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域孤悬在星海之下的虚空中，无所谓黑夜白昼。这个不比费恩星球小多少的独立位面被狂躁的虚空乱流包裹，位面膜只有最起码的防护功能，阻止不了虚空乱流以各类元素风暴的方式侵入，更谈不上映射日月星辰了。

    这里的一切地形都带着尖刺长角，任何构造都充斥着“巨大”和“扭曲”的元素，再加上如小儿涂鸦，还随时变幻的色斑天幕，一般人呆在这里，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精神崩溃。

    地狱蛮子可不是一般人，跟炼狱和深渊比起来，他们觉得这里舒爽得多，比呆在主位面还舒服，灵魂甚至有种飘飘欲仙的膨胀感。

    这些在地狱位面军里成长起来的凡人精锐，因为长期在内层位面活动，灵魂构造都发生了一些改变。他们的灵魂比普通的赤红超凡者坚韧得多，不如此他们无法长时间抵御炼狱和深渊意志的侵蚀。

    灵魂太过坚韧也不是好事，这让他们的感应越来越迟钝，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变差。经年累月下来，很有可能产生变异，比如说像恶魔和魔鬼一样凝结出魂晶。

    所以地狱蛮子虽然从地狱位面军里独立出来，编组为军团委员会直接掌握的突击队，划到战略军编制，但还是保留了“地狱”前缀。

    地狱突击队被要求必须适应内外层以及主位面各个环境，用于各个战场的前线突击作战。他们的画风自然是奔着邪恶与冷酷去的，同时战斗风格也强调正面硬刚，近距离作战。跟战略军另一支突击队，改名为“光辉突击队”的原榔头突击队截然相反，后者的画风是神圣和整肃，更擅长区域控场和运动战。

    地狱蛮子们还有一个特性跟“光辉圣斗士”不同，他们更擅长与冒险家、探索者和猎人公社这样的民间组织配合。这也是他们来到龙域的原因。

    “都提高警惕！别被幻觉影响了！”

    地狱突击队第一大队队长，战略军上校古尼恩-肯特在频道里呼喝：“你们现在处于灵魂负压状态，必须把这种影响当作炼狱和深渊意志一样的东西抵抗，不然等回到主位面甚至地狱，灵魂会出现裂痕甚至崩溃！”

    这可不是肯特在危言耸听，灵魂研究所已经有了研究结果，如果把费恩世界当作海洋的话，超凡力量对灵魂的影响是按“位面深度”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状态。

    内层位面就像深海的海底，“压强”最大，深渊和炼狱的力量和意志在挤压和渗透灵魂。

    主位面则是均衡的，超凡力量对灵魂没有总体的特定作用方向，当然这也意味着既有向内的，也有向外的。

    而在外层位面，虚空会抽取灵魂所含的超凡力量，让灵魂急速虚弱。原因大概是超凡力量上限更高，也不存在着统一的力量和意志。

    凡人无法在外层位面久呆，除了空气温度之类的维生问题外，虚空导致的“灵魂负压”是更关键的影响音速。即便有位面庇护，没到传奇的凡人跑到外层位面也很危险。

    好在红网以及魔导武装能够保护灵魂，削弱这种影响，等到虚空堡垒的一系列技术成熟，赤联的凡人才能更容易和安全的在外层位面活动。

    数百地狱蛮子在频道乱七八糟的回应，让肯特这个出身西费恩龙尔德回归派教团的圣武士嘴角抽搐不已。

    他其实很不喜欢这种杂乱无章的部队风纪，当初他作为凯恩副手管理地狱蛮子的时候，就在主抓纪律事务。现在换到指挥岗位，才理解了保持部队特色与战斗力之间的紧密关联。

    理解归理解，心头还是不爽的。

    接下来的战斗如果交不出好的答卷，他那个写满了违纪记录的小本本，就能发挥作用了。

    看不把这些成天琢磨怎么装饰自己的魔导武装和单兵机甲，看起来才更酷更吓人的家伙整得屎尿横流！

    像是恐怖巨兽骨骸围成的山谷里，一部部灰黑涂装的魔导武装轰隆踏步。这些魔导武装比普通的单兵武装要高一半宽一倍，头盔、手臂、胸口、腿足以及背部还附带着各种装饰，最明显的就是浑身尖刺、弯曲牛角和漆黑的魔鬼之翼。

    有些魔导武装还从腰间伸展出四到六根壮硕的漆黑蜘蛛腿，有些则镶嵌在类似清道夫的魔导机械中心，除了各类普遍要大一号的魔导武器外，所有武装身上都还有一件近战武器，包括且不限于长剑、双手锤、大号晨星、长矛和大砍刀等。这些近战武器的柄端有明显的魔导装置，显然都是动力武器。

    蛮子们闹归闹，执行命令却不含糊，他们是在借整备武器稳定自己的灵魂状态。

    “这些蛮子感觉很厉害啊，但就靠他们真的行吗？”

    深谷另一侧蹲着十多只从头到尾都被魔导武装包裹住，比真实身躯大了一倍还不只的银龙。

    其中一头体形相对娇小的银龙怯怯的说：“虚空龙很厉害的啊，而且肯定还有龙骑将指挥。”

    另一只脑袋要大出几倍，龙翼又要小得多，严格说是超大号雏龙的银龙用清脆嗓音说：“这是咱们能抽得出的最精锐的力量了，唯一的遗憾是凯恩政委不在。”

    这只雏银龙自然是商业魔女提米，她扇着鸡翅膀般的龙翼，得意的道：“而且还有好几个最厉害的冒险者大团，加上一帮最厉害的猎人，谁来干谁！”

    怯怯的银龙是提米的好朋友小叶子，她仍然不放心：“如果虚空龙神来了呢？”

    提米用翅膀拍着自己的大脑袋：“不是还有我吗？当初突袭神皇堡，我可是以一敌二，把两个龙骑将都打得抱头鼠窜呢。”

    她眨巴着水灵灵的龙眼睛，压低了声音：“而且这一次我带了更多的过期军火，我自己就是一座火力无限的要塞！”

    “但是……”

    小叶子想说你毕竟只是个魔女，而且你作为魔女的本事也没体现在战斗上，不过再看到提米的魔女龙武装上闪烁的微微紫色光晕，心中稍稍安定。

    什么过期军火都无所谓，关键是提米肯定带够了晶格魔方。用来开传送门，不管是跑路还是召唤援兵都很方便。

    “总之……”

    提米的语气变得正经了，小叶子听得出里面满含的愤慨：“银龙一族的命运，今天必须改变。我父亲，我哥哥和银铃姐姐的血仇，今天也必须了结！”

    “还有我的亲人……”

    小叶子也默念着，暗暗下了决心。等会得竭尽全力，怎么也不能落在那些蓝龙后面。

    接着提米语气一转，懊恼的道：“哎呀没把导弹带够！早知道不该赚罗姆罗斯那一笔，再有八千枚的话我的安全系数就更高了！”

    小叶子看了看视野里魔导武装状态面板的数据，确认自己的导弹数量是二百，默然无语。

    两个头像在所有人和龙的视野边缘跳出来，冰蓝头发的俏丽萝莉说：“出现了！虚空龙神带着龙骑将，还有上百头虚空龙出现了！这架势超出我们的预料啊！”

    棕发青年挑着眉头说：“我们来得太巧了，虚空龙是来灭银龙全家……不，全族的，看样子银龙之神也被秩序女神卖掉了，这是个好机会！”

    萝莉惊呼：“什么好机会？那是虚空龙神啊！我们应该先苟起来，再看情况出手！”

    “你们蓝龙也就只会苟了”，提米冷哼，这时候倒是镇定自若，毕竟她是赤联“龙域解放支队”名义上的头儿。

    “胡克司令，肯特上校，丹尼尔，还有冒险者们，你们的任务是解决杂兵和龙骑将”，提米很有气概的说：“虚空龙神就交给我了。”

    老胡克的头像闪动：“嗯，这是正常的安排。那么除了提米殿下和必要的护卫力量外，其他单位都接入我的指挥频道，由我统筹调度。”

    大地微微震动，连绵的光亮自十多公里外的银龙巢穴处升起，那是老胡克率领的赤联海军龙域特遣舰队开始进行火力压制。

    地狱蛮子们由肯特带领着，发出热烈的呼喊，在铿锵的轰鸣声中，如钢铁暗潮，以上百公里的时速激射而出。

    银龙也纷纷升空，加入到由胡克上将指挥的攻击队列里。

    小叶子跟另外两头银龙留了下来，她急切的问：“你不会真的要去跟虚空龙神打吧？”

    提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当然不会啊，按照计划，虚空龙神出现的话，小红陛下会出手的，我只需要过去当个传送道标就行了。”

    哒哒声中，小叶子叹气：“现在还离得远呢，连虚空龙神都没见到，你就抖起来了。”

    “我、我……”

    提米身上光影闪烁，变回粉发少女，跳到小叶子背上的驾驶舱里：“你背我去！”

    ………………

    “真是无聊的战斗啊……”

    高耸入云，类似连绵雪山的银龙巢穴前，老胡克在蝠鲸母舰的舰桥里抱着胳膊注视着战场，发出士气至少减五的富贵感慨。

    完成“五倍速狂飙”的壮举，将最精锐的海军主力搞残之后，老胡克可没有耐性留在泽塔区等着战舰修好，又找李奇要任务。

    李奇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去冰封峡湾，护卫冰风王国移民船团以及艾弗比埃战舰发掘工程，另一个则是带领一支舰队去统领龙域解放作战。

    本就有龙族血统的老胡克当然选择了龙域，虽然所谓的“龙域舰队”只有一艘蝠鲸，两艘虎鲸、四艘大角鲸以及黑鲸幽影鲸各一艘，但能以龙族最蔑视的“低贱杂种”身份，将这些在费恩世界挣扎了亿万年，眼见就要走向覆灭的龙族拯救出来，这份荣耀他可不会丢掉。

    至于舰队为什么这么小，并不是赤联抽不出更多力量了，而是从主位面通向龙域的传送门容量有限。还是靠了之前留在龙域的特遣队协助，才弄出一个大号传送门。否则别说战舰，就连大型机甲都搞不进龙域。

    大角鲸的雷神之锤和虎鲸的破坏之锤破坏了幽影鲸布置的隐秘结界，命中三十多公里外毫无防备的虚空龙群，十多头浑身冒着灰黑烟气，看不清身躯细节的虚空龙在淡紫、淡金和暗金交织的光团中崩裂，分解成焦炭般的残片。

    不少雷神之锤的炮弹穿透目标，在高得不像话的雪山群中炸起一条条冲天雪柱。

    虚空龙群乱成一团，指挥台上清晰显现出几个龙骑将正驱策坐骑，努力维持秩序。而一个美艳的女龙骑将则左右环顾，寻找未知的敌人。

    “果然是这个女人……”

    老胡克笑道：“比起这张脸蛋，更熟悉的是她的屁股。”

    女龙骑将展开感知，很快发现了不再隐蔽的舰队，但无数道烟迹又截断了她的视线，融合成铺天盖地的淡淡云雾，推动前端成百上千的橘黄亮点，如魔导弩箭般射过来，也暂时遮蔽了指挥台上的观测影像。

    雪山之侧，橘黄烈焰密集炸开。数十架比雄鲨壮硕了一圈的锯齿鲨战机从舷窗外呼啸而过，冲向烈焰。

    老胡克对其中一架战机的飞行员发去私密通讯：“卡塔蒙，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你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了。”

    对方淡然回应：“上将放心，我现在已经没有仇恨，我跟所有同志一样，心中只有怜悯和战斗的激情。”

    老胡克没再多说，结束通讯后，他对舰桥里的官兵说：“接下来就是下面的活儿了，我们好好盯着，堵漏捡空就行。注意虚灵的防护状况，我们在龙域不能呆太久。”

    接着他又发出怪异的感慨：“航空局的局长跑来当飞行员，就为了亲手解决他姐姐，这么公器私用，跟修玛陛下的信仰格格不入啊。”

    再耸肩道：“算了，他老婆还是突击队员呢。公事私事都照顾到了，两全其美，符合小红陛下的信仰就好。”

    他人所不能见的铁红交织光辉将老胡克罩住，倒三角脑袋的神使降下，在老胡克身侧幽幽叹道：“老胡克，您让陛下很为难啊……”

    ………………

    凌厉的炮击打乱了队形，多得恶心的导弹炸得大半虚空龙都栽了下去，等到敌人自高空、低空和地面三个方向逼近时，琪迪娜心中的怒火已经沸腾得坐骑都承受不住，发出痛苦的吼叫。

    她对某个人龙一体，都看不出身躯细节的龙骑将说：“希尔维！你去解决低空和地面的敌人！”

    那个身材高挑的龙骑将没说话，带着十多头虚空龙扑下。

    低空有十多头蓝龙和银龙，地面有若干速度很快的人类单位，前者套着魔导武装，后者也是武装到汗毛，对看过历次赤联战况的琪迪娜来说，都是不小的威胁。

    不过威胁最大的还是从高空急速接近的四五十架魔导战机，若干年前，这种武器还只有脆弱壳子和薄弱火力，靠螺旋桨推拉着飞行，那时候就能跟传奇巨龙抗衡，她有过深刻的亲身体会。发展到现在，早就不是巨龙可以对抗的存在了。

    可她不是愚蠢的龙族，她是虚空龙神座下的第一龙骑将，而且这里也不是主位面，是可以尽情发挥力量的龙域。

    皑皑素白的背景上，虚空龙分作两股，上下齐进。

    蓝龙诺莉菲丝将身上的导弹尽数倾泻出去，在频道里招呼其他蓝龙：“不要输给银龙啊！让那些银龙永远记得这一天，记得是我们蓝龙拯救了他们！”

    带着其他蓝龙缩在后面的哈利苟斯嚷道：“好的诺莉姐，不过等我先找好自拍的角度！”

    “塞拉！把那家伙拖过来！”

    诺莉菲丝发火了，当然也是看到了其他赤联银龙正在接近：“你们一起开火！导弹射光，炮弹打光之前，绝对不准退后一步！”

    鼓舞了蓝龙之后，诺莉菲丝抬头看高空，在那里，她的丈夫应该找到他姐姐了吧。希望他能顺利，希望萦绕他至今的噩梦，能在今天终结。

    高空中，来自对面的呼喊声让龙骑将骤然一震。

    “琪迪娜——！”

    “我会解放你的，就在今天，就是现在！”

    “你该安息了！姐姐！”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