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哥让我说再见~”

    连城对着MP3录了一句新台词。他心态很稳，反正暂时没人看，开个小玩笑而已。他把MP3放在花裙少女大腿上，然后把白天新买来的墨竹背景布贴到墙壁。

    这样一来，镜头画面里也不会太单调了。

    连城打算在晚上七点钟准时开播。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下班回家，刚吃完晚饭，正是酒足饭饱的无聊时候。七点到八点钟同样是直播行业的黄金时段，竞争非常激烈。

    人气和推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网络时代也时常发生酒香也怕巷子深的故事。不是说一个东西好，它就一定会走红。百分之九十九的爆款热点都需要推手推动，通过种种信息渠道进入到大众视线中，最后才众人皆知。

    正常来说，新主播哪怕还没签约，也是有一次推荐机会的，但需要自己去申请，然后有钱鱼平台负责审批。

    连城刚提交申请，系统立刻提示说：主播涉嫌违规，申请驳回！

    这不太正常啊……

    他找到网上一位转行直播行业的朋友。

    经这位朋友介绍，连城得到了一位有钱鱼平台超管的私人微信号。超管的微信名叫“三月半”，似乎在隐喻什么。

    聊天也要投人所好。提起三月半，连城想到的是半岛北边的那位最强八零后。

    他对话题做了小小准备，然后将好友申请发送过去。

    三月半很快回复：“您是，花铁干？”

    花铁干是连城买的微信小号。

    连城很自信，咱就是玩弄语言的专家，话术还不会么？

    他起了个话题：“我是经朋友介绍才得到您的联系方式。您这名字很有寓意，我觉得喜欢国际政治的大多是通明达理的文化人，有共同爱好就会有共同语言。古话说，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三月半：“且慢！”

    她停顿了几秒，语音发送过来，是个中气十足的女汉子：“国际政治是什么鬼？我的昵称指的是月月胖！是胖！每个月长肉的那个胖懂了吗！你你你，非得戳人痛处……”

    连城略微有些尴尬。

    三月半回复：“花铁干，我知道你想干嘛。但，人气值和推荐位都是麻烦事。第一点，主播的潜力必须符合公司要求，才能刷人气值和推荐位，这你就不合格了。第二点，新主播，老老实实先熬一个月再说，都是这么过来的。第三点，嗯，第三点……我觉得，你有这时间做点什么不好？”

    她把主播花裙妹和连城当成了同一个人。

    连城说：“正常流程，应该有一次申请推荐机会。”

    “但你的直播间涉嫌违规。”

    叮——用户花铁干发送了一个[红包]，请点击收款。红包的名字叫“哪里违规？”

    三月半一不小心，食指绊到了中指，手指头在屏幕上摔了一跤，恰恰好好摔在了红包的领取按钮上。她也很无辜，都怪这手指它自己不小心。

    “有人举报了你的直播间。说你的直播间有非法传销的嫌疑——”

    非法？

    传销！

    一个唱歌的萌妹子能传什么？

    增加清风卫生纸的销量吗？扯淡啊！

    连城差点骂出声。直播行业的肮脏勾当他早有耳闻，可没想到第一次开播就遇到了同行攻讦，这也太过分了点！

    他忍着火，装孙子回答：“我用人格担保，希望平台能证明443556直播间的清白……”

    三月半：“你有人格，没人气啊朋友，这事我也很难办。社会没那么多公平，也没时间去搞明白谁清白不清白的，违规不违规，是领导决定的……话说到这你还不理解，那我也没办法了。”

    言下之意，她不想管！小官僚主义的不作为体现得淋漓尽致。

    政府去年承诺的网络化办公确实起到了不错的成效。瞧着，都发展到微信里去了。时代在进步，政府也在向积极的方向变化。

    要是办事部门开个心理咨询所，绝对是最专业的。管你怎么说，我不听不骂不管，老老实实当一个信息垃圾桶。

    “大爷的。”连城吃了一鼻子灰，也惹了半肚子的火气。

    没推荐就没推荐吧。

    先看看情况，大不了事后换个平台。歌在哪里唱不是一样！他光顾着憋气，没注意到客厅里他的老诺基亚快要震翻天了。

    何星探给连城打了至少三十几个电话，发了十多条短信。但连城很少用这部诺基亚手机，所以没注意到。

    短信内容大致相同。

    “我的老祖宗啊，求求您赶紧回个电话吧！您发的那段翻唱被人录到网上去了，至少有几万网友在找原唱是谁，网络上都闹翻天了！”

    何星探急得脚踢后脑勺。

    连城气得连连吃了好几碗黄焖鸡，他终于知道什么叫隔行如隔山。但他不心慌，有钱心里也就有底气。

    他拿傻子哥赚的5000大洋，找了一家叫“小刀”的网络营销公司，向他们委托了刷人气的任务。

    客服问他：“急不急？”

    “很急。”连城老实回答。

    小刀的人起初还有点看不上这种小活，客服和领导通了信，敷衍说：“我们今天业务满了，等明天吧，明天我们再开始搞。”

    “最好是今天。”

    “喂？喂！我这边信号不好。不好意思，对不起先生，我先挂了哈，改天再联系您。”客服很客气。

    企鹅头像变灰了。

    连城深深吸一口气。铜钱在裤兜里一跳一跳的，惹得他眉毛也跟着跳。他把铜钱从胸前掏出来，冷冷说：“再跳，信不信我用你做发财丸？”

    铜钱很委屈。

    它微微颤抖着，像是小媳妇一样幽怨，如同连城辜负了它似的。

    就当是个贪吃的小宠物吧……

    连城头一次见铜钱这样真情流露，心有点软，悠悠叹了口气。钱没了可以再赚，不就是吃了自己几十万块钱吗，过去的都过去了。等手头有闲钱的，第一件事给铜钱换一条金丝绳，满足它的喜好。

    铜钱似乎开心地震动起来，忽然用意念告诉连城——发财丸一月一个疗程，每天三次，搅拌均匀，内服。

    很好。

    连城装作听不见马桶里传来的挣扎水声，他黑着脸，打开了直播软件。

    到七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