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大能: 第二十六章 芝麻与西瓜
“轰——”
几乎是在众人踏上金鳞天梯的同时,金鳞山上,一道巨幕骤然拉起,如海市蜃楼一般,呈现在众人面前。
巨幕上出现的,赫然是此次参与金鳞试的十五名赛者的逼真影像。
身形、衣裳、模样、表情,全都一清二楚。
金鳞山下的众人,可以通过这方巨幕,清楚地了解到此次金鳞试,天梯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简直就是一场仙侠版的现场直播。
仙庭遴选人才,从来都是看重心性与机缘,仙庭也自是光明磊落,绝不徇私舞弊,敢于将金鳞试的全过程,都公布在世人面前,无半分私心,无半分畏惧。
巨幕上,七大世家七名世家子一马当先,似七枝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七大世家之首的齐家公子齐墨,身法在众人中最为出色,实力也最为强劲,走在了众人的最前头,与其他人拉开了足有十余步的距离。
沈家麒麟子沈居安,也一往无前,毫无保留,全力以赴。他沈家走的是杀生无悔之道,他沈居安身在金鳞天梯,也要不撞南墙,绝不会回头。
其余世家的五名世家子,则落在这两人的后头,几乎不分上下,并肩而行,互相争先。
场上,与这七大世家的“七只离弦之箭”不同的,是其余众人。
无论是圆质和尚,还是无思子、元学意、苏清婉,抑或是合欢派的十欢公子、烟雨湖的那尾金鳞,甚至是那个新科探花黄茂,都没有与他们这群世家子争个高低的打算,都是按着自己的节奏,慢悠悠地前行。
似乎这不是一场升仙比试,而只是一场踏青的春游。
天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林鸟惊鸣,倒也真有几分春游的味道。
林修然一声“噫吁嚱,危乎高哉”后,也一抖手中折扇,扇着凉风,踏上了金鳞山天梯第一阶,远远地跟在这群人的后头,不紧不慢地走着。
……
场下,身为四大门派之首的大悲寺,此次前来观礼金鳞试的,却只有一老一少,两个苦和尚。
他们和圆质和尚一样,身上都穿着件破僧袍,显得邋遢难堪。
尤其是老和尚身上穿的那件,已经不能用缀着无数块补子来形容,更应该说是这无数块补子组成了他那件旧僧袍,东拼一补子,西凑一块,俨然是一件“百家衣”。
老和尚披着这件“百家衣”僧袍,盘膝而坐,闭口、闭目、闭心,掌心相握,如莲花盛开,在这吵吵嚷嚷的金鳞山脚下,静坐参禅。
老和尚身旁的小和尚穿的就还好些,僧袍上的补子只有四五块。他模样甚是讨人喜欢,只有七八岁,唇红齿白,眉眼灵动,很有几分灵气。
小和尚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长长的黑色念珠,直伸到膝盖处,因为太长了,一直摇摇摆摆,弄得他很是不舒服。
小和尚毕竟小,还是孩童心性。
他见自己这个师父枯坐山脚,不爱搭理人,一时玩闹心起,有意要逗弄一下自己的师父。
他抓起自己脖子上那串长长的念珠,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老和尚的身后,想要用念珠套住自己这个师父的脖子,好好勒一勒他,让他不要整日地就知道念经参禅。
至少,趁着现在人多,师父该去找他们化化缘的。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小和尚静悄悄地将念珠套住了老和尚的头,脸上现出得逞的笑意,正准备用力一勒,给老和尚来一个措手不及,却听得老和尚忽然开口,道:“圆明,莫闹,师父在参禅呢!你乖些!”
圆明小和尚被自己师父道破了恶作剧,一下子意兴阑珊,脸上得逞的笑意也忽然变成了郁闷之色。
他收回了自己的佛珠,道:“师父,我们能不能少参些禅,多去化缘。您老要是抹不开面子,那我去就是了,那些人看我长得这么瘦、这么可怜,一定会施舍给我的,到时,我一定多多分些给你,徒儿快饿死了。”
圆明小和尚原本只是云州城的一个孤儿,一个小乞丐,整日里就是给人作揖下跪讨口饱饭吃,几月前才被云游四方的慧静老和尚收作徒弟。
他原本想着自己这也算有了个归宿,日子过得能好些,至少比讨饭要强,却是没想到跟了老和尚后,饭也吃不饱,住也没个屋檐,整日风吹日晒、风餐露宿,竟是比在城里当乞丐还要惨。
以往一个月还能混到一顿肉吃,现在别说肉,连颗青菜都难见着。
“圆明,你好小,莫分心,肚子饿了,多喝几口凉水,自然就饱了,你要多学学你圆质师兄,他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能跟为师一样,闭目参禅,一动不动坐上一整天了。”
小和尚郁闷地挠了挠头顶上那九个戒疤,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的巨幕,看到了在金鳞天梯上慢慢行走的圆质师兄,道:“师父,圆质师兄也不是很厉害嘛,你看,那前面的七个人才叫厉害,跑得这么快,跟飞似的,圆质师兄被他们落了好大一截哩!”
“圆明,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不能过于肤浅,开始的领先,永远不如最后的胜利,懂吗?”慧静老和尚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站着和自己坐着一般高的小徒弟,满脸的慈面善目。
“师父你总爱讲那些别人听不懂的大道理。”圆明小和尚却是摇了摇头。
他在云州城当乞丐的时候,遇到那些善人施粥赠银,只要跑得快,便能抢到,跑得慢了,就会被其他人抢了去,自己一无所有。
“他们这七人,虽然此刻冲在了前头,但却早已乱了心性,沈家的沈居安还好,他们家走的是一往无前的路子,这么做自然无可厚非,但其余六人,却终究有些鼠目寸光了,登金鳞天梯啊,从来都是要稳扎稳打的,不可急躁。”
十年一次的金鳞试与三十年一次的世家大比凑到一块,对参与金鳞试的世家子弟有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第一个到达半山腰的世家子弟,能够得到仙庭的一瓶仙药。
这算是三十年才有一次的好事。
所以,这七个世家子弟才会在金鳞试一开始,便如此争先恐后地向上攀登,就是要争做第一个登上半山腰的人,抢得那瓶仙药,壮大自己的家族。
而慧静老和尚,之所以说他们鼠目寸光,就是因为他们仅仅为了一瓶仙庭丹药,就乱了自己的节奏,断了自己那得来不易的仙缘,简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圆明和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忽然想起来,在云州城讨饭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小男孩,跑也跑不快,力气也不大,在别人施粥赠银的时候,总挤不进去,每次都空空而返,饥肠辘辘。
后来,有个慈悲的善人见到那个小男孩总被人挤倒,可怜他,一时发了善心,竟是将他领回了府中,做了他府里体面的下人。
而凡事总挤在前头的圆明小和尚,却依然只是云州城里的一个乞丐。
“师父,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就好。”
慧静老和尚又慈爱地看了一眼圆明小和尚,道:“也许,再过十年,就是你站在那条金鳞天梯上,像现在这样,供众人仰望了。”
圆明小和尚听了慧静老和尚的话,只有七八岁的他也有了一丝对人生的迷茫与憧憬,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瞧着巨幕上的圆质师兄,连肚子饿得咕咕叫这件事情,都忘记了。
“十年后啊,十年后我是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