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山河: 第八十六章 选佳卷
殿试完的当天就要大致选出前十进呈给陛下,这是工作量很大的一件事情。因而实际上大部分卷子都不会被仔细看完,阁老们稍稍定了基调,后面扫一眼开头,就跟着阁老们画圈叉,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非如此,日落之后阅卷,也不可能赶在明天日出的时候就招前十的新科进士进宫面圣。
那么这十份卷子到底怎么选呢?这就要从殿试的座位上说起了。
殿试按次第排位,会试前十的卷子会放在最上。因为会试毕竟考了九天,考的东西非常全面,比殿试的一篇策论更能够说明学子的真实水平。
所以会试的前十,也就是前十份卷子,则会被重点批阅,而余下的,就不会看得太过仔细。
这也就是往年会试前十十有八九会成为殿试前十,只是排名略有出入的原因。
如果余下的二百九十份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最后礼部侍郎旁边作为前十备选的卷子,不会超过二十份。
再加上会试的前十,诸位大人都会去稍稍了解一下,到了殿试阅卷的时候卷子不誊抄,虽然名字被糊上了,但细心一些的人大都可以猜出,到底有哪些人被选了出来。
如果两者文章没有显然的上下之分,诸位大人们不免会想到会试时的成绩,取排名高者为佳卷。
其实林盎本来也应该作为阅卷官在此批卷,只是林甫参考,作为叔父他想必可以认出自家侄子的卷子,于是处于避嫌的原因他没有前往。
那是明面上的,但实际上,其实稍微有点心的大人,都能够知道大概选出了那些,只是可能没有那么精确,可以定位到那一篇就是谁作的。
刚刚开批不久,就起身把卷子放过去未免有些显眼,所以当时岳淞扣下林甫的答卷之后,没有立刻动身,而是一直将它压在下面,等到阅卷批到一半的时候,答得较差的卷子多了起来,这才偷偷地把这份惊世骇俗的卷子放在了最下。
如此批阅的确是很快的,除了前面的看得略微仔细,后面则是仅仅只看一个开头,就凭着感觉画下圈或叉,怪不得能在两三个时辰内,赶在午夜之前送到陛下手中。
此刻已经批阅到一半了,可供选择的佳卷已经有了十六份。越往后能吸引住阁老们眼球的卷子也会越少,看这个架势的话,今年能被阁老们看中的学子,仍旧是不会超过二十人。
夏彦在诸位阅卷管里算是资格最老的,年龄也是最大的,但他却是毫不敷衍,反而显得比任何一个人批阅地都要认真。只是下笔画叉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
其实诸位考生也明白,虽然陛下说的是朕将亲览,但大部分文章是没有机会入天子眼的。不过就算自己够不到那个层次,若是能吸引几份阁老们的眼球,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这官场上的升迁,虽说都要经过陛下批阅,但三品以下的官员调动,根本就是陛下懒得操心的事情,都是由内阁和吏部的人在处理。
虽然吏部尚书此次避嫌没有去批改,但只要给在场的十二位中的任何一人留下印象,这都是日后升迁的机会啊!
所以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这入天子之眼是没什么希望的,但还是竭尽全力,按照天子御批的标准在写。
批着批着,卷子传递的速度越来越快。蓦地,夏彦的动作缓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晌手中的卷宗,然后颇为严肃地在上面画了一个圈,传给了岳淞。
“这篇策论作得颇得我心,不知你可能看出这是哪位学子?”
几年来陛下极为关注科举问题,但每每避免不了舞弊的事情,因而岳淞很是自觉贴心的,每次春闱放榜后,总是要细细核对一下学子们的姓名和答卷,以帮助陛下筛选有才之人。
夏彦知道此事,所以看到自己中意的卷子却又不是熟知姓名的前十几之后,便就出言问岳淞。
虽然卷宗糊上了名字,但阅卷官并不忌讳谈论卷子是谁作答的。甚至往年几次最后选佳卷的时候,大家都是摆明了这份是谁谁的那份是谁谁的,很直接明白地在讨论的。
因为到了这个阶段,则已经不仅是选拔人才,而是选拔官员了。许多时候,学子的身份如果被认了出来,还有其他许多的方方面面需要考虑。
就比如朱大学士就毫不避讳地挑出了自己门生袁玮的卷子,而胡大学士也对自己门生江陵的卷子不吝溢美之词。
而岳淞更是私自压下了林甫的卷子,根本不打算让别人再批阅,最后直接作为第十一份卷子,直接交给陛下亲自定夺。
夏彦没有参与春闱,所以此刻便问岳淞。岳淞接过卷子之后仔细看了看,他也不是神仙,不可能完全记清这三百学子的特点,只会挑杰出的记。
好在这位的行文风格和个人理念较为有特点,岳淞稍作思索之后便想起了这位学子的身份信息,便回答道,“这位应当是徐州的柳文长。他的文章行为极具气势,理念大都十分中正刚直。”
作为殿试官按理说是不得吹捧答卷的,否则容易祸从口出。像两位大学士那样,是自家学生还好,至少知根知底,不说话反而有些虚伪了。
但对于身份不明的答卷,是不宜做出什么评论的。但夏首辅这等一身正气的人,自然是不怕别人心里腹诽他,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位老大人会做什么私相授受的事情。
只见夏彦微笑着抚了抚胡须,语气之中满是欣喜之意,“这等学子,当为国之栋梁!“
岳淞听着这位臭脾气的大人竟然对这位学生的答卷如此赞赏,不由得有些好奇。拿过来一看便是明白了。
这策论里对吏治的看法态度,将黑白分得如此泾渭分明,多处表达了按律施为的意思,与夏首辅的理念非常贴合,不由得哑然失笑,在心中说道,“这样的学子陛下怕是不会太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