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杜安身后带着一些人，这些人散到殿堂里跟那些囚犯聊了起来。

    囚犯们倒是毕恭毕敬，等这些人转身，瞅着他们背影的目光却满是鄙夷和不屑。

    这些人原本是他们中的一员，因为各种原因，当然前提条件是真心跪舔，从囚犯变成了“皇室炼金师”。

    这段时间里博杜安由孙女陪同，视察了整个区域。

    神皇堡这片区域，不只有水下的殿堂和仓库等设施，水面上还有规模宏伟的船坞、水池和花园。整个区域虽然也置于神皇堡的结界之下，但还另有一层海洋亲和结界，将其与神皇堡其他部分区隔开。

    这里原本用来招待风暴洋海灵，各个都有巨大的管道连接，用作海灵们来往各处的道路。不过海灵很少来，那些美人鱼不太喜欢全是人工建筑的地方，置身其中会很不舒服，所以这个地方长期闲置着，管道也没有充入海水而是空着的。

    从去年开始，这里入驻了另一拨人，专门研究炼金石的奥秘。

    曙光帝国的皇室魔法师们早就发现了炼金石的特殊之处，但一直没有合适的研究手段，找不到着手的途径。

    现在有了魔法粒子技术，再加上赤联微魔理论的思路，女皇下令将帝国境内的炼金师暗中汇聚到这里，让他们破解炼金石的奥秘。这里的双重结界可以屏蔽其他力量对炼金石的干扰，正适合用作研究场所。

    炼金师大多是无信者，跑到赤联的炼金师建立了炼金师公社，成了所有炼金师向往的光辉灯塔，让这里的炼金师备受怀疑，他们也因此获得了类似囚犯的待遇。

    只有少数愿意信仰秩序女神的炼金师成了正式研究员，但他们失去了激活炼金石的能力，只能充当监工。

    这项事务原本由内务大臣布林托监管，重要级别不算高。但最近女皇陛下过问研究进度的频度越来越高，两个月前索性把这个部门分割出来，交给博杜安直接管理，还让秩序之手接管安保工作，这让博杜安隐隐有所猜测。

    确认了防务没问题，也从监工那里得到了研究的进展状况，博杜安回到神皇堡底层的待命区域。如预料那样，他很快收到了女皇的召唤指令。

    女皇通过秩序之手和遍布神皇堡的秩序神力网络终端，以及防护结界的监视功能，对神皇堡内部任何地方都了如指掌。确认他完成了巡视，就招他上去汇报。

    女皇毕竟只能看表面的情况，了解不到具体细节，而且要跟他谈的应该不只这里的事情。

    在葫芦形书房里，博杜安向身着闲适便装，容貌气质跟三四年前完全没有变化的女皇深深鞠躬。

    如今帝国境内，从政府官员到教会神职者，从军团官兵到一般平民，已经没人提及这位女皇不是以前那位女皇了，至少身体不是。对他们来说，女皇从未变过。

    这三四年里，女皇继续推进秩序教会的建设，让教会深入到了疆域的每个角落，社会的每个层面，连旧时代的盗贼公会里都潜藏有教会人员。

    通过秩序教会的扩展，曙光帝国的统治力进一步提升。1230年曙光帝国进行了费恩世界有史以来第一次人口普查，确认帝国境内已经拥有人类、混血种、半精灵、半身人、地精、龙人等各类“秩序智慧生灵”两亿七千多万。虽然里面有很多种族是第一次列入统计，让最终数字显得非常可怕，但只算人类的人口，也超过了一亿五千万。

    曙光帝国通过教会、政府以及军团，牢牢统治着接近三亿智慧生灵，在他们身上汇聚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力量，当然大多数都被用在天堂山修补工程里了。

    对博杜安这样的神职者来说，女皇的最大成就还是对魔法师势力的成功统治。

    上层拉拢辛伯纳和摩斯姆特等势力，安抚海瑟薇高登等传统强大家族，下层又用帝国各项工程扶持散塔林会，跟这些上层魔法师势力对立。再推动法师联合会的“民主化”，将其中最重要的魔法专利委员会挖出来由帝国监管，魔法师势力因此越来越分化，再难像过去那样抱团抗衡帝国意志。

    更明显的标志是，原本的联合通讯网络，因为主干被秩序教会主导的秩序传讯网络取代，变得有名无实。魔法师们虽然仍然能通过私有传讯工具进行秘密联络，却无法再通过联合通讯网络进行大范围方便快捷的沟通。

    现在女皇通过秩序网络，以她神祇赐予的意志，持续关注着成千上万节点的各种消息，随时都能深入到帝国基层。

    哪怕最顽固的帝国臣民，都没多少人再怀疑女皇的真假。

    帝国的这些变化一般人没什么切身体会，但女皇对城乡清洁、治安和文化等领域的注重，让臣民看到一个虽然严厉，却仍然关注着臣民最基本福祉的统治者。偶尔出游、巡视、带着摄政王子琼恩玩飞车游戏的消息，又给了臣民们一个鲜活凡人的深刻印象。

    当然，这些“臣民”们至少都是拥有一定资产，或者身怀超凡力量，不必去秩序教会劳动营、矿场和工坊做工挣饭吃的居民。

    “女神的天堂山修补工程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

    女皇摆手示意免礼，用脆亮依旧兼具威严的嗓音说：“赤联先是在内层位面搞出了大动作，现在又在主位面四处兴风作浪，必然是疯狂反扑的预兆。”

    “今天我收到了确切的消息，风暴洋的海兽之王利维伊特被赤联的猎人公社杀了，海灵大会已经崩溃，各个海谷互相争斗，乱成一团。奇怪的是海蛇王也没有露面，那家伙不会也出事了吧？”

    女皇摇头叹息：“过去我一直不太重视海灵，看赤联的发展，对海洋似乎也没什么力量，没想到他们藏得这么深。”

    博杜安静静听着，女皇那绝美容颜上并没多少愤怒，不是已经生过气了，就是事情还没败坏到让女皇生气的境地。

    “这个女皇只是女神分身，根本不必愤怒”的念头，在他心底一溜而过，没留下任何痕迹。

    “海灵、贝努因、风暴联合王国、蜥蜴人王国、半精灵……赤联在四处点火，这是很老套的障眼法，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哪里。”

    女皇微微蹙眉：“小红是个没头脑，只知道咋呼和乱打一气。李奇是个不高兴，完全可以正面杠的事情，他也非要玩点花巧，讲什么低成本零伤亡。他们俩凑在一起的想法，还真的难以捉摸。”

    “现在还有海瑟薇那边的隐患，情况不是很乐观。女神需要我们牢牢稳定主位面形势，我却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博杜安，你有什么想法？”

    博杜安腰身一直，道出自己早就想好的东西：“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向敌人示弱！帝国该更主动一些，向赤联还有意志帝国施加强大压力，让他们收起小动作。如果他们已经有了什么恶毒计划，也能逼迫他们提前露出原形！”

    女皇淡淡笑着给他发去资料：“大部分人跟你的想法一样，但这么做需要投入多少资源，你算过吗？没算的话可以看看。”

    博杜安接过来，只看到其中几项就抽了口凉气。

    “帝国的体量太大，对手也不是弱不经风，要施加足够的压力，我们就必须武装出大量浮空舰队和军团，储备战争物资，从各个领域调集人手。”

    “这会严重影响到天堂山的修补工程，这种延误是女神不能容忍的……”

    博杜安的想法可没这么浅显，他接着说：“陛下，有没有想过借……魔法师的力量呢？魔导技术的发展让他们一直都蠢蠢欲动，在帝国里，他们没有伸展的空间，只有对外才能最大限度调动他们的力量。”

    女皇点头：“这个我也想过，今天散塔林会跟赤联的竞赛又输了，但差距比上次要小得多，他们正在庆功呢。这还只是士气层面，从经济上看，他们对赤联的走私贸易最深恶痛绝，都自发组织了查禁队伍，放出他们这股疯狗去咬赤联，应该能奏效。”

    她接着叹气：“但这个口子一开，魔法师必然会更努力的压榨平民，我不禁担心帝国臣民由此受害，也担心他们膨胀起来，生出更多想法。”

    博杜安坚持自己的主张：“只要女神陛下修补好天堂山，让永恒秩序降临费恩，这些变化都算不了什么。”

    女皇绽开欣慰的笑颜：“我也是这么想的，难得你支持我的想法。”

    这就有点强行英明了，却让博杜安也很欣慰，这说明女皇陛下的人性是足足的，很维护自己面子。

    “好吧，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女皇说：“我其实也拟定了全面大战的计划，但这得等到女神必须修好天堂山之后。”

    “你那边先整理一下北方三国可以调动的资源，要压迫赤联和意志帝国，光靠魔法师的力量不够，我们也不能放手让魔法师自由行事，得做好大打出手的准备。”

    博杜安除了主持秩序教会的事务外，其他工作都聚焦在北方三国以及炼金石研究这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上。这些要么是女皇乃至女神在主位面准备的基本盘，要么是跟神祇层面直接关联的隐秘，博杜安所受的信任可不是布林托那些人能比的。

    接着女皇问到了研究进度的事情，博杜安做了报告后，女皇沉吟了一会，点头说：“这跟女神陛下的料想很接近，继续吧，记住这非常重要，不要松懈。”

    博杜安终于忍不住问：“炼金石真的跟曙光之力有关联吗？”

    女皇摇头：“这个只有女神知道，也不妨告诉你，天堂山的修补工程，就缺这部分了，所以女神才会特别关心。”

    博杜安惶恐的谢罪，再退出了书房。

    等博杜安离开，女皇身躯微微晃动，眼中流转起炽白光芒，脸上的表情也尽数消失，溢出非人的神圣气息。

    就像两台服务器进行信息同步一样，光芒也在以某种节奏闪烁，信息与其对应的资料如洪流般并行着。

    “曙光已在吾身前显露本貌，但它们的安排吾不可能单方面接受。这就需要凡人在主位面对曙光之力做彻底的解析，看这样的力量对凡人灵魂有什么样的影响。”

    “只有确定了这一点，才能确定天堂山的修补工程是否能完工，永恒秩序是否能到来。”

    “这跟我之前从凯拉那里所知的情况有很大差异，曙光至少对凯姆和凯拉，以及吾蒙蔽过世界真相，就这一点吾就很难相信它们，神祇层面的形势或许会有剧烈变化，主位面更需要稳定。”

    “吾在神国层面还感应到了好几股脉动，有一些是世界之外的波动，很奇特但应该与本世界无关。有一些是世界之内的变化，其中一个与海瑟薇-泰德有关，吾还感应到未知但很熟悉的神祇意志陪伴着她，这是很不好的征兆，吾必须通过你尽快解决她的问题。”

    “对吾来说，我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吾已经没有时间再培养一个像我这样的凡人接口，一切必须小心。”

    闪烁不再，女皇眨眨眼，脸上又出现淡然从容的表情。

    她激活了水晶，对着水晶说：“召唤高登-泰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