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亚空间的诡异力量还在沸腾中，凡人的灵魂都在摇曳不定，似乎置身虚空漩涡。

    如果说这股力量是黑暗之潮，神皇堡那道次位面结界就是灯塔，力量全都涌向了结界。这也是“赤联第一序列”能够破开结界传送而来，现场还能有活人的原因。

    “雷管行动”的目的不仅是破坏曙光帝国对曙光之力的研究，也是为了丢下“雷管”。

    “雷管”其实是一道可逆的传送门，控制中枢起到了类似泰克枢核的作用，但比后者更精确可控。

    这道传送门是那个谁与小红在亚空间技术上的最高成就，它不简单是一颗炸弹，还是一个绝对稳定的亚空间道标，可以进行安全可靠的大规模群体传送。要阻止和破坏传送，就得解决传送门逆转引发的亚空间风暴，就算是最擅长亚空间技术的商业女神也做不到。

    利用穿透位面的微魔信号启动传送门，再作逆转，就像当初辛伯纳带到神陨高原上的泰克枢核一样。

    在这之后就不一样了，亚空间之力自毁坏的传送门涌入，在次位面结界上破开口子，形成稳定的亚空间风暴，风暴中心就是可靠的传送通道。

    控制中枢能够精确的测算乃至控制传送通道，再通过那个谁的单向传送门与通道对接，第一序列就这么安全的进入了神皇堡。

    “雷管”的成本非同小可，光控制中枢就花费了七十二颗传奇魂晶加九颗半神魂晶，将冒险家公社、猎人公社以及地狱公社产出的魂晶消耗一空。好几颗半神魂晶还是当年宇普西隆保卫战的战利品，被小红当嫁妆压在箱底。

    如此高的成本，只是把第一序列传送过来似乎很亏，作一些调整的话，说不定都能直接炸掉神皇堡。可神祇分身没那么容易完蛋，只当炸弹用的话也没办法对效果进行精确评估，算起来这也是一次必要的技术试验。

    确认了这个思路没问题的话，控制中枢就能用叠加后的低级魂晶阵列替代，获得能穿透任意结界，副作用更小的传送技术。

    随同第一序列传送过来的就有“爆破行动指挥部技术组”的成员，他们负责测算数据，向后方发送报告。

    这些细节李奇管不到了，丝丝们组成的跨位面丝丝网络会在后方协调，现在他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大家都紧张，可他不一样。他要面对的不只是强敌，还是音容笑貌与已经逝去的特蕾希娅一模一样，而且自认为是特蕾希娅的存在。

    现在这个曙光女皇其实是特蕾希娅的一部分，特蕾希娅曾经用这个分身处理过诸多外层位面事务，在分身里留下了直接的灵魂痕迹，才被秩序女神用来替代真正的特蕾希娅，管理由曙光帝国加秩序教廷圈起来的凡人。

    失去了这个替身，秩序女神不再拥有还带着凡人灵魂痕迹的分身，也将失去祂超越旧时代神祇的最大依凭：人神合一。

    即便神祇可以复制甚至创造灵魂，那样的灵魂跟真实原型也存在着根本差异。在一件事情上看不出来，千万件事情累积下来，误差会大到跟原型迥然相异的方向。

    严格说秩序女神也是特蕾希娅的一部分，是她灵魂中纯粹神性的升华。但不管是曙光女皇还是秩序女神，都不是他所拥有过，如今也一直眷恋的凡人特蕾希娅。

    也因为他同样是凡人，总会为相同的容颜、声音、气质、性格而动摇，何况对方必定拥有凡人特蕾希娅的记忆。

    “在哪里？守备情况如何？”

    他用略微嘶哑的嗓音问，同时感觉到怀中的小小身躯缩了缩。

    蕾娅也很紧张啊……

    “探测器刚展开，还需要一点时间。”

    回答他的是克雷默，这个魔武士出身的传奇圣堂这几年来存在感很薄弱。但他已经从枢机局保卫部门的负责人成长为军事部门高层，在军团委员会里主持突击部队的建设和发展。

    感觉到了总枢机的焦虑，克雷默用沉稳的语调回应。

    作为总枢机的身边人，他很清楚这个实际年龄也就二十四岁的青年并不像一般人以为的那样伟大光荣正确。没有压力的时候，这家伙不过是个没有自制力的普通人。比如经常拖着欧萝拉枢机或者凯瑟琳女王，偶尔甚至是两个一起赖床到中午。

    但这些年相处下来，克雷默对总枢机的尊敬乃至崇仰不仅没有变过，还与日俱增。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总枢机这些年来的成长……

    在风暴群岛的时候，女神代理人与革命领袖的光环还遮掩了很多真实。之后光晕渐渐消退，认识到这位就是个凡人。除了对大同主义信仰的理解和居于高位的视野之外，在意志力等很多方面可能还不如基层一些战士。

    地狱之战是个重大的里程碑，从那时开始，总枢机表面上似乎没多大变化，待人接物一如往常，但在处置事务上，渐渐显露出了领袖风范。

    今天的紧急出动，克雷默毫不意外，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只有总枢机这样的领袖，才会这么坚决果断。

    总枢机这时候明显过于紧张，终究是凡人，将要面对的是跟已经去世三年多的妻子一模一样的活人，没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反而会让克雷默担心总枢机的凡人之心是不是开始流失了。

    这个时候，他必须尽到部下乃至同志的职责，帮助总枢机稳定心境。

    总枢机敏锐的感应到了他的想法，向他发来一个微笑表情符。

    一同传送来的车载探测器开始工作，将整个结界里的源魔力场、灵子分布和灵魂目标发送给了现场指挥，也就是克雷默。

    没人帮助克雷默稳定心境，所以他大叫出声：“小红在上啊！”

    小红苏举手：“我在这呢！”

    小红是以小红苏的身份来的，因为担心薇姬那边侵入永离密林的屏障会激活可能存在的精灵力量，QB也留在那里，爆破行动必须要有人主持空间事务，她就没用其他分身。

    克雷默继续叫道：“探测到……”

    小红苏也叫了起来：“前方高能反应——！”

    不用她喊，大家都感应到了。

    一股股磅礴的力量挤入结界，还在结界上动荡，像是山火的亚空间之力被急速削弱。

    那些力量对灵魂造成的压迫各有不同，有如钢铁般挤压的，有如针扎般倾轧的，还有如寒风吹拂的。林林种种，居然有十多二十种之多！

    克雷默艰辛的吞下唾沫，尽责的发送了完整报告。

    “侦测到十九个传奇巅峰的存在，源魔力场的波动已经超越主位面屏障上限，被屏障压制在接近半神的状态。”

    “由神力波动特征分析，可以确认有骑士之神……”

    李奇心中叫道：“这是个陷阱——！”

    面上却呵呵笑着：“看来我们打到秩序女神的七寸上了啊，逼得祂用打神战的阵仗来对付我们。”

    放在刚苏醒那会，不，就是放在三四年前，李奇也会被这样的阵仗吓傻了。

    现在么，他也就是在心里叫叫，而且还是玩梗那种，想叫出声的觉得太不严肃了才闷回了肚子。

    小红苏倒是叫了出来：“这是个陷阱——！”

    老实说，能被秩序女神用这样的陷阱招待，作为凡人也该瞑目了。

    骑士之神努曼埃尔、律法之神龙尔德、风暴之神塔奥斯……

    红龙之神、银龙之神……

    贵族之神、欢悦女士、工匠之神……

    文艺与音乐之神、河流与旅人之神、信风之神……

    这些都是知名神祇，本体神格都在弱小神祇之上。其中的欢悦女士算是脱胎换骨，而中立神祇工匠之神转换了阵营，投奔到了秩序女神麾下。

    其他神祇则是秩序女神在这三年多里“复苏”和“提拔”的从神，基本都是新生神祇。个个面目模糊，神名不彰，应该是秩序女神选拔英灵充任。

    执掌生命、新生和治疗神职的新芽女神……

    执掌农业和幸福神职的丰收女神……

    执掌仁慈、慈善等神职的怜悯女神……

    执掌城防、要塞和建筑神职的城堡之主……

    拥有由凡人创生之光明神职的光照之主……

    拥有知识与记录神职的文书之神……

    拥有交通与道路神职的远行之主……

    拥有印章和印花神职，代表帝国威权的印记之神……

    十九个神祇的分身，尽数降临依附于神皇堡所在的次位面，这是黑暗时代之后主位面从未有的奇景。

    正如李奇所说，这完全是拿来打神战的阵仗。差别也就是因为主位面的限制，神祇分身的力量被压制到了传奇巅峰，各自没有带上大军规模的神侍而已。

    接着小红苏豪迈的叫道：“你们完蛋了！”

    原来她那一嗓子是对秩序诸神叫的……

    脚下的地板，四周的墙壁乃至头上的天花板急速拓展，直至裂解成若干部分，被凭空溢出，充斥着金光的空间继续向远处推送。

    第一序列的六七百人置身金光虚空，眼见要被扯离到各处，又听小红苏叫道：“同志们，要紧密团结在设计师和引路人的周围！”

    紫光闪烁，以小红苏为中心，仿佛延伸出无形丝线，不仅稳稳拉住了所有人，还铺开了一层紫光地板，让人们找回了方位感。

    小红苏的最大价值就在这上面了……

    曙光女皇对神皇堡所在的次位面拥有最高权限，可以直接对空间进行操作，解决掉入侵之敌。

    第一序列人人都有晶格魔方，可以破解包括驱逐、束缚、扭曲等各种手段在内的空间攻击。但那只是针对个人。要在空间扰动下保持高组织度，进行团队作战，就得靠小红苏的空间神术了。

    罗姆罗斯带着十多名部下有些狼狈的站稳，李奇也给了他们空间魔方，不过他们显然做不到“以小红苏为中心”，被丢得有点远。

    白龙公主嘉拉希恩惊恐的道：“是神祇的分身啊，还不只一个，我们是不是被暗算了？”

    罗姆罗斯已经收到了李奇的通报，苦笑道：“当然不只一个，是十九个，加上曙光女皇，我们面对的是二十个神祇的分身！如果之前知道是这个阵仗，说什么我也不会来的……”

    语气转为昂扬：“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战吧！当年大帝应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阵仗吧，我会超越他的，我们会超越他的！”

    这边李奇也在跟小红苏和魔女们紧急部署，加上曙光女皇总共二十个神祇分身的阵仗的确恐怖，可这里终究是主位面，面对的也不过是二十个传奇巅峰而已。

    冒险家公社和猎人公社都有本事在外层位面把传奇巅峰甚至半神当成BOSS刷，何况他们这支几乎集中了所有高端战力的赤联第一序列？

    秩序女神还在修补天堂山，祂可没有力量再像当年轰击迩香那样，动用天使大军直接把他们刷了。

    “我知道大家各有目标，分配队伍也会尽量照顾大家。但大家千万要记住，公私兼顾的前提是公在前私在后……”

    李奇语气有些发虚的说着，他是最没资格说这个的，整个爆破行动就有相当大的成分是他的私事。

    神祇分身的降临挤得神皇堡次位面膨胀了无数倍，每个神祇分身都有独特的神域，凑在一起的话会严重影响神力的发挥，因此现在整个空间，加上小红苏用“紧密团结在我周围”神术分割出的部分，总共分割出了二十一个部分。

    属于秩序阵营的二十个部分里，曙光女皇被护卫在中心部分。忽略那些弱鸡神祇，前后左右上下六个部分各有六个有力神祇护卫，这就需要队伍分作六组，分别进攻。

    “卡琳，你跟蕾塔娜走骑士之神在的那条路……”

    “夏安，你不介意跟龙尔德叙叙旧吧？带上奥蕾莎……”

    “凯瑟琳和菲妮，风暴之神交给你们了！”

    “欧萝拉加上缇娜，贵族之神、欢悦女士交给你们。”

    “我和米奇、莎佳妮还有提米，去解决红龙银龙两个龙神。”

    “克雷默和凯恩，你们带突击队和蛮子走文艺音乐女神那个方向，工匠之神应该很棘手，你们负责拖住祂，等待其他路线得手后一起解决！”

    所有神祇的神力波动不必用监测仪扫描，小红苏感应得很清楚。李奇的分配既照顾了各自的私人需求，又合理的分配了力量，连夏安都没有更多意见。

    记起还有罗姆罗斯，李奇又传讯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走。听说面对的主要敌人是两个龙神，罗姆罗斯也觉得安排很合理，他恰好拥有压制龙魄的特殊能力。

    “行动吧——！”

    小红苏奶声叫着，在诡异难明的空间中伸展出六条紫光通道，让第一序列踏上各自的战场。而她则像灯塔一样，为大家提供稳固的后方保障。

    六组人马投入到通道里，即将跟神域伸展的神祇分身接触，小红苏还在叫：“这可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副本群了，大家要好好努力啊……啊——！”

    后一个啊是惨叫，就在二十一个空间泡相互推挤的缝隙中间，一道柔白的光芒骤然射出，命中毫无防备的小红苏。

    低头看看胸口多出来的可以塞进脑袋的大洞，熟悉的场景让小红苏惊恐加愤怒的高喊：“曙光耗子！又是你们！”

    她的小小身躯猛然拔高到百米，从腰间掏出百米长的巨棍，那是她的一万八千吨晶钛金箍棒。

    还是星星紫头发的小红苏举起金箍棒，要朝那道白光射来的地方砸去，棒子举到头顶，像没了电池的荧光棒一样开始闪烁。

    她惊慌失措的叫道：“不好，我这个分身举不起这玩意！”

    你都掏出棒子了才记起这茬吗！？

    李奇心痛的暗骂，返身向小红苏射去。

    “完蛋——！”

    小红苏哀叫道：“我终于体会到了高宠挑滑车是什么滋味……”

    你啊别这么戏精了！

    小红苏被金箍棒压得身躯摇曳，眼见就要倒下，李奇在心中大骂，同时暗道糟糕。

    秩序女神跟曙光联手了！？

    远处又亮起白光，李奇心头透凉。

    刚才他走在前面，距离小红苏很远，现在就算是用援护射过去都来不及了！

    有人抢在了李奇身前，是凯瑟琳！

    她身躯也拔高到上百米，护在小红苏身前，帮她顶住金箍棒。

    粗壮白光穿透凯瑟琳后背，从她腹部射出，再射进小红肚子，又从后背射出。

    小红苏跟着凯瑟琳同时闷哼，身躯急速缩小软倒，巨大的金箍棒轰隆砸下。

    “小红！凯瑟琳！”

    李奇人还没到，先从腰间射出一块块巨大金属片，伸展成八角暗金光盾，遮护住她们。

    这些盾牌是特种晶钛加胶质复合装甲，配合晶格装甲组成的掩体，经过微魔参数调整，对曙光之力有相当防护。对阵谎言魔君后，赤联为应对曙光之力做了些紧急准备，只给李奇准备了一套，没想到马上就用上了。

    原本落在李奇身后的米奇和莎佳妮先一步赶到，米奇变成巨蛇，用尾巴卷起金箍棒，莎佳妮则幻化出虚影，将她们所在的空间隐蔽起来。

    在她们消失之前，李奇惊鸿一瞥，看到小红苏跟变成了艾丽的凯瑟琳抱在一起呻吟，心中稍定，还以为她们被砸成了肉泥。

    接着他大叫：“莎佳妮你这个混蛋——！”

    莎佳妮的幻象没带上他……

    这空间再度震动，一股异样的潮涌刷下，满含着冰冷和寂灭的力量冲击得他感知紊乱。

    这是……虚空之力！

    果然，虚空龙神也在！

    “爸爸——！”

    混乱中，抱在怀里的蕾娅骤然消失，呼喊声急速远离，吓得李奇肝胆都要裂了。

    “特……蕾娅——！”

    他高声喊着，冲入虚空乱流，其他事情都丢到了脑后，只想着把蕾娅找回来。

    同一时间，由小红苏搭出来的六条紫光通道炸成漫天紫芒，第一序列以及罗姆罗斯的人坠入虚空般的混沌空间，散得乱七八糟。

    空间中心，殿堂高台上，端坐宝座的曙光女皇冷声道：“塔克希丝，你居然违背对我的承诺！？”

    灰暗光流在宝座下翻滚，传出得意而阴沉的笑声：“抱歉，刚才机会难得，实在忍不住。”

    “这样不好吗？他们无法按部就班的跟你的从神们战斗，失败就难以避免了。”

    金光自女皇身上射出，罩在灰暗光流上，里面传出了痛苦的叫声。

    “这是吾的惩罚，不要以为吾不敢对你出手！”

    女皇……不，这时候应该是女神说：“吾讨厌一切不确定的事情！”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