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小正看来，张绣花就是一个典型的恶人。

    人向来就有善恶之分。

    一群人聚在一起，有好人，自然也有恶人。

    而按照恶人的逻辑，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再延伸一下，就是为人处世要强势，要做欺人的人、骑人的人。

    这正是张绣花的逻辑。

    应该说，这是张绣花母子的逻辑，刘建刚的行事准则跟她如出一辙。

    而面对这样的恶人，大多数人的选择是忍。

    而大家只所以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恶，不是恶人的对手，不忍的话，反而容易给自己找来麻烦，容易吃大亏。

    这样的思维，在某种程度上又纵容了恶人的恶。

    可吴小正却没打算纵容张绣花的恶。

    他向来就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更不是那种被人打了左脸，还把有脸送上去的人。

    因此，他冷静了下来，然后慢慢向张绣花走了过去，边走还边跟左邻右舍打招呼：“大家过来吧，我让你们看出好戏。”

    邻居们愣了一下，开始围过来。

    有人开始好心相劝。

    “小正，你不必理她，这样的癫婆子，你由她骂去，等她骂累了，自然就走了。”

    “是啊，反正又骂不疼骂不痒，你搭理她干嘛？”

    “小正，这事你不好找她麻烦呢，她又没指名道姓。”

    ……

    吴小正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但没有理会大家的劝告，继续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张绣花跟前。

    他的到来，让张绣花起了一丝胆怯心理。

    她没想到，吴小正竟然会主动站出来。

    张绣花虽然是恶人，但她还是很懂骂街技巧的，那就是不指名道姓。

    按照乡下的习惯，只要不是指名道姓的骂街，哪怕被骂之人明知道骂的是自己，也不好出来找事，原因就在于对方不指名道姓的话，就很容易通过耍赖的方式来在道理上站住脚跟。

    心生怯意的张绣花现在就准备使出那套混蛋逻辑。

    “吴小正，你想干嘛？”

    吴小正冷笑着反问：“你说呢？”

    “我又没说骂的是你，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

    这就是张绣花的混蛋逻辑。

    一旦碰上对方怼过来，她就可以耍赖、死不认账，这样对方就没了动手的理由。

    不过她真的有点怕。

    这是吴小正在响水村是以暴力出了名的。

    早在去年过年时，他就揍过刘建民，后来又搞掉了扒手帮，甚至连大名鼎鼎的田疤子的档口都被他砸了。

    张绣花虽然敢骂，但并不代表她不怕。

    因此，她立即又加了一句：“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躺到你们家去，吃你家的，睡你家的，再也不走了。”

    这是她的另一赖招。

    这一赖招，跟旧社会那些滚刀肉的绝招有点类似。

    在旧时的天津卫，就有一些这样的流氓无赖，他们专做烂事，碰上硬茬子也不怕，大不了就被打一顿，然后让人家家门口一躺，然后赖吃赖喝。

    这种人认定了一点：反正你又不敢弄死我，我受点皮肉之苦又何妨？

    很多人家怕晦气，因此碰到这种滚刀肉，会尽量躲得远远的。

    现在，张绣花就把滚刀肉的招数用到了极致。

    很可惜，她碰错人了。

    “哦，是吗？原来你没骂我啊？但我却很想打你呢！”

    说完，吴小正直接就一巴掌抡了过去，抽到了张绣花的脸上，把她扇翻在地。

    张绣花捂着半边脸傻眼了。

    其他人也愣住了。

    吴小正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按照正常的思维，邻里之间产生矛盾，就算有一方想动手时，也得找一个站得住脚的动手理由，这样事后才没那么多麻烦，也不至于被乡邻们说闲话。

    可吴小正现在连理由都不需要了？

    吴小正脸色一沉，话语变得冷冰冰。

    “张绣花，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你算老几？你以为你不指名道姓骂我，我就会忍着？你做梦！”

    “我吴小正是谁？就田疤子那样的恶霸都不敢骑到我头上来，你还想来欺负我？你打错算盘了！”

    “你有本事躺我家去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找人把你丢臭水沟去！”

    一连三句，吴小正骂得酣畅淋漓，听得所有人鸦雀无声。

    这几句话实在是太霸道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家这才想起来，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吴小正，其实并不是善茬，碰到恶人时，他比恶人更恶。

    而且，他还有这个作恶的实力。

    张绣花一时还有点懵。

    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出乎了她的意外。

    她万万没想到，吴小正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就动手，让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吴小正一发飙，她还有点不知该怎么应对。

    难道真躺吴家去？

    吴小正那么一说，她却有点不敢了。

    她知道，吴小正既然这么说了，就绝对做得出来，而且还会做得让她没办法。

    这赖招似乎失灵了！

    张绣花虽然泼、虽然恶，但并不傻。

    她很懂得权衡利弊。

    在她看来，她的赖招要想奏效，就得有人帮她，比如说刘家的叔伯兄弟等。

    这曾经是张绣花的依仗。

    因为按照乡下的习惯，当邻里之间发生矛盾时，在关键时候，一般都是帮亲不帮理，以避免自家亲戚吃大亏。

    这也是一种抱团行为。

    可张绣花知道，这种依仗在吴家这边可能不管用。

    道理很简单，刘家那些叔伯兄弟，比如说刘建民、刘建国等，都还得依仗吴家发财，谁愿意出面来帮她得罪吴家？

    看来，只有使用另一招了！

    快速权衡完利弊后，张绣花立即爬了起来，坐在地上，开始捶地嚎啕大哭：“大家快来看啊，吴家仗势欺人啊，欺负我一个孤老婆子啊！天杀的……”

    话音未落，吴小正却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又把她踹翻在地，把她的后半句也给憋回去了。

    紧接着，他冷冰冰的语气又冒了出来：“张绣花，你猜猜看，你要是敢再骂，看我敢不敢把你揍个半死，让你过不了这个年？”

    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过恶的，没见过这么恶的！

    吴小正现在用的完全是不讲道理的解决方式。

    可让大家惊讶的是，张绣花竟然真的闭嘴了，连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这是被吓住了吗？

    难道，恶人还需恶人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