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匹战马在悲鸣里惨然而死，和第一匹战马一样，完全经受不住小丹之效的滋补，只是没有爆体而亡。

    殷水流暗自皱眉，将试验再作变化，拿第三匹战马的血肉去喂食第四匹战马。

    起初第四匹战马完全无恙，只是也不见得有丝毫变化可言。

    殷水流继续喂食测试，由微量渐渐加重分量，直到第七次时，马身皮肉方有自内而外的异变，只是还不等殷水流再多加观测，这匹战马在他眼前骤然而毙。

    第四匹战马没有所得，那便再让王刺牵来第五匹、第六匹……

    直到夜色降临。

    殷水流的实验成果，在十匹战马里，仍然只有第三匹战马进化成功，其他的战马，都存在有一个度的问题。

    少则无用，多则暴毙。

    站在原地看着第十匹战马气绝，殷水流面具后的脸色有些难看。

    六十多匹战马，一下去了九匹战马，以殷水流而今的家底，怎能不为之心疼，那可不是一粒两粒精米便能养出来的战马。

    不止今日，最近都不适合再继续拿战马试验。

    人体对外物滋补的吸取分三六九等，战马亦然，殷水流唯有在日后的以战养战里，抢掠来了足够多的战马，才能继续如此淘汰，养出他的虎贲骑兵。

    另选一室入住，殷水流让狼牙卒将所有马肉妥善储存，不可妄动一二。

    “主上，卫氏女她……”

    今夜君上授予大夫级内修法门《星火》，王刺直到现在才找着机会向君上禀告卫氏女的危情。

    殷水流此刻才发现这几日如同影子般随在他身后的那个侍女不见了，他在人前沉默一会，没有搭理此言，口里所出之声，是《星火》诀要的开篇。

    狼牙卒肃然而听。

    不过无论是王刺还是其他狼牙卒人，都可以明显感觉到君上有些心神不属。

    他们哪敢出声询问，皆以为君上是因为卫氏女的消息所致，孰料他们的君上此刻分心二用的其他心思，卫氏女的伤重待亡只在其中起了少许涟漪，便被风吹浪打去。

    殷水流仍然在想着试验之事。

    战马不行。

    换人。

    依照三等精米的滋补之效，殷水流的地脉修复实在缓慢，如若能够借助异世丹药之效，不止地脉之境，只怕天脉也可以快速恢复如初。

    只看战马的如斯凶残反应，便知小丹之效对于商殷世界的人体十有八九有效。

    拿狼牙军卒来试验自然是不行的，吾山贼卒也有些不妥当，那便只能拿其他乡里的国人为之了，又或是大败吾山贼人的那群匪流。

    如此想着，《星火》诀要传授完毕。

    殷水流为狼牙卒们细细讲解一阵，待得众人都无疑虑了，便挥手让他们退去。

    依照往日的情形，此时卫子夫会进来候在侧。殷水流静坐在几旁，仍然是铠甲不去，面具不除，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躺到榻上去，便在几旁小憩。

    夜深人静。

    晚风吹得室外的枝叶发出些许声响，月华如水照耀出许多迷离婆娑。

    守在殷水流门外轮值的是贼快和贼短。

    他们两人不敢分心修炼《星火》，自然也不会窃窃私语去打搅室内的君上，此时想着君上所传的诀要种种，也不时会想起那匹生出骇人变化的雄武战马。

    他们都曾去摸过马身，能够充分感觉到战马内蕴的惊人马力。

    如此吓人的战马，如若从远处疾驰而来，以他们的人脉修为，也会和假脉武卒一样，少不得要给战马一撞而飞，完全不能凭借脉力去阻挡战马的冲锋之力。

    砰。

    室内传来陶器碎裂的声响。

    贼快两人神情微变，小心翼翼地出声道：“主上，要仆人们进来么？”

    “不需！”

    君上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沙哑的声音里起了些许尖锐。

    贼快两人将呼吸都收敛了些，看不到室内的殷水流将面具解开，露出汗珠密布的扭曲面容。

    闭目休憩时，那个女人又如噩梦般到来。

    梦里是往日的现实，不同于龙首山下，离水河畔，此次是两具人体交缠在一起，你侬我侬当中，当日向他顿足相望的女人足可倾倒众生的面容逐步消去妩媚，取而代之的是无情无欲地冰寒彻骨。

    “众生相！”

    殷水流任着汗湿轻衫，只把眼睛望着几上的夕照剑，面上有对自己深深的憎恶。

    昔日种种仍然斩断不去半点，依旧能够如此轻易乱他之心。他这种两世为人的人形自走炮，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脑残“爱情”？

    不知道过去多久，贼快两人听到室内君上的踱步声，他们本以为君上要出外而来，孰料君上的脚步声走到门后又往里去了。

    将面具捏在手里，殷水流不知为何会在情绪不宁里选择顿足在镜前。

    噩梦而来的汗水已全去，镜中的倒影面无表情之余，全无多少血色可见，就如窗外的那轮皎月。

    将手摸上唇边，徐徐沿唇而过，以指挤出一点唇红。

    便在这点红乍起时，殷水流猛然惊醒过来，以他的心性修为，竟然控制不住地有些慌乱，致以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

    为何他会有这种自然而然地顾影自怜，要为自己涂抹妆容的本能想法？

    世人皆道妃姓公室，尤其是妃卫公室荒淫无度，不时有令其他列国目瞪口呆的荒唐行径，如此上行下效，致以郑卫之风历来靡靡不堪。

    妃姓人乐此不疲之余，一向如此自辩。

    吾国学天子耶。

    以天子之男儿尊，却做女子之妆，堂而皇之颠倒阴阳的先驱者是谁？

    殷文王。

    以天子之男儿尊，却自称下妾，将男宠封为执政卿，导致犬戎长驱直入腹地，开创殷氏几度迁都的殷氏先王是谁？

    殷共王。

    以天子之男儿尊，荒唐到立男宠为王后，并大开无遮大会的引领潮流者是谁？

    殷具王。

    殷氏！

    殷氏！

    殷氏！

    都是殷氏，而且不是一到两个殷氏天子！

    以开国武王和中兴定王之贤，都在其中不能幸免，只是没有向天下广而告之他们的大异常人。

    《向日秘典》。

    这是一门可以潜移默化，令人不知不觉当中阳退阴生，完完全全以阴逆阳的大逆法门。

    殷水流把目光从镜中偏开，胸膛急剧起伏，他这还只是六阴当中的第一阴厥阴，便已经有了如此本能，如果六阴齐衍之时，他会和历代修炼《向日秘典》有成的殷氏先王们一样么？

    不！

    殷水流在室内发出濒死野兽一般的低咆。

    他把鬓发打乱，把下唇咬出血来，把室内的东西一砸再砸，不加控制里，他发泄的声音，尖细远胜往日，让室外的贼快两人听着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砰地一声。

    殷水流一把将墙壁踹烂，忽地想起致以他醒来的噩梦，暂时停住了他的情绪宣泄。

    贼快两人听到君上在室内发出不似人声的怪笑。

    是了。

    忘了有她在。

    她再是可憎，只要他仍然如此脑残，时时会记起她，那么他便会永远记住他是个男人。

    “卫子夫在哪里？”

    殷水流将面具往脸上随便一放，纵身过去将门扉一把踹开，也不等贼快两人说出卫氏女的所在，尖叫出声道：“带我去。”

    贼快两人首次见到君上如此失态模样，吓得话也不懂得多说半句，急急在前为君上领路。

    彼此相隔不远，卫子夫的室内还有盏灯火，殷水流进入室内，见除了卫母之外，还有几个冉赴安排的集里氏女，他没有出声，挥手示意她们滚出去。

    卫母眼睛红肿，看到殷水流进来，不免心生希望，只是和盗首对视一眼，便骇得不敢出一声。

    榻上的卫子夫仍是晕迷里，呼吸微弱到几近消失。

    以她这种情况，挨不到明日午时。

    殷水流仍如一只受伤的凶兽，他上前望着，不需多加观察，也知卫子夫命不久矣。

    十五岁的卫子夫眉眼已开，和她真的像。

    像得好。

    昏暗的灯光里，殷水流全然不去顾忌卫子夫的伤重待亡，他将面具揭开，唇角还在流血，便一口凑近咬着榻上卫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