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山并不知道，讲座的事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302宿舍虽然有电脑，不过几个憨货没一个喜欢逛论坛的，更多的是拿来玩游戏或者看教育片。

    周围的同学肯定有注意到的，不过很难把陈乔山和北大乔山联系到一起。

    毕竟一个刚入学的新生，怎么可能干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暂时没人跑过来追根究底。

    陈乔山并不担心昨天的事，只要张副院长身体没事，说到底只能算是学术争端，而这在北大只是小事而已，而且张副院长经常跟人起争端。

    北大从来不缺这种事情，学生怼学生，学生怼教授，教授怼教授，此类事情层出不穷而且花样翻新。

    其中最出名的，当属张副院长跟林副行长之间的纷争，两人在媒体上是闹得不可开交。

    奇怪的是，北大不仅不制止，甚至还专门送上助攻，特意准备场地，安排两位北大教授展开面对面的辩论，生怕事情闹不大。

    不能否认，北大确实比较奇葩，不停的在其中推波助澜，张林的恩怨史其实就是因北大而起，背后一直有着北大的影子。

    张林二人渊源颇深，从九五年开始，两人的学术争论就没停过，前后持续了二十多年，争论的重点也从最开始的“国企改革”延续到后来的“产业改革”，简直成了相爱相杀的典型。

    两人几十年如一日，争论一直没有平息。

    高潮发生在2016年，两人面对面论辩，这是由国发院组织的，不得不说北大也是心机满满。

    这里面还藏着段典故，说起来也是个悲伤的故事，以至于社会上流传着一种说法：张教授的人生，好像只是为了衬托林教授而存在。

    北大国发院的前身是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由林、张等六位归国学者于94年发起创办，两人的恩怨也自此开始。

    林教授的前半生就是一段传奇，这里暂且不提，他被任命为第一任国发院主任。

    作为国发院发起人之一，张教授对这种安排明显是不满的。

    从第二年开始，他就率先发难，在报纸上质疑林教授的观点，在当时引起很大轰动，这件事被学界称为“北大交火事件”。

    四年后林教授就职世行副行长，暂时离开了北大，张教授本以为能接任主任一职，结果上任的是某周姓教授，无奈之下，张教授选择离开，去了光华。

    两人的争论并未就此平息。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呈现愈演愈烈之势，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已经到了刀对刀、枪对枪的地步，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

    别的暂且不提，当传出两人要当面论道的消息，学界一片哗然。

    辩论的地点就在国发院所在地，北大朗润园的万众楼，这里是是清朝的王府园林，跟圆明园隔墙相对。

    万众楼是园内新建的二层古建楼，修旧如旧，空间不大，会场就七八排座椅，加起来不到六十个位置，结果当天来了近千人，浩浩荡荡的，让人叹为观止。

    这里面有很多经济学者，各经济期刊总编，还有很多企业老板，只为了亲眼见证这次巅峰对决，但是能进场的只有那么些人，一时间原本清幽的朗润园难得地喧闹起来。

    由于人太多，北大不得不临时弄了两个分会场，搞起了现场直播，也算是盛况空前了。

    这场辩论最终还是没什么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或许真正的赢家只剩下北大。

    这个广告做得好，国发院的EMBA再也不愁生源了，捐赠也愈发多了，一个掌纹地砖几十万，一块挂名的招牌几百万，赚得是盆满钵溢。

    堂堂一所大学，搞得跟寺庙认捐似的，也是没谁了。

    ……

    陈乔山暂时不用担心德隆系找麻烦，不过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昨天的争论虽然热闹，其实对德隆集团压根就没威胁，也就唐万里会上当。

    陈乔山没想着把德隆集团出售大楼的事公布于众，公布出去也没用，反倒授人以柄，费力不讨好。

    德隆只要发个公告说没这事，谁也说不清，要是再狠点，直接起诉陈乔山诽谤，那真是一告一个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德隆系股价继续飞涨，陈乔山已经无心上课了，一门心思想找出德隆系的不利证据，可这谈何容易。

    好在学生证发下来了，这年头的证件做工很粗糙，一个红皮本，姓名专业什么的还需要手写，很是麻烦。

    陈乔山却很高兴，起码可以去图书馆了，如今的网络还不健全，财经期刊和金融类报纸才是消息汇聚的地方。

    他已经连续两天没去上课了，好在北大查得不严，不过严小沁却很担心。

    “你今天又没上课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严小沁抓住机会问道。

    陈乔山点点头，两天时间，一点线索都没找到，他也有点沮丧。

    “陈乔山，你到底在干什么，连课都不去上了？”

    看得出来，严小沁是真的生气了。

    陈乔山也有点头疼，只能说道：“没事，已经差不多了，我明天就不去图书馆了。”

    话虽如此，眉头却还皱着，一个大大的愁字写在脸上。

    严小沁眉头微蹙，她能感觉出陈乔山在发愁，可又问不出什么，心里也是无可奈何。

    稍一琢磨，她不禁冒出一个念头，或许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想到这，她不由拿定了主意。

    ……

    晚上，刚一回到宿舍，陈乔山马上就被人围了起来，事情到底还是传开了。

    不光302的人，周围宿舍听到动静也来了不少，问什么的都有，仿佛开新闻发布会似的，陈乔山很是无奈。

    面对众人的追认，他干脆地承认了，这会否认都没用，当时李晓-琳就在现场，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熟人，能瞒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问话中，陈乔山知道那晚的消息上了网，成了热点新闻，他心里也有点惊讶。

    他本来还想着上网看看的，不过根本脱不开身，只能无奈地先满足一屋子同学的好奇心，一直到深夜。

    ……

    第二天，陈乔山一大早就醒了，不是他想起来，是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是家里的电话，只得无奈地爬起来。

    移动信号在北大很差，在宿舍时有时无的，有的教学楼也这样，想安心打电话最好找个开阔点的地方，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地处京城的校园。

    陈乔山走到楼内信号最强的VIP区域，结果电话已经挂了，他又拨了回去，马上就被接通了。

    “二哥！”

    话筒里传来小五清脆的声音，陈乔山心里不禁苦笑，这才6点多，也难为小丫头起这么早。

    “有事吗，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吗？”小五牙尖嘴利地回道。

    陈乔山不理她这茬，他发现经过一段时间，小五也不是那么好糊弄了。

    “别打岔，说吧，是不是又闯祸了？”

    小五不服气地嘟囔道：“才没有呢，不识好人心。”

    陈乔山感觉很可乐，跟小五聊天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这个电话聊了很久，小五说了很多事，絮絮叨叨的，陈乔山笑着听着，也顺便知道了很多事情。

    比如家里正在盖房子，陈妈念叨着正房留给他将来娶媳妇用，再比如小五如今也有了零花钱，虽然不多，不过小丫头很是高兴，还说放假回家请他吃糖葫芦……

    陈乔山有点奇怪，这一大早的，小五尽说些家里的事，直到挂断，他也没弄明白小丫头到底想干嘛。

    小五早上刚打过电话，中午陈夕的电话又来了。

    高中的课程很紧张，两个妹妹很少给他打电话，一来不方便而且长途很贵。

    “二哥！”

    陈乔山有点奇怪，“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陈夕笑呵呵地说道：“没事，就是想你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陈乔山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对陈夕了解的，这也头也不是简单人物，他心里不禁起疑，老三该不是在学校闯祸了吧？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就跟我说，哥帮你解决！”

    “二哥！”听筒里传来陈夕不满地娇嗔。

    陈乔山无奈了，搞了半天陈夕也是啥事也没有，就是一通瞎聊。

    到了晚上饭点，陈乔山又接到老四的电话，这一天给他忙的，光打电话了。

    “二哥！”电话一接通，听筒就传来陈婉熟悉的声音。

    “说吧，啥事？”陈乔山已经习惯了，干脆直接问道。

    陈婉很不满，语带威胁地说道：“二哥，你怎么这态度，再这样我以后不打给你了！”

    陈乔山哀叹道：“我也没办法啊，你得体谅体谅二哥我，早上小五聊半天，中午老三又聊半天，你这是不是又准备聊半天啊？”

    陈婉娇笑道：“怎么，你陪她们聊，就不陪我聊？”

    陈乔山不傻，肯定有事，不然三个妹妹不可能轮番打给他。

    “说吧，你们三个到底要干嘛？”

    陈婉在电话那头楞了下，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说道：“想你了不行吗？”

    “打住，平时怎么不见你们想我啊，有事就说，我这还等着吃饭呢！”

    陈婉小声问道：“二哥，我跟三姐昨晚打电话回家，小五说你最近在学校过的不开心，我们就想着跟你聊聊天！”

    陈乔山一愣，就感觉嗓子有点难受，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陈婉听出了这边的异样，轻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乔山稳定了下情绪，稍一犹豫，说道：“没事，就是学习压力有点大，过两天就好！”

    “哥，不要灰心，你是省状元，是我们学校所有人的榜样，我们全家人都支持你！”

    陈乔山心下感动，一时也不知道说点啥好，只能敷衍了几句，然后找了个借口挂断电话。

    陈乔山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这段时间里外里的忙活，倒是把家给忘了，从没主动打个电话回家，都是家里打过来，想想还真有点不应该。

    几通电话下来，陈乔山感觉轻松了许多，把一切都暂时放下了，整个都豁然开朗。

    ……

    吃饭的时候，严小沁问道“咱们晚上吃什么？”

    陈乔山脱口而出道：“糖葫芦！”

    严小沁哑然，问道：“怎么想起吃这个了？”

    “就是想吃了！”

    “你知道哪有卖的吗？”

    陈乔山笑着说道：“餐饮中心门口，摆摊的还是个美女呢！”

    话音刚落，就引来严小沁的一阵笑骂。

    整个晚上，陈乔山都异常平静，心里再也没有以前的郁结。

    他发现自己本末倒置了，钱固然重要，生活更重要，两辈子了，实在没必要活得那么累。

    晚上，刚躺上床，手机响起熟悉的短信提示音，打开一看，陈乔山不禁笑了起来。

    “二哥，你吃糖葫芦竟然不带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