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打混凝土！”

    11月的鹏城风很大，而且这里还是高空，周围人声嘈杂，因此李华勇的声音有点大。他这句话恰好被刚走过来的蔡老头等人听到。

    蔡老头停了下来，其他两位也停住脚步，饶有兴趣看着李华勇和李二愣子争执。

    这句话本身没有问题，关键是说话人的身份有问题。假如把李华勇和李二愣子掉个个，李华勇坚持要打，李二愣子不同意打，这种情况才正常嘛。可是现在，管技术的坚持要打，带人干活的反而不同意打……因此蔡老头他们都决定听一下，听听这两位到底怎么说。

    “我说墩子……”几天混熟以后，连李二愣子都已经改口叫墩子了：

    “……这个混凝土必须晚上打呀，现在工期这么紧，这如果拖到明天打的话，哪怕是安排明天一大早开盘，那也不是只耽搁几个小时的问题，很有可能就要延误一整天啊。你知道除了浇筑混凝土之外，其他很多活都不好在夜间施工的，钢筋也许还好点，但是这个模板，啊，你说这个模板根本就不方便在夜间施工。因此我还是建议今天晚上就开盘。我知道你刚才担心什么，你不就担心还没进行浇筑前的检查吗？这个你可以放心，我看工人们也忙得差不多了，在天黑以前，我保证亲自带着技术员质量员他们过来突击检查。”

    听到李二愣子这段话后，蔡老头等几位都在心里频频点头。的确，李二愣子给出的理由充分，尤其他前面那段话，充分体现了这种土建施工的特点，完全称得上是有理有据。

    现在李二愣子的话说完了，大家又把目光对准李华勇，想看看他又会怎么说。

    李华勇这时并没发现蔡老头他们几位已经走进，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二愣子——可惜蛇口的林总监不在这里，假如林莲花同学看到李华勇这幅笑容的话，她肯定又会觉得李华勇笑得特别讨厌。

    “李工，不知道你平时看不看NBA啊？”

    “NBA？你这个时候跟我说NBA？咦！不错呀墩子，你竟然还知道NBA。”

    李华勇刚想发火，心说这人不亏有二愣子之名啊，鄙视人也不是这个鄙视法。不过李华勇很快想起，现在可是才1984年啊，好像就连乔帮主都是今年才进入NBA的吧？目前国内知道NBA的还真的不多。反倒是这个李二愣子……

    李华勇深深看了李二愣子一眼：

    “篮球，我是想用篮球比赛来举个例子，李工，你知不知道在篮球比赛中，有一种叫做裁判尺度的说法？”

    “裁判尺度？”

    “没错，在一场篮球比赛中，我们可以把裁判看成是掌握规则的那个人。虽然从理论上说，每场比赛的规则应该都是一样。但我们知道裁判毕竟都是人，那么不同的裁判，可能就会有不同的判罚尺度，比如同样一个动作，有些裁判会吹犯规，而有些裁判就不会。我听说一些有经验的球员啊，他们会去试探裁判的吹罚尺度，然后判断自己在比赛中有哪些动作能做，又有哪些动作不能做。”

    李二愣子若有所思：“墩子你的意思是……”

    李华勇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李工你认为，球员通常会在什么时候试探裁判尺度呢？”

    “那还用说，通常肯定都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嘛。你这个家伙，说话就喜欢兜圈子。好吧好吧，今天晚上不打就不打。不过墩子，你真的决定明天一天都不干活？就专门组织这个安全和质量全面大检查？”

    “那是当然，我们不仅要全面检查，我建议最好还用最严格的要求来检查。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裁判尺度嘛，我告诉你吧李工，不要担心浪费一天时间，我这其实才是真正偷懒的做法。你以前可能是和工人打交道打得少，咱们这些工人师傅呀，那可个个都是有经验的篮球运动员。我们明天这样做，最重要的意义不是检查本身，就是让他们心中有个尺度。一旦他们心中有了这个尺度，那么在这之后，大家才能真正省心。”

    李二愣子显然像是被说服了：“行行，现在你是老大，听你的……”

    不仅是李二愣子，蔡老头听过两人的对话后，他乐呵呵的询问身边两位：

    “你们两位支持谁的意见？”

    雷建军乐呵呵的没有吱声，高启功同样乐呵呵的，他倒是开口了，不过他没有正面回答蔡老头的提问，而是重复了之前一句话：

    “老领导，不满您说，我现在是真的对咱们这个项目充满信心……”

    听完李华勇和李二愣子的对话后，蔡老头好像又改变了主意，他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和李华勇见面了。而且在这之后将近半个月时间，他也一直没有和李华勇见面。他除了吩咐手下全力支持和配合李华勇之外，好像完全听之任之，任凭李华勇在那折腾。

    时间一点一滴的往前走，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鹏城世贸”项目也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

    倒数第34层，完成整层框架施工花费将近6天时间。

    倒数第33层，完成整层框架施工花费整整5天时间。

    倒数第32层，完成整层框架施工……依然花费5天时间。

    11月中旬的某天，蔡老头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刚刚完成的倒数第32层框架，口中默默念叨着：

    “还有潜力啊，还有潜力啊……”

    的确是还有潜力，随着各种关系理顺，随着各工种和各部门培养出默契。现在不仅是蔡老头，整个工地谁都看出这个施工速度还有潜力可挖。

    在施工倒数第32层的时候虽然也花费了5天。但是在这5天当中，却包含了一个雨天，这还不是那种普通的小雨，有那么半天，下的是那种完全不能作业的大雨，也就是说，这一楼层的施工，其实只花了4个到4个半工作日。

    “蔡总，蔡总……”

    蔡老头回头一看，居然是李华勇，自己半个月时间没有去找他，他自己居然找上门来了。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李二愣子，这段时间差不多和李华勇形影不离的李二愣子。蔡老头甚至看得出来，这两位刚才好像又发生了什么争执。

    “哟，是小李呀，你可是稀客啊，来来，快，坐坐……你找我这是有什么事吗？”

    李华勇看着蔡老头，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

    “我刚才在门口就听到，您在说潜力潜力什么的，我这次来呀，就是来找您挖潜力来的。”

    “好的好的……咦？这挖潜力的事，这不是你小李自己的事吗，怎么找上我老头子了？”

    “因为这次我想挖的潜力，那还非得找您做主不可。”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