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收起脸上的表情，低垂眼皮，余光瞥了眼地上的塔颜，语气中带着嘲讽，“怎么？大王子是准备真心臣服于我们大汉了？”

    塔颜想都没想，急忙说道，“真的真的，是真心臣服，我一直就是大汉子民，要不是因为以前投靠无门，我早就去长安侍奉皇上了。”

    霍光撇撇嘴，虽然来自现代，对种族的分歧并没有那么强烈，但是塔颜作为浑邪王郡的大王子，竟然可以说出这种话，自己都替他没脸。

    他是大汉人，现在与匈奴是敌人，在战场上绝不留情，但是私下他对匈奴人并没有什么仇恨。

    有些人的品性还是值得尊重的，霍光心中浮现了几个名字，一些有能力有品德的重要将领霍去病的政策也是招降为主，这点倒是与霍光不谋而合，毕竟和匈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要彻底将他们大败，在最初阶段一定要以教化为主。

    霍光收回思绪，心想眼下这位，他牵了下眼皮，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如果稍稍有点尿性的，或许他真的愿意在霍去病面前说几句好话，不过看见眼前的塔颜，霍光一点求情的欲望都没有。

    “你先把知道的情报写下来，空口无凭，情报是否有用要试验过才知道。如果你所言不假，我定会奏请皇上，给你留一条小命。”其实有些话，霍光也只是说说而已，至于最后霍去病怎么处置塔颜，霍光一点不想关心。

    为了活命，什么智商，什么城府，什么气节，早就被塔颜甩到九霄云外，现在的他只能趴在地上，祈求霍光口头上的允诺。

    塔颜小鸡啄米般不停地点头。

    不一会公孙敖就将笔墨拿来，解开塔颜手上的绳索。

    手臂一直被捆在后面，又被多格毒打，所以手腕处已经血肉模糊，塔颜两条眉毛拧成了麻花，似乎再告诉别人，他连呼吸都觉得疼。用近乎哀嚎的声音说道，“我需要治病，我需要包扎。”

    霍光懒得理他，手没断写字没问题，包扎个鬼，心里翻了个白眼。

    塔颜不死心继续喊道，“我是大王子，我手疼，不能写字。”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塔颜依然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以为自己有了汉军想知道的东西，就又可以用身份来压制别人。然而可悲的是他除了一个只有在浑邪王郡有用的身份外，一无所有。

    霍光心中的鄙视已经到了极点，多看这个人一眼都反胃，不顾还是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和，“霍光只是个小小的参事，答应一个要求尚且力不从心，怎能样样满足于你，大王子是想活命还是想治病？二选一。”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命没了治病还有什么用，当然是选活命。

    塔颜青肿的眼角狠狠地抽动一下，张大嘴巴，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手指微微抖动，指着霍光的方向。

    霍光背着他，根本没有看他的意思，劲直走到马厩门口，“塔颜大王子，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有这个时间还不快点构思一下要写的内容，过了时间，怕是谁也救不了你了。”

    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他连嫌弃和愤恨都不想给塔颜，只留给塔颜一个冷漠的背影。

    霍光走了，塔颜彻底没有盼头，除了用手里的笔写出自己知道的全部情报，没有半点余地。

    公孙敖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两个部下马上心领神会的走到塔颜身旁，大家都是对塔颜恨之入骨的主，哪会顾忌塔颜现在是不是已经被打的几乎生活不能自理，三两下功夫，就把他按在矮桌上。

    塔颜的胳膊溃烂发炎严重，无法动弹，在痛苦与耻辱中塔颜完成了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用右手写字，一笔一划都掺杂了他的血水与泪水。

    他的情报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汉军不费吹灰之力将浑邪王郡的残余势力全部剿灭，浑邪王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缴械投降。

    汉军一鼓作气又攻下了休屠王郡等部落，杀死卢侯王、折兰王，俘获战利品无数，班师回朝

    带着满载而归的战果，霍光再次踏上了回归长安的路。只是这次和上次截然不同。

    不久之前，他是被俘后逃回长安，身上还背着通敌卖国的罪名的默默无闻的小兵。后面有匈奴埋伏不定的骑兵想要抓他回去五马分尸，前面是前途未卜，希望渺茫的长安，他的小命或许只是皇上的一句话。

    那种后面追兵不断，前面不知路在何方的忐忑心情，很多年后的霍光每每想起，心中都泛起一丝苦楚。

    那次逃亡也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命不是自己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磨灭他活下去的希望，无论是对付匈奴，还是对付朝中那些虎视眈眈，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卑鄙势力视他们兄弟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大臣们，他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他原本以为在这个错乱的历史中，自己只是一个可以任何事情置身事外，闷声升官发财迎娶白富美的旁观者，可以凭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轻而易举的干一番大事，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当初的想法是那样的幼稚可笑。

    霍光收回思绪轻轻吁气，缓缓抬头，那是长安的方向，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松软的白云，天还是那片天空，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霾。

    离开了大漠上的血雨腥风，等待霍光的是另一番景象，如果说在大漠他还可以依靠自己的小聪明勉强存活，那么，在远处的那座表面花团锦簇，富丽堂皇的城里，想要活着，而且是好好地活着，他需要学会的太多，太多。

    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幸免于难。

    在此时，霍光已经隐隐的赶到一种压抑的紧迫，并没有找出原由。在不久的将来，他便会知道，什么是诚惶诚恐，什么是如履薄冰。

    想到这里，霍光收回视线，大漠早就被他们甩在身后，可是空气却变得越来越压抑，他微微蹙眉，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突然听见身旁的霍去病微笑着对他说道，“咱们到长安了。”

    霍光摩地抬头，眼眸一紧，再次抬起视线，一座偌大的长安城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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