    其实开炮的时候还有一声浑厚的爆鸣，但大家都瞅着那团烈焰了。

    没等反应过来，上千米外，黑铁领主的胸口喷出一股烟尘，巨大身躯也哆嗦了一下。

    战术网络里顿时一片沸腾……

    “打中了！”

    “好快！我根本没看到炮弹！”

    “我看到背后也在喷烟，差点打穿了！”

    “没打中要害啊！火控虚灵没调整好？”

    “没有合适的火控虚灵啊，这还是从机动要塞工程借来的新式立方炮火控虚灵！”

    “打心口干嘛？这是黑铁领主不是岩石领主，得打肚子！谁那有黑铁领主的透视模型，赶紧发给火控虚灵！”

    “快啊那家伙激怒了！”

    “不能再开炮了！有些部件在抑制力场里要失效的！”

    “都闭嘴，听我命令……”

    凯恩动用权限将战术网络的公共频道全体禁言，再下令充当炮手的地狱蛮子撤退。

    “我来开炮，其他人炮击无效的战斗准备。”

    说话时他已经上了雷神之锤的操作台，跟赤联所有大型武器一样，这玩意有多人、单人和遥控操作，对应各种战斗场景。

    单人操作的时候，伺服虚灵和火控虚灵会全盘接手火炮的装弹充能、姿态调整和瞄准等各项准备，操作员只需要通过虚灵助手激发主控虚灵就行了。

    虽然凯恩并不清楚这什么雷神之锤的原理，但赤联所有建立在虚灵技术上的武器，他都能运用自如。

    再说了，他不懂，另一个他懂。

    “真是有意思的武器！”

    凯恩阿特通过虚灵助手，片刻间就对这部巨炮有了深入了解。

    这家伙跟以前比更唠叨了……

    “用抑制力场把炮管变成几乎绝对禁魔的空间，然后用雷电激发里面的线圈，把只有一百公斤重的弹丸发射出去，居然差点打穿了黑铁领主的身体！”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呢，需要学习的东西又多了一项啊，简直忙不过来！”

    “这一炮交给我，这样的力量只要打准了，绝对能摧毁黑铁领主的核心！”

    “果然，这个主控虚灵压根应付不来嘛，跟它配套的从属虚灵乱七八糟的，都不顶事！”

    “尤其是那个火控虚灵，可怜的小家伙，本来伺候浮空舰主炮的，却被派来伺候这么大这么重的东西。姿态调整、信息通道和射击诸元完全不同，它正一脸懵逼呢，雷电研究所那帮家伙根本没好好调教它！”

    “这个主控虚灵太废柴了，还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起开我来！”

    凯恩努力压下骂这家伙的冲动，你来告诉我虚灵的脸在哪里？表情是什么！？

    自从赤联的虚灵技术成熟后，这家伙就成了虚灵控了。

    大概是因为从来都没有独立的身躯，阿特对这些没有灵魂没有心智，只是藏在核晶里，按照预设程序默默工作着的小东西抱有极大的同情，还特别喜欢把它们拟人化。

    仔细想想，阿特在某种程度上还真的像是凯恩的虚灵，所以凯恩也一直容忍他的这个怪癖。

    在阿特替代主控虚灵，直接深入到从属虚灵层面的指挥下，雷神之锤的姿态调整结构不停微微运动，调整炮口，以厘米级别的精度追踪着目标落点。

    不到一千米的距离，目标那么大，可容忍的弹着点偏差区域大得惊人。再打不准，赤联这三年多发展出来的虚灵技术就毫无意义了。

    不过如果对这头黑铁领主的核心区域估算错误，打得再准也没有意义，从情报网络上下载的黑铁领主透视模型资料可不是绝对准确的。

    凯恩将开火授权交给了阿特，让他把握时机，自己则通过虚灵助手，激活了身上的重型地狱突击武装。

    如果这一炮还是不能奏效，就得亲自出手，把黑铁领主引走，避免雷神之锤被破坏。

    从腰带和贴着胳膊和腿的骨架里弹出一块块魔导金属甲片，瞬间将凯恩套在了造型粗犷的护甲里。淡紫光芒闪烁，动力锤挂上背部，魔导枪贴在胳膊上。

    虚灵助手在他的视野里投射出一片片透视图，展示各个系统的状况，每个系统里都有一个或者多个虚灵闪烁着不同色彩。凯恩先将魔导枪端在手里，让虚灵助手向魔导枪的虚灵发送指令，转换到狙击模式。

    先拉点仇恨……

    凯恩这么想着，举起枪，确认视野中放大的影像里，醒目的红色十字瞄点落在黑铁领主的眉心部门，扣下了扳机。

    魔导枪的虚灵操纵魔化法阵，将枪膛里的魔钢穿甲弹瞬间魔法，再附着破坏冲击效果。接着激发机械撞针，点燃发射用的矮人火药。

    三十毫米口径的魔导枪发出巨大轰鸣，子弹脱膛而出，后座力推得连人带武装总重超过三百公斤的凯恩都在退步。

    矮人火枪就是这么麻烦，力量上限也很低，凯恩暗暗嘀咕着，对雷神之锤也更加期待了。

    如果测试成功的话，尽快做成单兵武器，既没有多大的后座力，也能适应各种环境，更可怕的是威力，那简直是完美的武器。

    片刻后远处黑铁领主的巨头头颅上溅起一点火星，爆出一小片粉尘，让那个传奇级别的炼狱魔物高声咆哮，仇恨清单上又多了一个目标。

    凯恩的魔导枪微微震动，那是虚灵在抽取魔力，为下一次射击做准备。他也顺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虚灵助手，确认魔力充沛。

    现在赤联用的魔导枪，不管是矮人火药版本，还是其他版本，都不再需要使用者消耗自己的力量了。只要拥有跟灵魂绑定的虚灵助手，就能由虚灵助手激发武器的主控虚灵，力量则由武器自带或者外接的能源提供。

    魔导枪如此，魔导炮和其他武器装备也是一样。

    依靠虚灵，能运用超凡力量的凡人，从至少会零级神术的见习者，扩大到了只要能绑定虚灵的范围。而任何凡人，只要拥有一百赞以上的微弱力量，就能通过红网的协助绑定虚灵。

    当然并不是绑定了虚灵就能用任何虚灵武器，仍然存在着强者、英雄和传奇的级别区分，虚灵助手只能驱动同一个大级别下的武器虚灵。

    这本来是意义不亚于菲尼魔导枪的巨大变革，但被曙光帝国那边魔法粒子技术的光辉掩盖了。对曙光帝国或者神圣意志帝国来说，随便动员一下就能有上百万见习超凡者，也只有赤联这种人口只有五百万的小国，才能挖空心思的让每个人都能使用魔导武器。

    所以曙光帝国乃至神圣意志帝国，对这条需要海量虚灵，以及红网支持，成本比一般魔导武器高很多的技术路线并不在意。

    凯恩射出这一枪后，赶紧拉下雷神之锤的扳机，所有虚灵武器上的扳机就是个保险，避免虚灵误操作。

    “可以了就射！”

    凯恩催促着阿特，阿特不再精益求精了，操纵雷神之锤的虚灵，放出了第二炮。

    炮口再度喷出橘黄烈焰，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已经接近到五六百米的黑铁领主肚子上喷出一条烟柱。

    矿山般的黑铁领主瞬间止步，身躯开始哆嗦，点点迷蒙灰光从炮弹打出的孔洞里溢出，也让它身上开始抖落大大小小的石块……不对，那是矿石。

    又过了片刻，这个可怜的大家伙仰头发出悲愤的咆哮，身躯轰然崩裂出无数碎块，变成了一座矿石山堆在原地。

    频道里依旧沉默，凯恩才意识到还被自己禁着言呢。

    解除禁言后，欢呼声差点震破了凯恩的耳膜。

    “这得多少吨矿石啊，赚大了！”

    “真是可惜，核心被打坏了！”

    “这玩意的核心能做成什么虚灵啊？没用啊！”

    “不愧是雷神之锤啊，我觉得多弄上几门，一波急速射可以直接干掉一头熔炉魔了！”

    “说的是呢，还有魔鬼的要塞，那些熔炉魔和魔鬼要塞围了咱们三四年了，也该干掉它们了！”

    凯恩还没来得及跟部下们一同庆贺，耳膜又被尼克纳的尖叫蹂躏了一通。

    “快离开那！要爆炸了！”

    阿特也在叫：“不好，这玩意要炸了！”

    抬头一看，雷神之锤的炮管正爬满了电弧，滋滋闪烁着，整部武器也在微微颤抖。

    “该死……”

    凯恩跳下控制台，一步十米，飞一般的远离。

    阿特也没忘记调动魔导武装的主控虚灵，加了一层护盾。

    轰隆巨响，刚刚干掉了黑铁领主的雷神之锤在紫光中炸出冲天烟尘，化作大大小小的零件飞升上天，整根海绵黑铁巨柱也被炸得崩裂，淅淅沥沥垮塌下来。

    “你们怎么样！？”

    被冲击波掀飞到空中，凯恩还在关心尼克纳和研究人员。

    “我没事！没事！”

    频道里尼克纳叫着，他应该跟其他人一同先一步转移了。

    “这到底是成功还是没成功！？”

    凯恩松了口气，再关心这个问题。就跟之前的空海竞高赛一样，火箭联盟的那部飞行器冲到了两千公里高后爆炸了，官方民间都在争论这个记录到底有没有效。

    尼克纳兴奋的嚷着：“成功！没有比这再成功的成功了！”

    语气又虚弱下去：“就是……就是有点小问题还要解决，看来还得继续做各类材料在抑制力场里的性能变化测试，换掉那些会产生变化的材料。”

    凯恩轰然落地，继续问：“多久能搞定？要不先搞小型化试验？”

    “政委，请尊重科学……”

    尼克纳用矜持的口吻说：“不要觉得小型化就是简化，相反，小型化是更艰难的改造。原型没有完全成功，小型化就没有希望。”

    凯恩可不是不懂科学的外行，用疑惑的口吻说：“可是我觉得雷神之锤的技术思路就有问题了，先消耗力量用抑制力场制造禁魔环境，再用超凡力量转换过一次的雷电之力把炮弹推送出来，这两个环节都浪费了巨大的能量啊。如果把这些力量全都用在推送炮弹上，效率难道不会更高吗？”

    尼克纳叹道：“政委，我说的科学不是以前坚持的只强调基础力量，不谈超凡力量，这里的科学是基于客观现实的自然规律。”

    “您说的那种方案，其他研究所不是也试过吗？结果如何呢？拖着沉重的微魔引擎，只能打出投石机的效果，这里是地狱啊。”

    “再说了，超凡力量是通过复杂的结构和原理运用能量的，它本身就是巨大的浪费。一旦用在强调极致效能的途径上，比如更高、更快、更强，高级法术不如低级法术效率高，低级法术不如基础力量效果好，矮人炸药和喷气引擎不就是是完美的写照吗？”

    “的确可以通过低级法术的堆叠追求极致，不过堆叠越多，调衡需要投入的力量越多，到达某个极限后，效率就会降下来，效能也会降低的啊。”

    凯恩无语了，在专业上他当然说不过专家，只是觉得这种武器的原理有些麻烦而已。

    当然，一炮干掉一个八级传奇魔物，效能也令人满意。

    “那么……”

    他再问：“还需要多少时间能正式定型？我是说这种原型规模的。”

    这时候他已经在想怎么运用这种魔导炮摧毁恶魔的熔炉魔和魔鬼的黑铁要塞了，这三年多里，地狱位面军做了各种论证和尝试，希望能打开局面，所有方案都在熔炉魔和黑铁要塞前碰壁了。

    魔导飞机在地狱位面已经有了广泛应用，但各方面性能都比在主位面差了很多。而且地狱位面又没有自由驰骋的蓝天，万米之上就是绵延无尽的魔力乱流，恶魔和魔鬼对气流的操纵远比主位面频繁并且有效，因此魔导飞机基本都用在稳定控制区里巡逻和运输，投入战斗的话是非常冒险的。

    除非调动费共的第一序列，以高端武力对高端武力，不然无法清除这些巨大的构造。可高端武力的动用，必然引发连锁反应，赤联这边没有更多底牌对应变化。

    当然更重要的是，小红、总枢机和魔女们一起上阵的话，就不是地狱位面军的战斗了。

    尼克纳信心十足的说：“最多半年！”

    凯恩气血翻腾：“半年？不行！两个月内必须搞定！”

    尼克纳讲条件：“你想让每门炮只开火几次的话，一个月内都可以搞定，要吗？至少三个月！”

    这个时间凯恩同意了，双方算计得逞，算是共赢。

    留下必要的人手守卫现场，通知矿工公会来接收矿石，凯恩先搭“地狱河豚”运输机回归队堡。

    主官奥图通知他，高层来了归队堡，有重要指示。

    在归队堡中心的结界塔上，凯恩见到了来人，惊喜交加，是总枢机……

    前几天还在焦石旷野组队打过陆神始母的意志残影，那时候就顾着战斗，没功夫谈地狱位面的情况。

    “雷管行动启动了”，李奇说：“我们还不知道曙光帝国和秩序女神会有什么反应，总之安宁日子应该是没有了。”

    “中央正在做战备检查，我就各地跑跑看看具体情况。”

    李奇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的说：“地狱这里，我是有些想法，但不知道位面军和公社能不能扛得下来。”

    凯恩跟奥图对视了一眼，当然冥河英灵的眼睛就是对灯泡也看不出什么眼神，身体也是冥石凝聚的万年无表情，不过有这个动作，就证明奥图跟凯恩一样，非常兴奋。

    两人又看向李奇，挺胸拔腰，异口同声：“时刻准备着！”

    李奇欣慰的点头，挥手示意他们稍息坐下，继续说：“还记得当初我们跟魔王高拉兹克接触过吗？我们的情报机构确信，秩序女神在跟他合作，准备借天堂山之战各取所需。秩序女神封闭天堂山跟内层位面的连接，高拉兹克则跟魔君里的内线合作，把其他魔王和大魔鬼驱逐到混沌虚空。”

    凯恩跟奥图再度对视，倒没有太意外，这三年多里，除了最初的群魔汇聚外，恶魔和魔鬼在第一层的血战始终没有升级。从战俘那里得到的零碎消息是，恶魔和魔鬼在最深一层也开启了血战，争夺进入天堂山的通道，这种局面下，高拉兹克和魔鬼们必然各有自己的盘算。

    “所以，如果我们力量足够的话，最好也在地狱里搞点大事。”

    李奇说：“比如说先干掉几个有地位有力量的大家伙，展示我们的力量，再跟高拉兹克谈判，让他转向跟我们合作。”

    李奇露出淡淡笑意，那一刻凯恩和奥图都有些怀疑这个总枢机是不是高拉兹克假扮的了。

    他继续说：“我们不能让秩序女神修好天堂山，重建的天堂山会成为费恩神国位面的制高点，会主导费恩的超凡力量循环。我们的女神，还有我们的红网，都会被天堂山压制。”

    “所以，这一次我们赤联得扮演大反派的角色，联合魔鬼，帮助他们攻破天堂山。”

    凯恩和奥图愣住，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李奇，这一次真的开始怀疑对方是高拉兹克假扮的了。

    脆嫩的声音在李奇肩膀上响起：“看吧，我就说啦，即便是我们费共的核心成员，都仍然把天堂山当作费恩秩序善良的顶点，在没看到事实之前，很难改变这样的认识。”

    暗金神光浮烁，俏丽至极的黑发大萝莉显出身影，凯恩跟奥图赶紧低头行礼，是桑妮小红。

    李奇咳嗽着拍她的腿：“你现在不是小红苏，还坐在我肩头干嘛？”

    桑妮小红吐吐舌头：“习惯了嘛……”

    从李奇肩上飘下来，大咧咧的坐上客厅主位，小红叹气：“你们别说什么执行命令就好的话，你们可以丢开疑虑，基层官兵可没那么容易改变想法。”

    “就是因为秩序女神那家伙去修天堂山了，我们赤联这三年多了也不好主动打出去，在大家眼里，祂真的是在干好事，阻止祂的都是坏蛋。”

    奥图沉声说：“陛下和总枢机之前谈过天堂山的事情，我觉得很有道理。修补好天堂山，费恩秩序就会重归传统，劳动人民的力量会被打压下去，这是我们不能容忍的！”

    凯恩接话：“把这个道理宣讲给大家，我相信就算不是所有红网成员都能改变认识，至少我们费共成员能坚定立场。”

    李奇叹气：“但这不是光靠我们费共能做到的，硬干的话我们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凯恩和奥图都没说话了，等着李奇的后话。他们都习惯了李奇这种循循善诱的说话方式，在对话中充分理解事情和道理，那也是他们都努力效仿的。

    没了接话的，李奇只好自己完成转折：“那么我们该怎么破局呢？”

    小红愣愣的接了过去：“那就让大家看到，在某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秩序女神并没有跟大家站在一起啊。”

    “聪明，有前途……”

    李奇赞了小红一句，后者还嘿嘿笑出了声。

    “对，就是这样”，李奇再对地狱位面军的两个首领说：“所以……我们也去修天堂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