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说：“总之啊，最后她家里愣是逼着她跟那个大学生断了，嫁给了我。你说她乐意嫁给我么？肯定是不乐意！可人家既然嫁给了咱，咱就要好好待她不是？我那时候啊，天天给她做饭，家务事全包了。我烟抽的凶，一个月烟钱要花不少。国企说待遇好，可那时候的人能领几个工资？我就把烟戒了，省下的钱，她喜欢什么我就给她买什么。她喜欢那个什么海子的诗，我就大热天排队到新华书店给她买海子的诗集。她喜欢吃鱼，我就大清早到市场排队给她买鱼，吃之前把刺儿都给她挑出来……”

    张莉说：“看不出，刘叔你当时是个五好男人！”

    刘云继续说：“这人心啊，都是肉长得。我对她掏心掏肺，她渐渐也接受了我。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老刘，我可能爱上你了。”

    张莉说：“你们那个年代的人真有意思，先结婚，后恋爱。”

    刘云说：“是啊。我俩那时候每个星期都手拉手去看录像厅看港台武侠片，街坊邻里都说我们小两口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有段时间国企搞生产竞赛，我得在厂里盯着。她给我送饭，大冬天竟然没带棉帽子！”

    张莉问：“帽子呢？”

    刘云笑了笑：“帽子啊，盖在饭盒上呢！她怕饭凉了，我吃了伤胃。唉……”

    张莉怅然：“也只有为自己心爱的人才能够如此体贴入微、如此贴心的事情。”

    刘云说：“是啊，我跟她结婚，本来是凑合。可凑合着，凑合着，就凑合出感情来了。再往后，感情就成了爱情。所以我说啊，这结婚，有时候就是凑合！”

    张莉对刘云说：“刘叔，我刚刚拒绝了徐浩凯的求婚。”

    刘云说：“看得出那小子很喜欢你。你为啥拒绝？”

    张莉回答：“我跟您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爱情观也不同。我要找的爱人，第一条标准，是跟我有相同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可他……他现在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以前跟您说过吧，我怕就怕现在他整天跟足球圈里的那群人攀比跑车，攀比大牌奢侈品……将来有一天，也会像那群人一样，攀比自己一个月睡了几个女人！”

    刘云摇摇头：“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

    张莉说：“我从八岁就跟他在一起。那时候我是他的大姐姐，天天护着他。论了解，也许没人比我更了解他。可这人始终是会变得。现在这个金钱社会，外面的诱惑太多了。你知道亚当跟夏娃吧？夏娃偷吃的禁果，其实就是人的欲望。欲望这东西是人最难控制的。他现在深处那个名利圈子，以后也会被那个名利圈子带坏。其实也不是以后，现在的他不就是唯利是图么？为了钱，放弃了自己的前程。”

    刘云感叹：“你和我始终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观念不同。我不相信人会越变越坏，只相信人会越变越好。”

    张莉说：“唉。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刘叔。跟你聊完天，我的心情好多了。对了，忘了问你，你踢完比赛身体感觉怎么样？赛后出没出现抽筋？”

    刘云回答：“没抽筋。对了，闺女，你是燕京医大的高材生，懂得多。你说这人有没有可能返老还童？”

    张莉想了想回答道：“返老还童？这跟医学理论是相悖的。就像人身体内的细胞，只能从新生走向死亡，新陈代谢就是这样。这跟人的生命是一个道理。人从出生，就在走向衰老。不可能在衰老到一定程度时，突然就逆向变年轻。”

    刘云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张莉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我的硕导曾经在课上讲过。德国的运动医学家拿大猩猩做过实验。使用外力对一头衰老大猩猩的小脑和肌肉纤维进行刺激，这是实验的第一阶段。这头大猩猩的运动协调性大大增强。可它的运动速度、持久力还是赶不上年轻的大猩猩。实验第二阶段，运动医学家就让这头老猩猩进入一个圆笼之中，所谓的圆笼，就是市面上买的那种让老鼠不断奔跑的轮形笼子。大猩猩不得已只能每天都在笼中进行长时间的奔跑。实验的最后，年老猩猩的运动协调性、运动速度竟然超过了年轻的猩猩。这也许就算是刘叔你说的返老还童吧。”

    刘云眼前一亮：“用外力刺激小脑？什么样的外力刺激？”

    张莉道：“药物刺激、还有轻微电击。”

    刘云愕然：“轻微电击？”

    张莉说：“是啊，轻微电击。刘叔，咱们聊天的话题怎么从婚姻蹦到大猩猩身上了？”

    刘云吞吞吐吐的说：“是……啊，这话题，是变得没谱了。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张莉点点头，起身边走边说：“刘叔，我喜欢跟您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聊天。”

    刘云笑道：“你这么年轻的女孩，跟我这样的半老头子有什么可聊的？”

    张莉说：“上了年纪的人，吃过的屎始终比我们年轻人吃过的米都多。思想也比年轻人要成熟。不是自夸，我觉得我的思想比同龄人要更成熟。思想成熟的人肯定喜欢跟思想成熟的人聊天啊。”

    刘云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躺在床上。

    张莉说的那个大猩猩，不会就是自己吧？

    如果按照张莉的理论，自己在受到强电的刺激后，已经进入了那个“实验”的第一阶段？自己身上其实已经具备了提升体能和速度的潜力，只是尚待训练开发？

    已经是凌晨一点。刘云的眼皮渐渐变得越来越沉，他酣然入梦。

    也许是跟张莉说了太多的往事。在梦中，他竟然梦到了自己的妻子。

    自己的妻子穿着一身布拉吉长裙，美若天人。

    “老婆！十几年没看见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啊！咱们的女儿怎么样了？”

    “咱们女儿啊，都出落成大姑娘了！马上就要考高中了。我最近赚了不少钱，她以后上学、结婚的钱都不用愁啦！”

    “那太好了。不过你啊，就是老想着别人，不想着自己。你都当了十几年光棍了，也该再讨个老婆了吧？”

    “我讨什么老婆？我刘云这辈子只有一个老婆，就是你……”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香蕉六手机的闹钟响了，刘云的美梦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