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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千金买首(上)

    宋小虎的到来令李延炤感到意外的吃惊。自从广武一别之后,已是数年不见。此时的宋小虎一身戎装,身披红色大麾,较之当初分别之时已然成长了不少。然而李延炤却怎么也料想不到会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之下与宋小虎重逢,面色之中顿时尴尬不已。

    宋小虎也不料李延炤麾下县兵防守令居此战居然打得如此惨烈。他方才自城外行入,已见城中四处皆是阵亡双方尸体。其中被散乱堆放起来的虏贼将卒尸体,使他尤为关注。自张使君之前军议之时与众方镇使君承诺斩级过千者可提请封爵,各士族高门的掌舵者便纷纷在这场战事中动起了心思。

    然而之前这些拖后腿的猪队友放任李延炤自生自灭。得到使君严令之后行动,在陈珍的统领下日夜兼程赶往令居,却是为时已晚。到达之时,只将将赶上喝了口汤。陈珍的先锋部队与复仇心切的辛岩所部冲杀一阵,也只不过在城外与西门附近斩级两百余。一时间众人有的没的已俱是动起了别样心思。

    扬烈将军宋辑听闻其子宋小虎明言,当初在广武军中曾与李延炤有一番交情,便怀着他自己的心思,将宋小虎派来面见李延炤。宋小虎以叙旧为名来到李延炤的军帐,却见到李延炤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皮甲,而他身上包裹伤口的布条自皮甲之后透出来,让宋小虎看了不由暗自心惊。

    “自广武一别,我一直在家父帐下任事。阔别许久,不知李司马最近安好?”宋小虎满怀敬意,向这位血战旬日的县府司马拱手为礼。

    李延炤虽说颇为厌烦这些士族高门明里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事风格,也看不上他们屡屡拖后腿的作为,却也不得不对其客客气气,虚与委蛇。他微笑着拱了拱手,道:“有劳挂念。此番托三军将卒死力,堪堪守住县城。李某九死一生,已是颇为不易,怎能奢求更多……”

    宋小虎见李延炤说话时候不慎牵动伤口,疼得微微蹙眉,忙关切地问道:“司马临阵不惧,血溅州土。我是真心敬服。”言罢宋小虎拱手为礼,深深向着李延炤鞠了一躬。

    “小虎无需客气。”李延炤说着,向一旁侍立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便去内屋取过蒲团胡凳等物搬来,放在宋小虎身侧。而后又拿着一只粗瓷大碗,去屋外水缸中打了一碗水,端到宋小虎面前的几案上放下。

    “军律有文,三军禁酒。”李延炤望着宋小虎道:“况李某人有伤在身,就不请小虎饮酒了……”宋小虎闻言连忙起身道:“无妨,无妨。【】”言罢便端起水碗,一饮而尽。

    “我部今夜有叛变军卒献城。以至西门陷落,守将战亡。”李延炤神情悲戚地望着宋小虎:“若非临羌马司马与陈平虏引军前来,结局何如,尚未可知。于此,李某倒是要感谢诸位星夜驰援之情……日后但凡诸君有所相托,李某必不负众人……”

    李延炤对宋小虎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自己都有种假惺惺的不适感。只是此等情形,借宋小虎之口传达他对凉州这些士族高门的善意却是不得不为。

    宋小虎满面羞愧道:“先前令居遭逢敌军攻击,我也曾苦劝家父上书使君,而后率军驰援。孰料州治官员迟迟无法备齐大军所需粮草、军械。以至司马困守孤城。小虎也是惭愧至极……”

    听着宋小虎的一番剖白,李延炤在心中暗自冷笑了一下,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小虎来我这里,令尊可有什么吩咐?若有吩咐,但凡定东做得到,必鼎力相助。”

    宋小虎见李延炤也懒得与他叙旧,心中也知早先各家俱是按兵观望,已使他丧失了对于这些高门士族的信任,心下颇不是滋味。只是念及其父宋辑对他言及之事又不得不办,只得扭扭捏捏道:“司马麾下将兵,皆是健锐之士。以三千兵力阻敌两万,使刘胤顿兵城下,不得寸进,家父与某皆是敬服。司马固守旬日,斩获必定丰厚……”

    宋小虎顿了顿,斟酌了一番措辞,又道:“家父所虑,是想令我在此战之中挣得事功,回州治之后可做进身之阶。然赴援至此,却已有些迟。如今虏贼退去,我部斩获寥寥,便厚颜前来相请,惟愿司马施以援手,将贵部斩获虏贼首级,分与我一些……”

    李延炤听宋小虎所言,立时便明了他此来为何。心中立时便对宋小虎更轻看了几分。这些膏粱子弟,占据着丰厚的资源。平日恣意享乐。到了真正遭逢危难的时刻,却远远地躲在后面。莫说带兵赴援,便是钱粮也不曾予自己分毫。而眼见自己与麾下军卒出生入死挣来一番事功,却又眼红不已,想要上来分一杯羹。天下哪有此等美事!

    李延炤忆及这十日来,数番苦战。麾下将卒伤亡一茬又一茬。莫说基层将佐,便是百人将,百人长级别,如今都是伤亡过半!连一直跟随自己数年的张兴与韩文灿二人也血洒城头。他们拼死拼活挣来的这份事功,怎能拱手让人!

    李延炤念及这些事情,面上不由得扭曲狰狞起来。乍一看去分外可怖。宋小虎见状,心下也不知是否自己言语冒犯冲撞了这位昔日同营的袍泽上级。心中略有些不安起来。他侧过头,试探性地唤李延炤:“李司马,李司马!”待李延炤抬起头来,神色已是恢复清明。

    诸多念头方才在李延炤心中闪过。这些拖后腿的猪队友士族高门固然可恶。然而李延炤心中亦是心如明镜。这些人,绝对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得罪得起的。只是千余将卒血洒城头,许多人捐弃生命争来的这份胜利果实与事功,若是如此轻巧便让出去,也令他觉得心有不甘。

    李延炤平复了一下情绪,望着宋小虎,随即便是两行泪自眼角溢出。他语调悲切道:“小虎有所不知……这支县兵,乃是我数年之间,征募流民子弟与本县良家子,同先前所余本部混编而成。起初不过千余人,然刘胤来袭,我县兵力不足,我便募集两千辅兵守城。如今敌虽退,麾下兵士却也伤亡惨重,十不存三……”

    李延炤一脸懊悔地用拳头击打着自己的脑袋,显得痛苦不已。然而动作太大,却牵到了身上伤口,不由得又是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李司马率先垂范,亲临一线,以至伤重至此。想必麾下军卒也是受司马感召奋力死战,求仁得仁,司马全然不必心有愧疚……”宋小虎也不知应当如何劝慰李延炤,只得如此言道。

    “话虽这么说,然而这些伤残乃至阵亡士卒背后,又有多少翘首以盼的父母、妻子?又有多少孩童幼失怙恃?李某眼中,这些军卒俱是我兄弟袍泽。如今他们都已不在,我又如何能弃他们家人于不顾?”

    看着面色同样渐渐凝重起来的宋小虎,李延炤一脸正色道:“当初在广武军中,你我二人交情便是不浅,然而如今,我不得不抚恤这些伤亡军卒眷属。小虎,我下令将军功首级匀给你部,可以。然我也有所求,望你回去之后,转达给令尊,由他思量定夺。”

    宋小虎起先听李延炤言道麾下伤亡惨重,本以为他要口出拒绝之意。然而此时听闻李延炤应承了他所求之事,心下不由大喜,登时便回道:“司马有何要求,不妨直言。我归去后,必说与家父,请他斟酌一二。”

    “延炤所请,惟愿宋扬烈可拿出资财,助我抚恤士卒……若此道可行,我必吩咐下去,将属下斩获首级,缴获军资交予你一部分,由你回州治报功。令尊若觉我所请过分,不予支持,此事便再也休提……”

    宋小虎闻言,忽然明白了李延炤的意思。便是当下手中乏钱乏粮。不忍见士卒家眷无所恩养。便欲用令居县兵如今的斩获换取一二资财。说白了,就是拿赵军的人头卖钱。

    宋小虎当即如蒙大赦,立时便颇为激动地问道:“不知这价却要怎么算,请司马明示!”

    李延炤伸出一根手指:“军卒斩首一级,可领赏钱一千。如今便依此价,一颗敌首一千钱。望小虎返回之后,告与令尊。”

    “一千钱?”宋小虎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李延炤。虽然李延炤所说军卒领赏的价码也是实情。不过要凑足使君承诺的申报封爵标准,便要付出百万钱的代价!这个巨大的数额,便是豪奢如凉州高门之首的宋氏,也不可能不感到肉痛。

    宋小虎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番,却见李延炤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行至他面前,抬起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据我所知,此番陈平虏所率前来赴援的援兵,并不只有宋氏一家吧?”

    宋小虎闻言,惊愕万分地抬起头盯着李延炤,不知他下面又要说些什么。李延炤喟叹了一声:“想要从我这里捞些事功的,也绝不在少数,你说对吧?”

    宋小虎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李延炤。却听得李延炤悠悠道:“想要攫取事功者不知凡几。而手中有你们想要的事功者,却独此一家……”

    “想必若是令尊不愿出这千钱一颗首级的钱,有的是人愿意出……甚至更多,他们也许都能出……”

    宋小虎望着面前的李延炤,顿时感到一阵好似从不曾相识的陌生。他眼前蓦地闪过当初在庞司马帐前,两人一起被按倒打军棍的情形。那个画面这些年在他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然而当初挽救他于一线的人,如今站在他的面前,却宛如远在天边。

    宋小虎一番颓然模样,也并未引起李延炤内心的波澜。他所提出的要求,从他自己来讲觉得并不过分。自他被发配到令居之后,万事自己想办法。少有任何外界的支持,一路走过再回首遥望,那种千辛万苦成就一点点事业的艰辛更加强烈。如今自己麾下子弟兵不知付出多少取得的事功,决计不能让他人轻易夺取。

    沉默了半晌,宋小虎终是抬头,望着李延炤古井不波的眼神,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这便回营告知家父。愿李司马信守承诺,之后若事成,我便带着资财来寻李司马……”

    “告辞!”宋小虎抱拳为礼,随后转身便向营外而去。一路上再也没有回头。

    送走了宋小虎,李延炤顿觉浑身乏力,便半躺在榻上。困意渐渐袭来,他闭上眼,正想好生睡上一觉。然而外间护卫的报告声再次打消了他的这一念头。

    “司马!秦百人长所部,在城外抓获数名友军。他们盗割城外敌军首级不说,还割取了十余颗我军袍泽首级!”

    “什么?”李延炤听到护卫的汇报,一时间困意全消。翻身便坐了起来,万分惊愕地望着汇报的护卫。须臾之后,怒不可遏的李延炤喝道:“过来,给我披甲!我倒要看看,是谁的崽子想寻死!”

    李延炤全身披挂,手执长刀。忍着身上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行至屋外,转头对左右护卫吩咐道:“把营中能动的都给我喊过来!各自披甲执刀。一炷香为限,不至者杖五十!”

    左侧护卫闻言,立即返身回到屋中取来一根线香,在一旁火把上点燃。右侧的护卫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点将台上,双手拿起鼓槌奋力敲击着点将台上的大鼓,边敲边吼道:“司马有令!全军集合,一炷香为限,不至者杖五十!”

    此时营中所余军卒,皆是在城头奋战半夜。虽困顿不已,听到号鼓之声,还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起身披甲。而后拿起武器便冲向屋外集结。大半柱香烧过,点将台前已是黑压压集结了二三百军卒。俱是一脸不解地望向台上静立的李延炤,以及一旁依然在奋力击打号鼓的护卫。

    一炷香烧到了尽头。而一旁营房之中,也再无军卒奔出。李延炤令几名护卫前去查看营房中是否还留有不遵军令的漏网者。他自己则望着集结起来的军卒们,开口吼着,压抑不住的愤怒透过喉头发出的音节,传达到在场的每一名将卒耳中。

    “弟兄们!方才有人回报,今番前来赴援的所谓友军,在城外盗割首级!这些首级,不光有敌军的,还有十多颗我们自己袍泽兄弟的!”

    话音未落,集结起来的士卒队伍中便传出一阵不敢置信的惊叹声,随后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愤怒声讨。

    “弟兄们,这些鸟人胆敢割我们自己弟兄的头拿去给他们邀功!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杀!杀!”从集结起来的士卒阵中,毫不犹豫地响起一阵阵充满凛冽杀气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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