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天之下: 第二章 喊冤
“假的?”程浩然和何文弱不由得惊呼出声。
程浩然眉头一皱,诧异问道:“周兄,恕我眼拙。在下没有见过银虹,但也听说过。但不知如何看出此剑真假?”
周子健没有说话,举杯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左手将银虹抽出,右手食指猛地弹了一下剑身,银虹立时发出“嗡”的一声清响。
程浩然和何文弱诧异地瞅着周子健。
周子健又将银虹插入鞘内,缓缓说道:“此剑确非凡品,能切金断玉,削铁如泥。能做出此剑的人也非寻常之人。但我听闻真正的银虹剑身相击之时声如龙吟虎啸,久久不绝。”
何文弱一脸迷茫地问道:“那周兄为何要买此剑。此剑虽是口好剑,但带在身边十分惹眼。官府至今还在缉拿偷盗之人,周兄不可大意。”
周子健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何兄提醒。我买它是因为在下行走江湖这么长时间,也没有遇到过这样一把好剑。官府虽然仍在缉拿盗剑之人,但此剑并非被盗之银虹。我花了真金白银所得。就是打官司,官府也不能不讲道理。”
程浩然点头称赞道:“周兄豪气干云,程某不及。我等虽与周兄萍水相逢,但还是希望周兄能够审慎才是。”
周子健笑道:“多谢程兄提醒。”
正在此时,街上传来一阵隆隆的击鼓之声。酒楼里的人都纷纷离开了座位,向外探头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
在高邮县县衙门口,一个老汉正在使劲击鼓。
不一会儿,县衙大堂传来一声高喊:“县大老爷升堂了!”
老汉放下鼓槌,几步跑进大堂,“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县衙大堂也掌起了灯。县衙大堂靠北中央放着一个公案,公案后知县大人身着官服,正襟危坐。公案左手边摆了一张长方桌,桌子后面坐着一名刑名师爷。衙役们手持水火无情大棍,分别在堂口两边站立,威武之声不绝于耳,好不威严肃穆。
看这位知县大人,面白如玉,眉目俊朗,颌下微微有些胡须。堂上一坐,气定神闲,不怒自威。
知县瞅了瞅下跪的老汉,并没有拿起桌上的惊堂木,轻声问道:“下跪何人?为何击鼓鸣冤?”
老汉急忙叩了一个头,语无伦次地说道:“小老儿张千。小女被人抢了。求大老爷快快救救小女!”说完,满是沧桑的脸颊老泪纵横。
知县皱了皱眉,侧目看了看身边的师爷。
这名师爷大约六十上下的年纪,身形瘦弱,一头灰白的头发,白的多,黑的少。面容枯槁,双手干枯无肉,但一双眼睛倒是囧囧有神。师爷会意,拿过一张纸铺好,提笔准备笔录。
知县尽量和声细语地说道:“张千,不必着急,事情经过慢慢讲来。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张千又磕了一个头,说道:“知县大老爷,小的家住城外东源乡小张村。去年借了县里的大财主郭炳南一两纹银用来买种子。今年小的还钱时,郭大财主说连本带利是一百两纹银。今日小的与他理论,郭大财主不仅砸了小人的家,还把我女儿给抢走了。求老爷做主啊!”
知县闻言,眉头一皱,右手从公案上抽出一支红漆火签,就要扔在堂前。
师爷急忙停笔,转过桌案来到知县面前,低低的声音说道:“大人,且慢,容学生一言。”
知县一愣,轻轻将火签放在公案之上,说道:“先生有话请讲。”
师爷看看周围的人,低低的声音说道:“郭炳南,大人可知其人?”
知县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过。”
师爷神情肃穆地说道:“大人,那郭炳南本是东源乡的财主,去年才入住高邮县。“
知县目光一闪,问道:”这又如何?“
师爷神秘地说道:”那郭炳南倒没有什么,但他的儿子是当今圣上的御前侍卫郭彦。听闻此人拜了一等侍卫慕容节烈为义父。如果大人抓了郭炳南,恐怕知府大人怪罪下来,您吃罪不起啊。还请大人三思。”
知县的双眉拧成了疙瘩,半晌无言。
张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眼巴巴地瞅着知县。
过了一会儿,知县点手唤张千:“进前来。”
张千向前跪爬了几步。
知县摇了摇头,说道:“我叫你站到我的面前。”
张千哆里哆嗦的站起身,走到公案前边。
知县上下打量了张千两眼,说道:“你当真想救你的女儿?”
张千急得顿足捶胸,说道:“小女危在旦夕,大人何出此言?”
知县压低声音说道:“本官倒是有一个法子能救你的女儿,就怕你不敢去做啊。”
张千抹抹眼泪,盯着知县,坚定地说道:“只要能救我女儿出来,我这把老骨头就是砸碎了喂狗,我也认了。”
知县神秘地一笑,绕过公案,走到张千身边,在老汉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张千面带犹豫地问道:“这样能行?”
知县脸色一沉,说道:“在此公堂之上,本大人焉能口出戏言。你只管放心,这样绝对可行。事不宜迟,赶快照我的话去做。耽搁了时间,你女儿恐怕就遭毒手了。”
张千连声说道:“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知县望着张千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知县环视四周,问道:“今日江捕头去哪里了?”
话音未落,房顶飘身落下一人。看此人二十左右的年纪,面如冠玉,眉分八彩,目似流星,后背背着一口单刀。
这个年轻刀客来到知县面前,打了个千说道:“卑职见过大人。”
知县皱了皱眉说道:“江捕头,你轻功虽好,但走走正门好不好。你老踩房顶,我还要花钱修啊。”
年轻刀客尴尬地一笑。
知县脸色一正,沉声说道:“此次唤你,有一事需要你办一下。”
年轻刀客躬身说道:“还请大人吩咐。”
知县在年轻刀客耳边嘀咕了一番。
年轻刀客听完后,应了一声,然后领命下去了。
知县一拂袖袍,高声说道:“退堂。”
众衙役纷纷下堂,只有师爷独自留了下来。
知县看了看师爷,不解问道:“萧先生,还有事吗?”
萧师爷疑惑地瞅着知县,说道:“大人,您这是何意?”
知县看看萧师爷的脸,“扑哧”一声笑了。
知县指了指师爷书案上的笔录,说道:“这笔录还是撕了吧。本县自有安排。”
萧师爷一脸愁苦,说道:“大人,您要三思啊。此事可大可小。如果闹不好,轻者大人仕途尽弃,重则身家性命不保。”
知县缓缓走到大堂门口,看了看天空中的星斗,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中厉害,我何尝不知。但眼看此父女遭难,我怎忍心袖手不管。”
师爷望着知县的背影,满是皱纹的脸上更多了几道沟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县衙大门从张老汉进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关过。一些好奇的人们纷纷跑到县衙大堂外听堂。这在高邮县是非常平常的事情。眼看着张老汉跑出县衙,围观的人群这才纷纷散开。等到人群散尽,把门的衙役这才把县衙大门关闭。
第一楼的楼上,周子健等人一直都在注意着衙门的动向。
周子健看到张老汉跑出了县衙,急忙对程浩然、何文弱起身抱拳拱手说道:“两位兄台,在下有急事要办,恕先行告辞。”
程浩然和何文弱忙起身离座,回礼道:“周兄请。”
周子健再不多言,右手抓起银虹,大踏步向楼下走去。
程浩然悄悄走进雅间,将刚才的一番话禀告给那位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淡淡说道:“银虹出世必定有事。但我等此来并非为银虹而来。此人来历不明,且与我等并无瓜葛,暂不去管他。”
程浩然诺诺连声,正要退出。
年轻公子开口说道:“今日天色已晚,速速找个店房住下。”
程浩然点头答应,悄悄退出。
过了一会儿,这一行人算过店饭账,走出了酒楼。
深夜,高邮县漆黑一片。除了巡更下夜的,路上静寂无声。
突然,街上有人高喊:“不好了,着火了!”
紧接着,一阵嘈杂的锣声响起。但见城西方向浓烟滚滚,火焰冲天。县衙的大门陡然敞开,一队衙役佩刀悬剑从县衙内冲出,直奔城西。
高邮县城南的“王家客栈”纷纷亮起了灯。一间上房内,有一个人影随着烛光的摇曳而微微晃动。房门外,程浩然和何文弱已经在门外躬身侍候。
这时房中传来那名年轻公子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程浩然急忙答道:“回禀主子,城西走水。看样子火势不小。”
年轻公子说道:“打探一下,火势如何。这家客店也要注意。我可不想节外生枝。”说完,上房的烛光就熄灭了。
第二天清晨,这群人吃罢早饭,准备登程赶路。年轻公子刚跨出房门,程浩然与何文弱已经在门外等候。
年轻公子不动声色地问道:“昨夜究竟什么情况?”
程浩然躬身一揖,说道:“回禀主子,昨日城西着火的是财主郭炳南的家宅。大火已经熄灭。只是另外出了一件事情。”
年轻公子淡淡说道:“出了何事?”
程浩然低声说道:“郭炳南死了。”
年轻公子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有什么稀奇?”
程浩然说道:“听说是被杀死的。”
年轻公子点点头,继续向外走去。
程浩然抬眼看了一眼年轻公子,低声说道:“主子,郭炳南并非一般人。他的儿子乃是当今圣上的御前侍卫郭彦。此事非同小可。”
年轻公子咯噔一下停住了脚步。
程浩然说道:“郭彦的义父是御前一等侍卫慕容节烈,此事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年轻公子想了想,对程浩然说道:“昨日有人鸣冤,当晚郭府就着火了,如今郭老太爷被杀。此中必有蹊跷。你去把掌柜找来,我要问话。”
年轻公子又对何文弱说道:“你去衙门打听一下,郭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仔仔细细地查。今日我们暂且在高邮盘桓一日。”说完转身回到房间。
不一会儿,掌柜就被程浩然领进上房。掌柜姓王,四十几岁的年纪,看着非常精明强干。上房共三间屋子。两边的房间与中厅有玄关隔着,玄关顶上有轻纱遮掩。年轻公子坐在左手房间,程浩然则将王掌柜请到中厅吃茶聊天。
程浩然对王掌柜说道:“王掌柜,今日请你过来是想跟你攀谈一二,不知方便不方便?”
从这群人拿刀动枪的架势,王掌柜就知道他们不好惹。
听到程浩然发话,王掌柜急忙陪着笑,说道:“客爷说的哪里话,有什么要问的,客爷只管问就是。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浩然笑了笑,说道:“王掌柜客气了。”
程浩然给王掌柜倒了一杯茶,说道:“请。”
王掌柜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程浩然轻声问道:“王掌柜,昨日城西郭家走水,你可知晓?”
王掌柜眉毛一扬,说道:“知道一二。不知爷想问什么?”
程浩然一笑,说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王掌柜看着程浩然的脸色,陪笑问道:“客爷,不知您昨日是否知道一名老汉击鼓鸣冤啊?”
程浩然点了点头说道:“我碰巧看到。”
王掌柜叹了一口气,略显悲伤地说道:“那击鼓鸣冤的老汉姓张,叫张千。由于欠了郭家银两,女儿就被抢了。唉!”
程浩然眉头一皱问道:“这与郭家走水有何联系呢?”
王掌柜低低的声音说道:“那张千昨日击鼓鸣冤,知县没有下发飞签火票去捉拿郭家。张老汉一定是气愤不过,把郭家给烧了。”
程浩然眼中光华一闪,问道:“有人看到了?”
王掌柜摇头说道:“那倒没有。”
程浩然继续问道:“听说郭家老爷郭炳南被人杀了。不知你听说了没有?”
王掌柜低低的声音说道:“这个我也听说了。”
程浩然问道:“那王掌柜可知其中细节?会不会是那张千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