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雾气涌入，阿丽珊引导着冥河滚滚倾泻，封在不朽之渊的上方。

    这只是一层极为稀薄的阻隔，仅仅将堕落神力挡住，正在加速的力量循环没受丝毫阻碍。冥河因此沸腾着，即便是阿丽珊都不敢置身于深渊之上。

    她也不是整条冥河的主人了，赤红冥河在归队堡、活死人堡加埃隆盖特要塞三个节点稳定住的欧米伽区与来自炼狱和深渊的血河汇聚，共同流入不朽之渊，构成了费恩世界灵魂循环的末端，同时也成为新的力量循环的一部分。

    这是完整的冥河，与不朽之渊一同，连通了内外层位面的顶点。

    这种状况当然不能任其持续，超凡力量加速的幅度太大，不仅在撼动凡人的灵魂，主位面屏障、主位面与元素位面乃至内外层位面的法则都会松动，产生各种难以预料的危害。

    威尔森和甘比特在天堂山与地狱两端各自收拾局面，赤红诸神们则紧急召开超神会议，在超神层面确定策略后，再化作赤联的集体意志。

    从技术层面上看，地狱最深处已经有冥河进行封堵，眼前最迫切的工作就是堵住天堂山第二层的入口，不让不朽之渊继续抽取力量，加速力量循环。

    封堵方案很快就拿了出来，不管是封堵材料还是加固措施，都有现成的。

    让银月之心继续上升去堵破口，用灵子加速器做临时性的焊接，等确定了后续方案，也能很方便的挪开。

    至于后续方案，大家就产生了分歧。

    小红猴急的拍桌子：“赶紧把银月之心塞过去！等我带着大家，把整个赤红神国搬进天堂山，天堂山第二层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大多数人都赞同小红的想法，这意味着由赤联取代秩序女神，居于费恩世界的至善正义之巅。

    放在一般故事里，这就是最终的胜利了。

    到时候赤联居于费恩世界超凡力量循环的起点，还拥有编辑世界根源力量法则的权力，等于从在野党变成了执政党。

    那个谁、夏安、欧萝拉以及李奇却摇头不迭，先不说可行性有多大，这等于三八年就主政，赤联有足以摆平内忧外患的力量吗？

    “天堂山，我是说作为力量循环起点的天堂山，真的还有必要存在吗？”

    李奇甚至这么反问，让小红和其他超神们异常不解。

    “你是说……”

    “等等我计算一下……”

    欧萝拉和薇姬各有想法，正嘀咕时，银月之心外的天空中，若干道神光显现。

    白金光辉是自由女神辛西娅、黄金光辉是商业女神艾尔莎、碧绿和深绿光辉则分别是生命女神和自然之神……

    钢铁与猩红交织的是军神修玛、暗红光辉是战神乌索斯、铁灰中泛着古铜神光的是意志之神……

    连一直稳得住的大地女神，还有旅者之神、河水与溪流女神这些刚当了二五仔的前秩序诸神都降下了投影，只有改换门庭不久，大概是怕赤红诸神追究的律法之神没好意思露面。

    诸神降下投影的同时，银月之心深处，原本存放融合神械的大厅里展开一道传送门，夜女士代言者格芮塔、魔法女王及辛西娅代言者海瑟薇、商业女神代言者洛希弗斯、意志帝国皇帝罗姆罗斯乃至律法圣女娜玛等人从传送门里跨出。

    “真是没想到，自古以来凡人从未做到过的事情，被你们完成了。”

    “这真的出乎想象，是值得传唱千古的伟大史诗。”

    “当然也得感谢特蕾希娅，她再次做出了牺牲。”

    就在这座大厅里，海瑟薇代表蓝约诸神，对赶过来的赤红诸神献上由衷的祝贺。

    小红横眉怒目，这帮家伙赶过来哪可能就是为了道喜，分明就是来摘果子的。

    欧萝拉死死拉着她，不准她跳出来捣乱，交涉的事情还是由李奇负责。

    “李奇，也祝贺你获得了身体，跟夺取天堂山的伟绩相比，这个收获虽然算不了什么，对你来说还是至关重要的。”

    海瑟薇眼神飘浮的说着套话，可不管是目光还是感应，都没发现她真正想说话的人。

    “奇丽牺牲了……”

    李奇自然知道她在找谁，故意欲言又止。

    果然，不仅海瑟薇大惊，罗姆罗斯更是目呲欲裂，一副马上要冲出人群把李奇掐死的暴躁模样。

    格芮塔轻描淡写的挥手灰黑光芒，挡住罗姆罗斯，低沉的说：“天堂山之战陨落了不少神祇，但吾主没告诉我，赤红诸神里有谁也陨落了。”

    李奇背后也像是有若干道火焰射线烧灼着，那自然是大家不满他跟海瑟薇亲切互动，赶紧老实的道：“她牺牲了自己的神祇本体，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暂时没办法露面。”

    海瑟薇松了口气，很有些做作的扫视大厅，发出悠长的感慨：“牺牲了很多啊，不仅有特蕾希娅和奇丽，我们七十四军团的凡人也牺牲了很多，而且……好像连融合神械也用上了。”

    这下连欧萝拉也忍不住了：“海瑟薇，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天堂山的胜利是我们抛头颅洒热血，一刀一枪干出来的，跑过来说几句话就想摘走胜利果实，没门！”

    “融合神械不是你们的，只是若干年后的使用权，难道你还想用这个来要挟我们？”

    海瑟薇笑道：“天堂山的胜利当然是属于你们的，但也是属于费恩世界所有凡人的，不是吗？”

    欧萝拉噎住，小红嘀咕：“看吧，还不如先打我这张牌，被吃了也不可惜啊。”

    李奇阻止了其他人发言，也直奔主题了：“那咱们也不必浪费时间了，有什么方案就拿出来吧。”

    格芮塔抢在海瑟薇之前说话：“我代言吾主而来，只为一件事。”

    “天堂山不能被哪一个，或者哪一方神祇独占，赤红神国不能搬进天堂山！”

    “如果有这样的迹象，吾主将不惜出手，这并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事实。”

    金光闪烁，轰隆巨响，格芮塔被轰到大厅的墙上挂着，身体深深嵌进墙面。

    居然是小红干的，小号的金箍棒在手，她咬牙切齿的道：“这就是威胁！谁敢威胁我，我就揍谁！”

    “小黑不想让我们独占天堂山，就自己出来跟我斗！”

    “让傀儡来传话，那家伙胆小成了这样吗？”

    幽幽叹息中，灰黑波光自格芮塔身上涌出，在小红对面凝结出另一个小红，如果不是气质和装扮迥异，大家都会错认成是一面镜子。

    “真的想跟我打一场？”

    小黑……也就是夜女士的投影说：“你该清楚，真正的我就是黑夜，无处不在，没有本体。”

    “就算你恢复了太阳神职，把我杀上一万遍，也无法真正消灭我。”

    “我跟你同在，小红。”

    “不让你们独占天堂山，并不只是出于反对你的立场，不过既然你不明白，我也不准备跟你解释。”

    小红目如铜铃，气喘如牛：“解释……你需要跟我解释的事情多着呢。”

    “不想说也无所谓，杀不绝你也无所谓，见一次你就杀一次你，让我爽就够了！”

    李奇咳嗽：“别讹啦小红，以你的智力值，这种招数怎么可能成功呢？”

    小红呆了呆，收起金箍棒，讪讪的哼了声，然后乖乖的退场。

    在地狱深处跟阿罗曼一战，她就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上一个小红的残魂。跟李奇经历种种，共同成长，早就不是原本的小红了，哪还在意跟小黑的诸般恩怨。

    “真是的，当着外人的面一点也不给我留点颜面，我好歹还是他的女神啊。”

    退到后面，她牵着欧萝拉诉苦，让旌旗女神也无奈苦笑。

    这边李奇说：“我们的确有把赤红神国搬上天堂山的方案……”

    不仅小黑的身影震荡，海瑟薇也吞着唾沫握紧了魔杖，罗姆罗斯更沉声道：“这意味着什么你该清楚，李奇，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统治整个世界吗？”

    他的心思一滑又转了方向：“让奇丽出来说话！她已经是神祇了，失去了本体，应该还能……”

    海瑟薇打断了他，语气更加沉重：“之前我们双方虽然没在这方面做过明确的约定，但天堂山和星海位面的行动，还是以救世同盟的统一名义进行的。”

    “你们要执行这个方案，就意味着破弃盟约，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比我想得更清楚吧。”

    这时候李奇也收到了薇姬的粗略计算，微微笑着说：“所以我一开始就问，你有什么方案就直接提，毕竟只是方案。”

    蓝约方面的代言者们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掌握着绝大部分凡人，虽然并不惧怕赤联，可在外有精灵海军的形势下，还要跟赤联斗争，那样的前景还真是可怕。

    海瑟薇也不再绕圈子，直接提了蓝约诸神的想法。

    很简单，诸神想把天堂山变成自由神国，赤联可以把赤红神国搬上天堂山第二层，蓝约诸神也能把各自的神国搬进去。当然，到底是真实和根本的神国，还仅仅只是一处中转地，这个就无所谓了。

    “总之，天堂山作为力量循环的起点和编辑力量法则的入口，必须为救世同盟诸神共同掌握。”

    “任何对力量循环的改变和力量法则的编辑，都必须经过救世同盟设立的专门机构审议，获得一致通过后才能进行。”

    海瑟薇强调：“总之，费恩世界的改变，必须在救世同盟的框架下，由诸神共同决定。”

    这边小红呸道：“又一个联合国……不，国联！”

    欧萝拉等女神也都面露不豫，这个方案变成现实的话，就等于把费恩世界信仰道路的未来交给了一个整日扯皮的神祇会议结构。

    有这个机构掌握天堂山，什么神祇配额、信仰标准、赞量交易之类的东西绝对会相继出炉，哪还谈得上凡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

    问题是天堂山之战也的确不是靠着赤联一方打赢的，蓝约那边不扯后腿就已经是巨大的功劳，而双方团结在救世同盟这顶大帽子之下的大义名分，也的确难以否定。

    李奇传讯让大家稍安勿躁，他气定神闲的对海瑟薇说：“那么我就公布我们的另外一个方案。”

    等李奇说完这个方案，海瑟薇、洛希弗斯、娜玛、罗姆罗斯还有刚从墙上扯下来的格芮塔，都瞪圆了眼睛，异口同声的叫道：“你疯了！？”

    “封死天堂山，让它不再成为费恩世界的至善正义之巅，这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吗？”

    李奇悠悠的道：“看看凡人现在拥有了多大的力量？既然凡人连天堂山都能打破了，它还有什么资格成为世界之巅，继续作为力量循环的起点，裁定整个世界的善恶呢？”

    他挥手在大厅中投影出如洋流或者季风的影像，那是费恩世界超凡力量循环的示意图。

    “不要觉得这种状况不可想象，黑暗时代后的几个纪元里，天堂山不也是只有第一层吗，世界还是这么过来了。”

    “当然第二层没被封死，所以力量循环没什么变化，天堂山在一定程度上仍然在主导着力量循环。”

    “现在我们把它封死的话，费恩世界的力量循环就不再是集中式的单向循环，而会变成多个中心的分布式循环。”

    “这不是更好吗？费恩世界正需要发展，借着循环加速的势头，我们也可以更快的拓展各条信仰道路，给费恩世界不断增加新的维度，世界也由此不断进步。”

    “看看这个示意图，懂的自然会懂，如果封死天堂山第二层，力量循环会怎么变化。”

    海瑟薇的学识最为渊博，自然一看就懂。

    她若有所思的眨了几下眼，然后摇头道：“但这个样子，会非常乱的。”

    李奇点了点，一道浑圆的屏障出现。

    “当然会乱，但我们对主位面屏障进行改造的话，就能让主位面屏障渐渐替代天堂山，成为力量循环新的起点，再跟地狱最深处的力量循环接通，同时也成为新的终点。”

    “这么一来，主位面屏障就成为连通各个分支循环的主干，不仅能继续有效的保护主位面，还能稳定不断成长和壮大的力量循环。”

    海瑟薇嘴角翘起，笑道：“主位面屏障就是黑暗时代前的太阳，相当于小红的物质本体，你们还是在打掌控世界的主意呢。”

    李奇回以大笑：“你也该知道现在的小红不是以前的小红了，而且主位面屏障不是天堂山，没有谁可以完全掌控。”

    “我们完全可以在主位面屏障各干各的，各自梳理自己的信仰道路。到时候主位面屏障归谁所有，就完全由凡人自己说了算呗。”

    他举手指着上方，严肃的说：“既然凡人已经打破了天堂山，神祇还想蹲在天堂山，继续像旧时代那样统治凡人吗？”

    神国是不可能搬进主位面屏障里，去主导力量循环的，神祇对其的干预很有限，李奇的方案就相当于让凡人自由的发展信仰，信仰之力汇聚成的力量循环就让其在主位面屏障里自由的竞争。到时候力量循环乃至力量法则会更符合哪一方的需要，就看哪一方更能获得凡人的认可。

    格芮塔率先反对：“这不可……想象……”

    洛希弗斯抚着下巴，有些心动：“倒是一个值得考虑的方案。”

    罗姆罗斯异常坚决：“正合我意！凡人的意志该归于凡人！”

    娜玛更在意其他事情：“尽快拟定详细的协定吧，我们会来维护协定的神圣性！”

    海瑟薇正在沉吟，白金光辉降下，在她身边凝成虚影。

    自由女神辛西娅说：“这也是符合自由信仰的，我们应该接受。”

    海瑟薇叹气：“既然吾主认可，我也只能接受。”

    她转到更现实的话题上：“这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堵住天堂山第二层。”

    她很严肃的说：“这事还得以你们为主，但你们不能用银月之心去堵，我们会调动资源来帮忙。”

    帮忙是其次的，关键是监督赤联，不让赤联搞什么手脚。

    李奇无所谓的道：“如你所愿……”

    留下相应人手跟赤联商定细节，海瑟薇传送回曙光之星。

    “海妮，这是好事啊，值得高兴的大好事。”

    辛西娅问：“我们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以赴备战了，而且还能从赤联那里获得援军，战胜精灵海军的把握更大了啊。”

    海瑟薇嘴角抽搐，作为协定的一部分，赤联也会组织舰队，在做短暂休整后，就加入曙光之星舰队，共同抗击精灵海军。

    这对蓝约来说，形势无疑非常不妙，压力大得连她都感觉吃力。

    “海瑟薇……”

    洛希弗斯发来传讯：“吾主降下神谕，要我推动决战的进程，你看有什么办法让精灵海军快一点来吗？”

    商业女神自然是更着急的，祂还想着打赢精灵海军之后，在印记城设立贸易站，跟对方达成贸易协定呢。

    如果赤联又投入了更多力量，到时候费恩世界出口该怎么处置，自然又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在已经失去了处置天堂山的权利之后，艾尔莎对形势越发不满了。

    紧接着是战神乌索斯和律法之神龙尔德的传讯，意思都是差不多的。

    祂们都觉得失去了天堂山……

    海瑟薇揉了一会眉心，决然的道：“轰开印记城！”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