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大能: 第二十章 烟雨楼中客【上】
武朝疆域数百万里,由仙庭定下“一寺一宗,男女二宫”四大门派,至今已延续将近千年。
“寺”是大悲寺,一群苦行僧,吃斋念佛,与世无争,但江湖以武为尊,大悲寺传承悠久,底蕴深厚,乃江湖中的泰山北斗,名列武朝门派第一。
“宗”是青云宗,一群道士,以剑法见长,讲究无为,喜炼丹打坐参阴阳,镇派绝学《真一剑》,练至化境,以一化万,以万为一,百步之外,取他人首级,名列武朝门派第二。
“男宫”是稷下学宫,一群酸儒生,奉孔孟为圣,养一身浩然正气,以理入先天,讲君子六御,成绝顶宗师。或居于乡野阡陌,或纵横于庙堂之间,说凡天下不平之处,凡大道之所在,皆有稷下学宫门人,名列武朝门派第三。
“女宫”是蕊珠宫,一群不甘世俗命运的女子聚在一起,共同对抗命运。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里,却大逆不道地主张男女平等。但因有仙庭撑腰,加上门内女修也多实力不俗,且各女修都颇有艳名,经常令江湖豪侠拜倒于石榴裙下,枕边风吹得哗哗作响,所以实力不可小觑,名列武朝门派第四。
这是仙庭定下的正道四大派。
至于魔道,只有一个“合欢派”成气候,旁门左道,藏污纳垢,派内男女多淫邪之徒,修行双修之法、歪门邪道,为江湖正派所不耻。
门派大抵就是这些。
江湖高手方面,倒是没有明确的排行。
毕竟天龙榜上的绝顶宗师寿元二百载,都是老王八,几十年不曾一变,更是几十年不曾见他们真正出过手,着实不好判断他们实力的高低。
如今所设的天龙榜,还是三十年前百晓生根据世家大比和各门派高层之间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手排出来的。
其中,天龙榜人数不过三十六人,俱是江湖中的顶尖人物、绝顶宗师。
四大门派之首的大悲寺,九位“慧”字辈的老和尚,霸占了天龙榜四分之一;蕊珠宫的春花、秋月两位宫主;青云宗拂尘子、逍遥子两位道长;稷下学宫“以理入先天,遂成绝顶宗师”的朱纲、程常两位大学士;魔道合欢派的欢喜上人、修罗魔后合计十七人。
还有七大世家背后的七个老祖宗,当今皇族的三个绝顶宗师,武朝专门负责处理江湖恩怨的“六扇门”里的五位客卿,合计十五人。
另有魏青锋、迟是钝、钓鲨客、摩崖居士这四位或是隐世不出,或是浪迹江湖的武林前辈。
这些人加起来,一共三十六人,组成了天龙榜,组成了统治武朝的绝对力量。
任何一个坚固的政体,脱离不了多方势力的角斗与妥协。同样,统治一个数百万里的国家,也需要足够的手段。
仙庭统治此方世界已久,除了绝对的力量压制外,令武朝太平多年的原因,还在于三十年一次的世家大比与十年一次的金鳞试。
在仙庭的操持下,各方角斗,强的获取利益,弱的惨淡出局,优胜劣汰,很是公平,也很是有用。
世家大比各大世家角力,金鳞试年轻一辈比斗,照顾得也很全面,既能让积年的绝顶宗师互有了解,也能让年轻一辈悄然出头。
而今年,是重要的一年。
三十年一次的世家大比与十年一次的金鳞试凑到了一块,老皇帝也恰好在这个时候病入膏肓,那些有机会登顶的皇子,自然手段尽出,到处笼络人心。
武林各处蠢蠢欲动,隐士出世,年轻一辈开始行走江湖,于江湖中崭露头角,一时风流激荡。
……
烟雨城,烟雨楼。
烟雨城是仙庭举行世家大比和金鳞试的地方,烟雨楼是烟雨城内最繁华的一处酒楼,单是一盘上汤时蔬,便要十两银子,寻常人根本难以承受,来此的,都是一些富贾乡绅,达官贵人。
但此刻,烟雨楼临湖最好的一处酒桌座位上,却坐着一个衣服破烂,形容邋遢,一看便知没什么银两的穷和尚。
烟雨楼临湖而建,前瞰烟雨湖,背枕金鳞山,百尺高楼,巍峨壮观。
登临其上,便可将烟雨湖中一帆一影尽收眼底,将金鳞山那条三万六千阶的金鳞化龙之路一览于前。
寻常人为一睹美景,登楼觅食花费颇多,也未必有机会坐在高楼的临湖处,一览烟雨湖中帆影疏斜。
但这个穷和尚,却泰然自若地将自己定在了这处临湖赏景的绝佳位置上,丝毫不怕烟雨楼的掌柜小二来赶人。
穷和尚只要了一壶烧开的白水,给自己自带的野茶泡茶之用。
烟雨楼最便宜的一壶茶,至少要二十两,但是,白水不用钱,于是穷和尚便要了一壶白水。
穷和尚从自己的布袋里捡出十几颗碎茶叶,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茶壶之中,又小心翼翼地盖上壶盖。
不一会儿,野茶的茶香味,便不自觉地袅袅弥散开来。
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穷和尚从桌上捡起一个倒扣的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
但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嘴角一笑,便又从桌上捡起了另一个茶杯,同样倒上茶水,然后,轻轻一推,装满茶水的杯子便滑到了桌面的一角,过程中竟未洒出半粒茶水。
似乎有客来访。
穷和尚刚将茶杯推至桌角,一位身着青衣的儒生,便手摇折扇登楼而来。
“都说烟雨楼风景乃武朝一绝,湖光山色,婉约秀丽与波澜壮阔并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哈哈。”
说着,他将手中折扇一拍,一收,插入腰间,来到穷和尚桌前,衣袍一抖,衣袂一分,坦然坐下。
青衣儒生正是穷和尚的“不速之客”。
那杯热茶正好在他面前。
青衣儒生也不客气,捏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
“嗯——”
“这茶闻着香气四溢,却是比一般茶还要苦上十倍不止,都说烟雨楼美食一绝,今日一尝,倒是有些言过其实了。”青衣儒生皱着眉说道。
他平日,锦衣玉食惯了!
“施主着相了,也冤枉了烟雨楼。这茶水不是烟雨楼的茶水,只是小僧于乡野间苦行时偶然采摘的野茶罢了,施主若是喝不惯,可自己去掌柜的那里叫上一壶好茶,小僧绝不介意。”
穷和尚灰白僧袍打满了红的、黑的、绿的补子,好衣裳都没有一件,好鞋子都没有一双,钱袋空空,自然没有闲钱点一壶二十两的好茶给自己。
“哈哈,原来如此,那倒是我唐突了!”
青衣儒生听了穷和尚的话,一阵干笑化解了尴尬。
“无妨无妨,我大悲寺以苦行修炼己身,却从不勉强他人也跟着苦修,施主尽可大鱼大肉,美酒佳肴,小僧绝不介怀。”
穷和尚乃武朝四大门派之首的大悲寺弟子,圆质和尚。
金鳞试将近,圆质和尚闯过大悲寺铜人巷,游历天下,涉入红尘,锤炼心性,为半年后的金鳞试做准备。圆质和尚习练的,乃是大悲寺的拈花指,据说年轻一辈,就他一人习得,片叶便可伤敌,可谓绝技。
“圆质禅师倒是开明,小生佩服。”
青衣儒生说着,便又捏起了茶杯,再次将苦涩的野茶送入了口中。
苦涩自也有苦涩独特的滋味,大悲寺苦行历练红尘,风餐露宿,随缘化斋,尝生活百态,青衣儒生出自诗书富贵之家,钟鸣鼎食,不曾有过体会,未尝不可以一品个中滋味。
“圆质禅师闯过铜人巷游历万方后,可曾有些收获?”
“有。”
“是什么?”
“以前是山上什么都不懂,每日吃斋念佛习武,眼界也不宽,只以为天下便是那样,到了俗世才知道,红尘中的美食极多,女子极美,实在让人目眩神迷,再不想做这吃斋念佛的穷和尚,每日每夜,辗转反侧。”
“……圆质禅师莫开玩笑。”
青衣儒生惊得差点将口中的热茶喷出来,他以为这位出身佛门正统的圆质禅师要给自己讲一番大道理,却没曾想是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说的句句是实话,苦行太苦了,小僧有时真想像你一样,蓄发读书,夜里红袖添香,被里软腻白玉,嗅着脂粉,抱着美人,做一个潇洒风流的人。”
“圆质禅师你这些话可曾跟自己的师尊说过?”
“不曾!”圆质和尚看了一眼青衣儒生,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敢!会被师尊打死的。”
“……”
青衣儒生又是一阵无语,但随即便是一阵哈哈大笑,道:“我发现,圆质禅师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般古板呆滞,倒是有趣极了!颇想引为平生知己。”
“元公子谬赞了,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圆质和尚自己也端起茶杯来,将杯中的茶水喝尽。
待杯空,他便提起茶壶,又为自己添了一杯。
“你这样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