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丽这些话是用汉语说的，说话的时候还盯着对方塔形王冠上的血红斜万字符，也没忽略他随口提到的“莱斯”一词。

    毫无疑问，图铎大帝是个穿越者，还是个德棍。

    但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图铎大帝本尊，她是大有疑问。

    这仅仅只是初步的甄别，就算通过了，也不能证明他就一定是本尊，还有可能是拥有大帝记忆的仿冒品。

    “在说什么呢？吃惊得语无伦次了吗？”

    自称图铎大帝的青年果然没有听懂这话，他耸肩说：“我只是活了一千来岁而已，就算是最普通的巫妖都能活上这个岁数。对半神甚至神祇来说，更是短暂得眨眨眼就过了，真不知道你这只精灵有什么好惊奇的，你可是精灵啊，生活在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世界宠儿。”

    他用讽刺的语气笑道：“看来你并不是真的精灵……”

    奇丽也浮起嘲讽的笑容：“封冻在精灵神国里，一睡万年，醒来世界已经面目全非了，这不可以吗？”

    “倒是你啊，连伊斯特塞斯语都忘了？连自己其实是伊斯特塞斯后裔的事情都忘了？”

    “图铎大帝”哈哈笑道：“听起来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一样……”

    旁边罗姆罗斯的脑子终于能转了，结结巴巴的道：“等、等等，您真的是、是大帝！？”

    “图铎大帝”将大剑咚的插进地板，手朝罗姆罗斯凭空一伸，白光与铜光交织间，永恒宁静和铁幕两件装备从罗姆罗斯体内跳出来，落到了“图铎大帝”的手里。

    连枷骤然变得铜光四溢，上面的尖刺比罗姆罗斯握着时更尖锐更密集，铁幕也从小木盾变成大方盾，盾面上的世界树图案熠熠生辉，像是在另一个位面真实存在。

    “以前的武器，现在已经不称手了。”

    “图铎大帝”掂量了几下，手一晃，连枷与盾牌飞回罗姆罗斯，化作光点没入身体。

    噗通一声，罗姆罗斯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的行礼：“大帝！”

    对罗姆罗斯来说，什么甄别都比不过这两件武器的认可更有效力。可以随手收走永恒宁静和铁幕的人，除了图铎大帝还会是谁？

    奇丽仍然不认为这是真正的图铎大帝，倒不是因为对方听不懂汉语，而是一种直觉。

    希望不是女人的直觉……

    她再问道：“那么大帝，莎佳妮还记得吗？”

    “啊，那个小家伙啊”，“图铎大帝”微微笑着说：“我在曙光那里得到的妖精龙魄和精灵幻象之神尼尔罕妮的神血，加上我的血，制造出的精灵密锁。既然铁幕被找了出来，她也获得了自由，对吧？”

    看来这个“图铎大帝”还真的拥有与之相称的记忆，可惜这趟行程没带上莎佳妮。

    奇丽正这么想，忽然一个激灵，曙光那里得到的龙魄和神血！？

    “曙光？”

    奇丽继续问：“难道大帝你也曾经打上过曙光？就像第一纪元的魔法皇帝泰克乌什那样？”

    “图铎大帝”摇头：“泰克乌什打上曙光，杀了曙光女神，这种鬼话居然还有人相信？”

    “曙光是费恩世界的守护者，没有曙光带领费恩从黑暗时代里走出来，没有曙光帮助平复纪元更替造成的动荡，费恩已经毁灭好几次了。”

    图铎大帝的语气变得凝重：“我没有打上过曙光，我只是加入了……曙光。我在那里获得了很多珍奇异宝，龙魄和神血不过是其中很普通的两件。”

    奇丽差点笑出了声，图铎大帝加入了曙光？

    她直接质问：“你真的加入了曙光的话，那当年留下永恒宁静，埋下铁幕，还让莎佳妮跟铁幕一起沉睡上千年的悲情戏又是为了什么？”

    “你在迩香地下建造次位面世界，为世界大战甚至世界毁灭做准备，那又是为了什么？”

    “奇丽！你好像还在怀疑大帝……”

    罗姆罗斯赶紧插话，可不能让奇丽惹得老祖宗不高兴。

    奇丽不爽的瞪了罗姆罗斯一眼，再醒觉这样的景象像是小两口面对长辈似的，又苦笑叹气。

    罗姆罗斯浑身充盈着惊奇与喜悦，但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他也有无尽的疑问：“大帝，您怎么出现在这里？这一千多年来，您到哪里去了？”

    “如果您还在，帝国也不会崩溃，世界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您是要重新……”

    “图铎大帝”摆手止住罗姆罗斯：“我已经升华到另一个层次了，费恩世界对我来说太狭小，我无法在这里久待。只是曙光告诉我，你现在的道路有点问题，我才下来纠正一下。”

    另一个层次……

    奇丽实在想吐点什么槽，“图铎大帝”又道：“所以你有什么疑问，先闷着吧，我得为这只精灵解答疑问。”

    “我说过，我是个很莱斯的人，就算送人上路，也不会让对方走得稀里糊涂。”

    奇丽点头：“果然是为我而来的，我破坏了你们艾弗比埃操纵罗姆罗斯的计划了？”

    “图铎大帝”哈哈笑道：“艾弗比埃不过是我随手鼓捣出的小玩意，说得好像是躲在幕后扭曲世界的邪恶组织一样。至于操纵我这个后裔，我可没有那样的闲心。”

    “我说过，我是代表曙光而来的。罗姆罗斯的确是曙光支持的，而你和你背后的赤红女士，正在危害费恩世界。作为正义的小伙伴，我当然是来铲除邪恶，保卫世界的。”

    罗姆罗斯看着“老祖宗”，震惊的道：“曙光在支持我？”

    “图铎大帝”朝他点头：“是的，曙光认可了你，从一开始，曙光就在帮助你。但你也不要沮丧，觉得自己是个傀儡。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的帝国能成为费恩世界的一极，也是靠你的意志在推动。”

    再看向奇丽，语气变得遗憾：“如果你还揪着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图铎这事不放，就这么走的话会很不甘心的。我劝你问点更有价值的事情，我会尽量回答。”

    罗姆罗斯的关注点终于转到了“老祖宗要杀奇丽”这事上，急切的道：“大帝，您对赤联还有奇丽肯定有什么误会……”

    “你闭嘴吧……”

    奇丽懒懒的摆手，这家伙之前还起劲的撩她，现在遇到了给予他力量的老祖宗，马上就把她丢到一边。现在话都说得这么明了才想起来劝解，早干嘛去了？

    堵住罗姆罗斯的嘴，她从善如流，问到另一个问题：“既然你说曙光在支持罗姆罗斯，那特蕾希娅，还有现在的秩序女神又是怎么回事？她们同样获得了曙光的支持啊。”

    “图铎大帝”很自然的耸肩：“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觉得这该是常识。”

    奇丽展颜笑道：“的确是常识，但这句话可不是费恩世界的常识。”

    “我大概明白你的状况……不，你是什么东西了。”

    罗姆罗斯不悦的低呼：“奇丽！太没礼貌了！”

    奇丽没理他，用“真相只有一个”的语气说：“大帝，请你解释一下，‘莱斯’是什么意思，又是哪里的用语？”

    图铎大帝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后摇头说：“我说过，你还要揪着我是不是真的图铎这事毫无意义，不要把我给你的机会这么浪费掉。”

    “怎么会毫无意义呢？”

    奇丽冷笑：“只要确定你不是真正的图铎，就能明白你所说的一切才是毫无意义。”

    “你并不知道这个用语是怎么来的对吧？它并不是记忆，而是存在你深层次的思维里。如同你身体的一部分，很自然的运用而已。”

    “你是个可怜的傀儡，图铎二号，如果你是真正的图铎，就该听得懂我那句话，就该两眼泪汪汪的说老乡你终于来了。呃……细节或许会有差别，但意思是一样的。”

    “你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来历，就算知道，那也是操纵你的人给你编织的虚假记忆。你认为自己是图铎，那只是从正牌图铎的记忆里截取的一部分，或者复制的一部分拼凑起来的。”

    “操纵你的人为了防止你借那一部分记忆质疑自己，不让你拥有跟本世界无关的记忆。但很多用语和潜意识的表述贯穿了图铎的思维，他们没办法完全清除掉。”

    “图铎”仰头哈哈大笑，罗姆罗斯也为奇丽这强词夺理般的“审判”而深深不满。

    “奇丽！我们好好跟大帝解释，不要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他怒声道：“刚才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大帝可以收回我的武器！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奇丽怜悯的摇头：“这只能证明这具身体的确有可能是大帝的身体，不过你好好想想，罗姆罗斯，大帝当初为什么要丢下这两件武器？”

    罗姆罗斯愕然，奇丽继续说：“大帝还说过，最闪耀的，就是最邪恶的。”

    她笑道：“这位大帝，你来解释一下，这说的是曙光呢还是谁呢？”

    “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把白说成黑的人”，“图铎”无奈的道：“既然身体是图铎的，记忆也是图铎的，那这个人不是图铎，还可以是谁呢？”

    奇丽抚额嘀咕：“所以说啊，跟没见识的土著讨论这些问题，就是这么费劲。”

    她吐了口浊气，像老师一样淳淳教导：“我在风暴群岛见过魔法女神的遗体，那具遗体不仅是活的，还有类似人的思维和情感。如果守护遗体的人，也就是守夜者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找回魔法女神还是凡人时候的记忆，复制给她，再给她重启灵智。”

    “这么一来，一个拥有魔法女神的身体，还有她凡人记忆的人就出现了，她跟那个已经抛下身躯成神的魔法女神是一个人吗？”

    图铎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最终变得无比阴沉。

    罗姆罗斯看看“图铎”，神色也渐渐变化，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并且认为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当然他不会就这么信了：“不能光靠这样的话就否定掉大帝的存在吧？”

    奇丽叹气：“要证据，我没有，但我坚信这是个假的图铎！至于为什么，这是女人的直觉……咳咳，这是直觉！”

    她直视图铎，目光无比坚定：“你说对了，我比真正的图铎都要了解图铎，何况是你这个假的图铎！”

    “你的置疑毫无意义！”

    “图铎”终于发怒了：“现在我更想搞清楚你的本来面目！我能够确认费恩世界绝对没有精灵存在，至少没有活着的精灵。”

    大剑从地上缓缓提起，每升起一寸，“图铎”身上溢出的灰白光华就炽亮一分，绕着他如飓风般旋转。

    大剑完全提起时，图铎已然裹在风暴之中，这让他的声音如神祇之音般既磅礴又飘渺。

    “这很简单，只要把你变成尸体，真相就会水落石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