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这个东西，到了什么地方都会存在。就像苏钺如今所在的电影节的开幕式酒会上面，国际一流电影人是一个圈子，各国的电影人又属于不同的圈子。苏钺这样的电影节的新人，完全是还没进入圈子里面的存在，所谓的“不入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而特纳这样的国际一流导演，他应该是属于吉祥物：国际一流电影人会上来说两句，以显示自己和这位国际大导演有交情；二流的电影人也会上来说两句，以显示自己正在努力往更深层次的圈子里面爬；三流的电影人逮住机会也会上来说两句，不是要显示什么，最起码得让周围的记者捕捉那么一两个镜头，哪怕以前从未有过合作，将来也不会有合作的可能，但这样的照片传入自己所在的国家，自然会让名声上涨那么几分。

    电影节筹委会的主席团代表在酒会的中间讲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很高兴见到许多老朋友，更高兴有新的成员加入到这个大家庭”或者“期待在未来的一个周甚至未来一年的时间里面，大家能够为电影艺术奉献更多的热情”之类的东西。

    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个酒会是个什么意思，苏钺就不想继续在这里和一帮认识不认识的人虚与委蛇了。看了看依然还在圈子中间打混的特纳，苏钺找到了朱淼和田园。

    “吃饱了没？吃饱了就撤！”苏钺对站在餐桌旁边的朱淼道。

    “切，说的好像我们是来混吃混喝的！”朱淼耸了耸鼻子，“不过这现场的东西也太次了，味道一点儿都不好！”

    “苏总不需要和其他国家的电影人交流一下？”陈宝都其实一直站在旁边，他倒是想挤到特纳他们那边去，但一个人都不认识，只好很没有风度的跟在朱淼和白玉的身边。

    “你看周围谁在交流电影艺术的问题？”苏钺笑了笑，“这样的场合，大家都是来混脸的！”

    “那也不错啊！”陈宝都嘟囔道。

    “你一个美术片厂的厂长，到这儿来混脸有意思吗？”苏钺笑了笑，“让外面的记者拍两张照片，让国内的观众知道你来过了，就达到目的了。你现在去跟那些国际知名的动画电影的导演编剧以及美术制作人员去聊，人家也不会搭理你！人嘛，自己的腰挺直了才能撑得起周边的圈子。”

    “那……”陈宝都嗫喏了一下，道，“明天开始电影展映，我们的电影排片什么的怎么安排？不需要和筹委会商量一下？”

    “特纳跟我说过这件事儿。”苏钺道，“这种事情是早就安排好的，现在再去说，估计是没什么作用。况且，谁认识你？不过陈厂长也不用担心，虽然影厅和放映的时间已经基本上确定了，但似乎允许小范围的调整。而且咱这部片子是动画电影，不用说，受众肯定是以儿童观众为主，展映的时间上不会安排得太鸡肋、而且只要我们能在开头的一两天的时间内吸引到足够的观众进场，那么筹委会肯定会有所考虑的！”

    “可是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想要宣传也没有渠道啊！”陈宝都担忧地道。

    “早干嘛去了！”朱淼在旁边小声道，“指着你，黄花菜都凉了！”

    “小朱！”苏钺眼睛一瞪，“跟陈厂长道歉！”

    “不用不用！”陈宝都讪讪道，“朱小姐是心直口快，不过说得确实很对。我这个人在国内跑一跑业务还行，但到了这样的场合，还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还得是仰仗苏总的手段。哈哈……”

    “陈厂长对不起！”朱淼小声道，“我的意思是说，您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苏总实际上已经有了筹划并且已经付诸实施了！”

    “哈哈……我就说嘛！”陈宝都咧嘴笑道。

    回去的路上苏钺一直没有和朱淼说话。朱淼也知道自己无意中的吐槽有些惹老板生气了，不过陈宝都就坐在旁边，她也不好意思当着陈宝都的面向苏钺解释这句话到底是为什么就从自己的嘴巴里面喷涌而出了——实际上仔细想一想的话，似乎到现在为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张嘴说了那么一句话。

    一直到回到酒店，朱淼低着头老老实实跟着苏钺去了苏钺的房间，白玉有些担忧地在后面跟着。

    “说说吧，怎么想的！”苏钺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头也没抬就说道。

    “对不起。老大！”朱淼低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忍不住就这么说了。或许是因为，从潜意识里面我觉得他们沪市美术片厂是搭了我们的便车，还能有机会参加这次电影节，好像……”

    “好像是他们亏欠我们的？”苏钺皱着眉头问道。

    朱淼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行了。”苏钺摆了摆手，“坐下吧，我也没想把你怎么样！”

    “那……您原谅我了？”朱淼微微抬了抬头，偷偷瞄了苏钺一眼。

    “你要始终记得一件事情！”苏钺严肃道，“对于一个歌手或者演员而言，这一类的事情，你可以去思考，也可以和白玉啊、方辰啊、宾果啊乃至我和小婧我们这帮人说，但是绝对不应该当着陈宝都的面讲出这样的话来！我也知道在这部片子诞生的过程中，沪市美术片厂除了贡献了一个制片资质之外，什么也没做，但既然是双方合作，那么利益肯定是要共享的。这样的话我可以说、徐老师也可以说，但是唯独你们艺人不能说！否则会是巨大的隐患！记住没有？！”

    “记住了！”朱淼点了点头，小声道。

    “好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苏钺摆了摆手。

    这件事情他确实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本身朱淼说的这件事情就是事实，哪怕朱淼不说，苏钺也会找机会跟陈宝都暗示一下，毕竟国际版权的发行意味着《龙猫》这部电影的蛋糕又膨胀了好几圈，如果不把事情事先说明白，以苏钺的认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糟乱的事情。让他比较意外的是，朱淼居然当着面就怼了陈宝都一句，这肯定是要警告一下的。

    “苏总，筹委会传真过来了我们的电影的展映时间。”梁展博没跟着去会场，一直在酒店呆着，苏钺他们回来的时候他就想过来汇报，但一看三个人的状况明显不对，等着朱淼和白玉离开了，才敲门进来。

    苏钺拿过那张薄薄的传真纸，找到了《龙猫》的信息。

    整个电影节的入围影片多达上百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面肯定会有所偏向。《龙猫》本身是一部动画电影，出品的团队又是新人，在这方面肯定是要吃亏不少。明天一天的时间只有上午的一场，后天还是一场，而且都是在小影厅。第三天倒是有两场，但是苏钺仔细看了看，第二场居然是在深夜十点半的时间！

    苏钺把传真纸丢在一边，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才道：“你和沈蓓蓓他们联系过没有？明天下午的街头表演能不能成？”

    “联系过了！”梁展博道，“这首曲子原本是他们演奏熟练的，唯一的不同就是快闪这种表演形式需要乐器的不断加入，所以只要做好顺序的安排，就没有什么问题。另外就是，我们今天上午接来的国内发过来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明天下午肯定能在圣马可一鸣惊人！”

    “话不要说得这么满！”苏钺摆了摆手，“毕竟圣马可的气氛再高，影响到的群体也是少数。要知道，我们的竞争对手可是不少呢。”

    “您还不知道吧？”梁展博反而笑了笑，“我今天在酒店上网，发现我们这两天的表演视频已经在互联网上非常火爆了！实际上……许多人已经知道这个表演是在圣马可举办，甚至还有人说，只要明天的表演继续进行，就会用网络直播的形式向全网直播！这样的声势下，我不觉得我们明天的表演会失败！”

    “你不说我还忘了！”苏钺转身抄起自己的笔记本，打开了自己的视频分享账号。

    果然，今天下午发布的《欢乐颂》的快闪视频比昨天的《D大调卡农》还要火爆。下面的留言回复中，除了询问苏钺的身份的，就是讨论视频中的各种细节的。许多人将目光对准的是表演团体的专业性，从各种各样的角度分析各种乐器加入时机的优缺点，还有人则将注意力对准了表演现场的所在地，从里面的标志性建筑物很快得出结论：威尼斯圣马可广场。甚至还有人原本就是当时现场的观众，在他的留言里面，对于这场表演赞不绝口：“我并不是古典音乐的爱好者，也从不觉得坐在音乐厅听一场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时的音乐会是一件多么酷的事情！唯独这一次，当整个广场的人齐声高唱《欢乐颂》的时候，我真的感受到了音乐所带来的共鸣！上传者说的没错，这才是《合唱交响曲》打开的正确方式！”

    当然还有人将目光对准了表演团体本身，讨论着这支明显来自亚洲的交响乐团到底是什么来历。当有现场的观众告诉大家，这只表演团体是来自中国的大学生交响乐团的时候，许多人忍不住吐槽：这是我们欧洲人的音乐，却让中国人的音乐家给我们带来了共鸣！

    “如果明天大家发现这不过是一次推广活动，会不会引起暴动？”苏钺笑着问梁展博。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