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瑟薇这么说，瑞玛科心中一沉，真的要丢开帝国了吗？

    “瑞玛科……”

    铁灰与猩红光辉降下，罩住瑞玛科，军神修玛的神念在瑞玛科心中振荡：“凡人的新时代即将来临，还束缚着灵魂的旧日余晖应该清除了。”

    与此同时，白金光辉也罩住海瑟薇，身上的金纱拂动，令她如置身汹涌光流中，如神殿中的绝美画卷。而她的反应，却让这副画卷上的神圣气息荡然无存。

    “什么！？”

    海瑟薇怒声道：“这帮混蛋！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恣意妄为！”

    跟瑞玛科一样，从自家神祇那里得到的消息，让海瑟薇异常震惊。

    等完全消化了神谕，海瑟薇跟瑞玛科低语片刻，瑞玛科离开。

    海瑟薇又一次看向那个装着琼恩血肉的水晶箱，瞳光闪烁了片刻，挥手说：“把这玩意交给首相，我会告诉他怎么处置。”

    大概个把小时后，天光已经大亮，曾经的神殿山奥斯奎姆商馆，现在的赤联驻神殿山办事处里，大奇丽的尖耳朵又抖了起来。

    帝国官署发来了由首相和诸大臣联合签名的信件，称皇帝遇难，赤联恰好拥有可以让死人完整复生的融合神械，所以请求赤联帮助。

    这本就是奇丽之前主动提出的建议，海瑟薇那边这么快做出决定，也在预料之中。

    不过接着的请求就出乎预料了，信里还说，如果救治过程很漫长并且把握不大，那么希望特蕾希娅的胞妹凯瑟琳能回归帝国，登基为女皇。凯瑟琳虽然当年宣布放弃一切爵位和继承权，但这是帝国亿万臣民的心声，帝国不能一日无主。

    “我靠，你们这锅甩得还真是专业呢！”

    奇丽被这帮家伙的深沉用心震住了，尤其是她刚看完信，就从办事处的网络里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报道，把皇帝遇难，首相和大臣们请求凯瑟琳回归继承帝国的消息全捅了出来。

    神殿山是情报探子和贩子的天国，但他们背后的东家却正是首相，而首相身边，还有个舆论专家莫德温。说这些消息是他们没能封锁住不小心走漏出来的，小红都不会信啊。

    奇丽赶紧联络海瑟薇，要她给自己一个交代。

    海瑟薇慵懒的回应：“这是你自己说的啊，大局当前，帝国最好还是得保住。而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你们赤联。”

    奇丽恼火的道：“用生命编织术或者复活术把琼恩拉起来不就行了？就算不再是当初那个琼恩，只要皇帝还在，帝国至少还能有个象征符号。”

    她压下火气，耐心劝说：“这样的话也很符合你们的期望，我相信冉娜肯定告诉过你君主立宪那套东西。”

    李奇第一次见到提米的时候，就在商业神殿的魔法服务清单里看到了复活术，虽然代价不菲，还需要完整灵魂和身体，但复活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更清楚，神祇都有复活术这项神术，让琼恩活过来其实不难。

    不过时代变了，很多人已经明白，这种所谓的“复活”，要么只是躯体回来了，灵魂是从头编织的，要么是被神祇塞了个灵魂复制品，总之不是原本那个人了。

    奇丽之前提议用融合神械复活，也是因为那才是真正的复活，由此可以避免各方基于灵魂层面的认识，不认可复活后的琼恩就是原本那个琼恩。

    海瑟薇叹气：“那样的确会稳当一些，可我们已经没有能力维持了。你该明白，现在大家只认同融合神械复活的琼恩才是真正的琼恩。”

    “而且就算琼恩复活了，大家也认可他的身份。但一个被自己监护人杀掉的皇帝，还有什么号召力呢？”

    “相比之下，凯瑟琳更能唤起凡人对特蕾希娅的怀念，也能统合帝国境内依旧忠于特蕾希娅的凡人，尤其是那些将特蕾希娅当作神祇信仰，还确实获得了力量的秩序教廷残余，他们正在复兴，势力非常强大。”

    海瑟薇接着的语气像是调侃，却不乏认真：“如果你愿意的话，把你跟特蕾希娅的女儿蕾娅推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啊。直接宣称她就是特蕾希娅复生都没问题哦，毕竟她吸收了曙光女神留下的所有力量。”

    奇丽咳嗽，前半还算是建议，后半就是嘲讽了，这是让天下人都知道现在附在妹妹身上，女身男魂的李奇，女儿其实是以前的老婆？

    她反问道：“你不是说过不可能让我们掌握皇帝吗？现在连整个帝国都不在乎了？”

    海瑟薇再度叹气：“我们的确不愿意，不过跟东费恩即将变成一团散沙的前景比，由你们参与进来，继续维持这个帝国的前景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只有这样，曙光之星才能尽快动起来，星海舰队才能尽快建起来。”

    “你只看到了这事的报道，没看到其他报道吗？”

    奇丽愕然，出什么事了？

    挥手将整面墙都是屏幕的影像分割开，将神殿山上百家通讯社的画面全调出来，东费恩的沸腾时势如大潮般将奇丽吞没。

    艾兰尼斯王国，因为原本的国王琼恩登基为帝，这个王国没有继承者，在帝国政府的计划中这两年就该改为总督区。

    现在琼恩遇难，名为“格罗妮娅之剑”的圣武士教团骤然冒了出来，宣称曙光帝国法统已经断绝，艾兰尼斯要回归当初那个圣武士王国。他们拥立了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艾兰尼斯王室成员，召集到不少贵族，正在组织向王都的进军。

    萨其顿王国，国王……也就是瑞玛科的二哥，宣称曙光帝国的法统已经断绝，王国脱离帝国自立。

    就在清晨，奇丽还没赶到神殿山的时候，这位国王已经召集了好几百位大小贵族，在王都开了发布会。会上宣布剥夺瑞玛科的萨其顿姓氏，同时强调只有萨其顿王国才有资格代表萨其顿人民，言下之意是希望能以王国的名义加入救世同盟。

    早就是帝国总督区的诺顿，一帮贵族也找来了有诺顿大公继承权宣称的亲戚，宣布废除帝国总督区，重建诺顿公国。同样，他们也宣称自己才代表了诺顿人民，愿意以诺顿公国名义加入救世同盟。

    红石一样，原本的几个大公之下，贵族们也退出了大公的继承人，宣布重建红石联合公国。这帮人耿直得多，丝毫不提救世同盟的事情，只是说帝国完蛋了，红石人该过自己的日子了。

    遗忘森林、贝特蒙德乃至贝努因都是如此，当地贵族都宣称帝国已经完蛋，他们不再接受来自帝国政府的一切命令和交涉文书。

    这些贵族的代表或者代理人，全都死在了皇帝行宫的大厅里。不过他们还有家族，他们的家族在千年的沉淀中，早就习惯了不以一人生死决定家族命运。这是一个个贵族家族由自身地位和利益，做出的最自然的，在他们以及附属势力，包括很多并非贵族的超凡者和平民都认为理所当然的抉择。

    皇帝行宫大厅里的那场血案仅仅滞后了两三个小时，就由神殿山的各个通讯社通过各个传讯网络，传遍整个主位面，这也是贵族们几乎是闪电般做出决定的原因。

    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高文、坎达斯、瑞姆这三个北方国家，加上早已名存实亡的瓦伦丁地方一同宣布，曙光帝国现任皇帝琼恩-曙光因为被邪神侵蚀，已由特蕾希娅圣女奥弗琳处决。

    奥弗琳带回了特蕾希娅留在萨其顿海岸的断塔誓约原件，肚子里的曙光血脉也得到了确认。曙光帝国回归正统，与特蕾希娅教会同在。在曙光血脉降生前，由奥弗琳与教会共同执掌帝国。

    秩序教廷分裂帝国时，北方三国之外的帝国疆域，全靠迁到神殿山的皇帝维持帝国的大义名分。现在人家带着断塔誓约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秩序教廷变的特蕾希娅教会支持，大义名分十足。南方这边只剩下一箱烂肉，怎么跟人家争？

    基于这种认识，各地贵族们自然清楚帝国已经无法维持，赶紧站出来“收拾局面”。

    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没有蠢到反对救世同盟，但只要占住地盘控制人口，握紧统治权，救世同盟不还得靠他们组织凡人吗？

    奇丽额头泌汗，海瑟薇没说错，现在有能力为帝国招魂的，还真的就是赤联了。

    凯瑟琳和蕾娅不管哪个站出来，都有资格继承特蕾希娅留在凡间的遗产，两个加起来，效力更没得说。

    严格按照旧时代贵族法则来算，连李奇本人都有皇位的继承权宣称。他跟特蕾希娅的婚礼虽然是秘密的，却得到了两位神祇的见证。

    可这种历史倒车，用“大局为重”这个借口也是开不出来的，何况这意味着凯瑟琳和蕾娅将失去她们的道路，她们已经是赤红超神了。

    细细一想眼下的局面，奇丽冷笑：“首相阁下乐见其成啊，没有他动用传媒力量推波助澜，偌大的帝国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垮台。”

    海瑟薇说：“首相……不，唐古斯老头也不想啊，毕竟他没有效仿其他贵族，宣称重建唐古斯公国。”

    所以，大乱在即。

    上述消息不是奇丽看到的全部，仅仅只是帝国崩塌后，贵族这股势力重新“崛起”的一面。

    在另一面，是其他势力渴望接受帝国遗产的沸腾动向。

    在萨其顿，魔法师辛伯纳联合诸多魔法师和商人，宣称萨其顿王室“反叛”，正在纠集飞舟和战车部队，准备将王室和贵族一网打尽。

    在艾兰尼斯，圣武士教团和艾兰尼斯贵族们也被瑞玛科宣称为叛军。元帅在夜里动员起的舰队，正好有了热热身的借口。

    在贝特蒙德和布莱德东面，“炼魂大公”厄尔斯希罗德更干脆，一方面承认曙光帝国已经完蛋，放弃了原有的公爵爵位。另一方面宣称自己获得了救世同盟的认可，是凡人中的巫师代表，有权率领巫师消灭一切妨碍救世的“费奸”。

    就连神殿山西北荒原里，一座由囚犯和奴隶组织起来的城市，也杀了遗忘森林晨歌家族派去主张所有权要求臣服的使者，宣称帝他们背负的一切帝国契约和贵族债务全部无效，他们不再是帝国臣民和贵族领民。他们从身体到灵魂，全都获得了自由，并将为捍卫自由战斗到死。

    内战一触即发，虽然战争的双方界线分明，但散布在整个帝国里，不是一场或者几场战斗就能有结局的战争。东费恩内亿万从历次天灾，包括陨星风暴中存活下来的凡人，将又一次迎来悲惨命运。

    “我们会收下琼恩的血肉，尽力拯救……”

    奇丽有了定计，不需要再开会讨论，这是唯一的选项。

    “但不是作为皇帝拯救，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拯救。”

    “凯瑟琳和蕾娅也不会接收帝国，曙光帝国已经逃到北方了，那才是真正的曙光帝国。”

    既然时势走到了这一步，特蕾希娅开启的革命，也该迎来真正的结局了。

    “贵族什么的，的确没有理由再翻腾起来了，该清扫的东西就清扫掉吧。”

    “但我仍然坚持，这不该成为又一场灾难，也不该是又一个循环。”

    “所以那些借着帝国垮塌，想在帝国的废墟之上，踩着旧贵族的尸体成为新贵族的势头，绝对不能听之任之。”

    “我相信这也符合你们的利益，你应该不希望杀光了旧贵族之后，魔法师仍然还得依附于国王和领主，才能将自己的魔法力量转换成……利益吧？”

    奇丽一番话说得海瑟薇渐渐沉凝，最后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光幕中的黑发美女对奇丽嫣然笑道：“李奇，你们赤联的那首歌，我们魔法师也非常认同和喜欢啊，至少是其中那句……”

    海瑟薇轻轻唱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国王和神祇。”

    ………………

    午后时分，唐古斯神殿山，皇帝行宫前的狭小广场上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空中更是漂浮着如热带鱼群般的浮游摄像机，景象完全是密集恐惧症的噩梦。

    但广场上出现的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却足以粉碎任何噩梦。

    这两位美女的身影，正通过摄像机传递到整个费恩。从魔法师的高塔到贵族的城堡，从川流不息的车马驿站到城乡各处的小酒馆里，无数人都聚集在屏幕前，屏声静气的凝视着她们。

    她们将终结眼下迷乱纷纭的形势……

    淡金短发，身材修长，绝美面目与主位面里各个角落里都留有深刻痕迹的那位陛下一模一样，却散发着绝非那位陛下的锐利气息，即便是最迟钝的泥腿子都不会认错。

    特蕾希娅的双胞胎妹妹，曾经的哈德朗公主和红石女王，现在的赤联魔女凯瑟琳-哈德朗，据说已经是新的战神。

    她从首相手里接过装有琼恩血肉的水晶箱，用清脆嗓音简洁而有力的说：“这不是，皇帝，是，琼恩-哈德朗。”

    首相早知如此，只是无奈叹气，周围的记者们一片哗然，整个费恩主位面也一片哗然。

    这意味着琼恩就算是被救活了，也不再是琼恩-曙光，而只是特蕾希娅曾经收养过的义子。

    哗然并不是失望和沮丧，而是巨大的期待、喜悦乃至兴奋。

    这是不是说，凯瑟琳要登基，把姐姐创立的帝国维持下去？

    凯瑟琳蛇鞭是个只有看上去大概六七岁的小萝莉，流金长发随意披洒，粉嘟嘟的小脸蛋因为婴儿肥还圆圆的。一双灰瞳晶晶亮，灵动的转着，似乎还在吞咽着什么小巧红唇还在蠕动。

    这个举动让无数凡人心中的期待更加浓郁，赤联的希望魔女蕾娅，传闻是特蕾希娅与李奇私下生的女儿。更劲爆的传闻是，蕾娅实际是特蕾希娅重生。当然大多数凡人并不信，特蕾希娅已经成神了，到处都是喊着“特蕾希娅赐我力量”然后金光闪烁的信徒呢。

    凯瑟琳把水晶箱递给小萝莉，说：“你的……”

    你的什么并没说完，小萝莉也没问，顺手接过水晶箱。

    然后她嗨哟低呼，一个趔趄就要扑倒，这箱子明显不是她能抱得起的。

    连首相都下意识的弯腰要去扶她，她却轻盈后跳，就用一根白白肥肥的手指，将水晶箱顶了起来。

    “琼恩！”

    另一只小肥手拍着水晶箱，她用稚嫩童音说：“跟我们，回家！”

    凯瑟琳牵过那只小手，点头说：“回家！”

    说完转身就走，再没一个字留下。

    首相是早知如此，挤在现场的其他要人们和记者却都张大了嘴巴，表情凝固。

    正在看现场直播的无数凡人，也都是同样反应。

    费恩主位面里，就在那一秒内，超过十万个瓷碗和酒杯被打碎，上万的车马撞在一起。

    接下来，百万凡人痛哭，千万凡人不知所措。

    红石，冷泉伯爵领地的魔法高塔里，光幕关闭，佐尔德深深长叹：“果然是这样啊。”

    他挥手展开另一面光幕，招呼道：“小巴斯拉扬，工坊的事情暂时停一下，把工坊的保安，还有飞舟驾驶员集合起来，赶紧传送到我们这里。”

    小巴斯拉扬愕然：“同盟分配给我们的任务那么重，哪有那么多时间啊！”

    佐尔德冷哼：“蠢货！只知道埋头干活，不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事，你跟那些七七七的魔工式有什么区别？”

    他昂扬的道：“你还不知道吗？帝国完蛋了，贵族的时代完全过去了，未来的时代完全属于我们了。”

    “当然，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长腿跑掉，所以我们得自己动手。”

    “除了召集保安和驾驶员，你还得召集散塔林会的兄弟们。等会我会发表一则声明，你让大家都拍个赞同声明的视频，剪辑在一起，今天之内就要搞定。”

    小巴斯拉扬还在发愣：“什么声明？”

    佐尔德说：“讨伐诺顿和红石内一切压迫和剥削劳动人民的贵族，我们散塔林会要给这两地人民带来自由和幸福。”

    小巴斯拉扬惊恐的道：“什么！？为什么！？”

    佐尔德嘴角直抽，这家伙送东西送女人倒是伶俐，可在这些事情上怎么这么缺心眼？

    小巴斯拉扬也不是真缺心眼，他在为某件事情头痛：“可、可我们自己就是贵族啊！”

    佐尔德咳嗽说：“那就在声明里加一句，放弃爵位、封地和领民，跟贵族彻底划清界限！”

    小巴斯拉扬转脸忙乎了一会，应该是去看消息，回头时满脸大汗：“原来是这样，皇帝居然被杀了，帝国也跟着垮了，这也太……”

    太了半天没太出来，他依旧很犹豫：“但我们跟那些子爵伯爵侯爵交情很好啊，而且不少人也没跟那些想恢复公国的家伙站在一起。”

    佐尔德说：“交情顶个屁用，这时候不该是最熟悉谁就先收拾谁吗？他们的城堡有什么防备，手下有多少人，我们最清楚啊！”

    “至于站没站在一起，他们也没跟我们站在一起啊。只要是贵族，全都干掉！”

    佐尔德的脸颊扭曲起来：“这帮家伙是在跟海瑟薇阁下，还有赤联那边，甚至是整个救世同盟为敌啊。既然都是贵族，就没必要区分了。”

    “想想看啊，什么时候我们魔法师可以光明正大的打杀贵族，劫掠城堡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想想之前我们在新大陆上那场苦战，时代变了……”

    佐尔德悠悠的说：“只有跟更多的凡人，甚至是平民站在一起，带领他们，满足他们的欲望，才有资格代表凡人。”

    “贵族不仅没有资格代表凡人了，还以为这场变乱，走到了救世同盟的对立面上，马上就要成过街老鼠。”

    “谁先打，谁打得狠，谁就能既吃得满嘴油，同时还是顺应时代的英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