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你的猜测，并不能说明任何事情。”被指为内奸，灵雯却仍旧不动声色，淡然反驳。

    墨非点点头，“不错，这只是个猜测，事实上我最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异常。让我真正开始怀疑你的是另一件事情。蒋鑫亲口证实，他们之所以能够找到公羊参，是因为蒋鑫猜到了与你们在佘江镇中起了冲突的人正是公羊参等人。”

    “这件事的诡异之处在于消息的来源：不是对于佘江镇更熟的生生宗懿台分支，而是一个外来的蒋鑫。你在佘江镇中的消息，其实懿台分支也知道，却根本没有与公羊参联系起来，却非等到了蒋鑫来到，灵光一闪，才猜到了这一点。”

    “你在佘江镇其实共有两场冲突，一是与一伙身份不明的修士遭遇，将其中一名用毒的魔修击杀，自身也受了伤，这伙人自然是公羊参。二是在客栈里因为抢夺了‘鲛目珠’，震塌了建德酒楼。”

    “事实上，生生宗懿台分支的人探知得到的‘冲突’其实指的是第二个。仔细想想就明白，你与那名魔修的交手是十分偶然和隐蔽的，不可能传到生生宗耳中，否则也不用蒋鑫‘猜’了，懿台分支的人自己就能顺藤摸瓜抓到公羊参。知道这场冲突存在的人，只有你们弥罗一行，以及公羊参那边。”

    “公羊参会自己把自己泄露给蒋鑫吗？”

    “那么连第一场冲突的存在都应该无法知晓的蒋鑫，想要‘猜到’你与公羊参一行有过遭遇，便只有通过你们弥罗一行，而这其中自然以你最为可疑。”

    这两个疑点单独来看都似乎是巧合，或者另有原因，但合在一处，便已经足够令墨非警觉。

    他只做了一个假设。

    假设，灵雯与蒋鑫有所勾结，这两个疑点便豁然通畅，再没什么古怪。

    而后来，墨非审讯蒋鑫时，也从其口中证实了这个猜测。

    灵雯，便是蒋鑫潜入弥罗剑宗的内线，这一点确信无疑。

    但为避免同时暴露，潜伏者与内线不能直接联络，因此灵雯并不认识蒋鑫，在佘江镇遭遇公羊参之后，她因为疑虑那可能是真正的圣子，才没有立刻将遭遇的事情上报道盟。

    灵雯静静的听他说完，目光深邃，就在墨非觉得她快要忍耐不住杀意的时候，却突然眨了眨眼睛，露出疑惑的模样，“若我真是你说的那般，是一个内奸，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吗？”

    她说出这样的话却仍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却令墨非感到一股寒意，但他丝毫没有退缩，双目炯炯，“我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我们其实是站在同一阵营。而且，开始探究别人秘密的是你，又不是我。”

    “同一阵营？”灵雯微笑，“你是指你是圣子这件事吗？”

    “圣子？”墨非身体后仰，靠着椅背，“说说看，我怎么成了圣子？”

    “蒋鑫既然要让你冒充圣子，又怎么可能不给你种下魔种呢？但你却显然没有受到他的控制，在我的认识里，只有一种可能，你体内本就有一颗魔种，而且等阶比他给你种下的还要高，因此直接就将他给你的那枚吞噬了。圣子都是自行诞生，蒋鑫不知道你是圣子，因此非但没有因此控制住了你，反而被你利用过来摆了一道。”

    “合情合理的猜测，但你似乎对蒋鑫的计划并不感到惊讶，这是为什么？”如果要彻底否认自己是内线，灵雯应该装作听不懂他所说的事情才对，毕竟他的叙述中有几个地方是以“对方知道事情的真相”为前提进行的。

    “因为你告诉我了啊，我本来并不知道蒋鑫的计划，但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是你自己告诉了我蒋鑫要把你当作替身，我还有什么好惊讶的。”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清纯无辜，神色间看不出任何端倪。

    “无懈可击的辩词，请继续。”

    “你资质极高，来历不明，这些都仅是佐证，暂且不提。前几天，有人冒充明真师叔出现在佘江镇，师叔前往探查之后，发觉公羊参那边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后来听说乐肇山有一场大战，询问之下，得知交战的是公羊参与蒋鑫双方。”

    “那场大战波及众多，乐肇山下凡人几乎死伤殆尽，百不存一，明真师叔询问了留在那里招收弟子的龙渊阁蒲少阳师兄。后者却提到了一个戴白狐面具的少年，说是因为他的存在才导致石道人叛变，最终使得公羊参赢了乐肇山之役。”

    “你猜，那个少年是谁？”

    “你的意思是指我了？我有何德何能卷入那种级数的战斗中呢，又有何德何能让蒋鑫的手下听命于我？”

    “这也是我所觉得奇怪的一点，但你若是圣子，此事却也并非不可想象。蒋鑫的魔种得自于公羊参，怎么比得上一个真正的天生的圣子？石道人因此而叛变也不奇怪。但你刚才所说蒋鑫亲口承认云云，显然你在乐肇山一役中有所参与，两相对比，那白狐面具少年自然是你。”

    墨非几乎要禁不住鼓掌了，“合情合理的推测，严丝合缝的逻辑，几乎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如果不是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也知道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怕也会被你绕进去。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吗？”

    “你身上的魔种不就是最好的证据？”灵雯道，“若我要杀你，没有人会阻拦，你死之后魔种开花，也会证明我所说不假。那么你呢，说我是内奸，又可有什么证据？”

    “自然是有的。你与蒋鑫的联络是通过永丰当铺来进行，你总不会以为那里没有留存联络记录？”与石道人分开之前，墨非便安排好让对方将那些记录保存起来了。

    灵雯一笑，她那种呆萌迷糊的神色忽然间不见，笑容拒人千里，其气势忽而节节攀升，她看着墨非，如同端坐千万里高空垂顾凡间的神灵，目光无悲无喜、无惊无怒。

    而墨非只觉心头一股重压袭来，仿佛被群狼环伺，或是置身刀剑地狱，仿佛自己只是一只顽童手中的蝼蚁，随时随地，不需任何理由，便可能被轻易的捏死。

    这便是结丹修士的神念压制，她甚至都不需要任何动作，仅仅将气势放开，便足以令普通人心神崩溃。

    墨非浑身止不住的开始轻颤，紧咬牙关，感觉神魂空间仿佛在不堪重负般咯吱直响。

    果然这一步棋还是有些太激进了吗？即便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手尾，但威胁一名结丹修士，还是有些太过行险了。

    但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刻便会被杀死的时候，那气势的重压突兀消散，灵雯仍是低眉垂目，害羞却还有几分俏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担心我杀了你？我们不是同一阵营的吗？你是圣子，我是内奸，何况你还对泉澧很照顾，今天我又是有求而来，怎么会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