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

    天阴，凶兆，忌出行，嫁娶。

    天空灰蒙蒙一片，好像随时会下起倾盆大雨，令天城多了几分压抑和悲凉。

    对于无数老百姓来说，这也是难以忘怀的一天。就在今日，当今圣上第六子佐王，及其下属，党羽，将会被集体问斩。

    时间来到午时。

    一群囚犯被拖到了午门之外，按照次序排列，每人身后都站着一位身穿红衣，面无表情，手执鬼头刀的刽子手。

    阴风阵阵呼啸，侵入肌骨。

    “姐姐，不要看我。”

    一位头发披散，满脸血污的男子低声道，阻止了正欲转头的女子。

    女子虽是一身囚服，表情憔悴，却掩不住原本的倾城之姿，病态亦有楚楚可怜之美，正是天下十美中，足以排入前三的归茯苓。

    归茯苓凄婉笑道：“弟弟，那你也不要看姐姐，我希望我们的记忆，仍保留彼此过去的模样。”

    她抬头看向空旷死寂的街道，神情绝望：“弟弟你知交遍天下，为朋友赴汤蹈火，今日却无一人前来，你后悔吗？”

    “不悔！我行我事，成全的是自己，何需他人同等相待？何况今日的局面，他们来了也是送死。”

    归之行想起了石小乐，穆棱和端木可人，嘴角带着笑。

    五大妖孽，终究只剩四个，过不用多久，江湖就会忘了我！

    当午时三刻来临，负责监斩的官员正欲下令。

    忽然间。

    一记刀芒从远处疾掠而来，恍如随风飘摇的天蚕丝，狠狠斩向这名官员。

    “保护大人！”

    四周立刻有高手冲到前方，显然戒备已久，兵器交击声中，五位高手踉跄后退，又碰翻了后方的人。

    就在这大乱之时，一群红衣刽子手挥刀下斩，没有人头落地，他们竟然斩断了囚犯身上的枷锁。

    破空声中，一群人从附近的院落，酒楼，客栈中冲出，立刻与被救下的囚犯汇合，保护着他们冲向外围。

    当然，也有一些刽子手见状不对，举起了屠刀，一颗颗人头顿时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衣衫和地面。

    监斩官口中喊杀，顿时从午门内冲出了一队队高手，远处的街道亦有沉重如一的脚步声响起，宛如擂鼓般，朝着营救大部队包围而来。

    “一群江湖宵小，胆敢犯上作乱，法场劫人，你们的死期到了。”

    长街尽头，一群气势汹汹的金衣人出现，为首者缺失右臂，左手以铁掌取代，脸上露出猎人等待猎物的狰狞笑容。

    “是司马武，诸位当心。”

    被保护的瘦削青年大声提醒道，正是佐王。

    不用佐王说，四周的高手已暗暗提起了心神。

    金衣卫在江湖中大名鼎鼎，据说三百六十位镇抚使中，就有部分人拥有百强地仙的实力。而镇抚使之上，是十二位监察使，三位副统领，一位大统领。

    司马武身为三位副统领之一，已有近百年没有出手，谁也不知道他的实力达到了什么地步。

    “我去会会他。”

    一名断眉男子冲了上去。

    刷刷刷。

    岂料就在这时，漫天箭雨如同蝗虫过境，黑压压地挤满天穹，连天上乌云都仿佛被刺透，携着肃杀之气淹没向众人。

    平常时候，随便一个巅峰地仙就能摧毁这种攻势，但在天城之内，哪怕是虚元境武帝也无法硬撼，只能选择闪避。

    无数的罡气光团出现，形如吹起的气球泡沫，在黑色箭雨中缓步前冲。

    但箭雨太急太密，几乎挤满了虚空，而且尖部涂了毒，连续攒射下，突围人群冲了数百米，终于有人一口气上不来，罡气无法持续，立刻被铁箭刺成了筛子。

    到了五百米距离，近两成的人被击杀，还有一些人则被箭雨的冲击力震伤，嘴角溢血，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厮杀才刚刚开始，江湖高手已是损失惨重。

    “随老夫杀过去！”

    一位眉毛下垂的老者双眸生火，周身腾起漆黑色的气劲，如一颗炮弹掠过了三百多米距离，一拳拍向司马武。

    “来得好，铁掌断命！”

    司马武哈哈狂笑，左掌迎上。

    咚的一声！

    一圈无形气劲蔓延开来，将老者后方的铁箭搅碎，制造出了数十米的真空区域，地面亦裂开一道道宽大缝隙。

    “我当是谁，原来是魔门六道中，琅邪宗的撼天拳王，佐王殿下何时与你们勾结到一起的？”

    司马武缺失右手，但左手却宛如利刃，迅速划出道道光痕，将撼天拳王包围在内。撼天拳王不发一言，只是一味猛攻，希冀能尽快打出通道，逃出生天。

    这时候，又有两团恐怖的气劲爆开，原来金衣卫中的另外两位副统领，也与魔道强者交上了手。

    更多的江湖武者也冲到了面前，与涌上的六位监察使，一百二十位镇抚使，六百名金衣卫杀到了一起。

    箭雨终于停止，但厮杀却远比之前凶猛，惨烈。两方人马甫一碰撞，交织而成的罡气洪流已先一步炸开，断臂残肢混着血雾，染红了半空。

    “灭了这群朝廷鹰犬！”

    “杀啊！”

    刀光剑影，拳劲掌风布满了长街。

    有人争锋相对，有人被乱刀砍死，也有人受到周围气劲的波及，四肢断开，满肚流肠。交手的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在这种大混战中，再强的人也无法兼顾四周，运气不好便可能被误伤误杀。

    对于江湖武者来说，最糟糕的还是囚犯们。

    大概为了顺利引他们上钩，朝廷并未废掉囚犯们的丹田，却给他们服下了一种药，虚弱得如同普通人，一面要厮杀，一面又要保护囚犯们，很快，江湖武者便落在了下风，大片大片的人如麦子般被割掉。

    佐王脸色惨白，一柄刀突然如毒蛇般切向他的胸部，这不是误伤，而是针对他的绝杀之击。

    叮！

    关键时刻，一记强横指力弹飞了刀，佐王眼前一花，便出现了一具艳绝人寰的女子身影。

    她身穿黑纱，胸部挺拔高耸，纤细的腰部与肥大的臀部勾勒出了惊人的弧度，足以让世间男子移不开视线。脸上虽然带着纱帽，但佐王凭直觉就知道，这定是一个绝世佳人。

    “王爷，跟着我走。”

    黑纱女子的声音异常甜美，让佐王混乱的心都为之一定，连忙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刀光频闪，黑纱女子的武功竟高得吓人，明明只有神关境八重修为，但杀起同阶武者只需数刀，借助刀势在人群中横穿而过。

    不过她的表现很快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久后，两位金衣卫监察使缠住了她，皆是巅峰地仙修为。

    “姑娘小……”

    佐王的喊声还未落下，就见黑纱女子身体前倾，刀出如雷，轰隆两声，一位监察使被劈成了两半，另一位口吐鲜血，满脸惊骇地飞退出去。

    附近的金衣卫和江湖高手受到刀气余波，功力强的尚能镇定，功力稍弱的则是脸色发白，踉跄着跌向侧面，立刻被斩成了肉泥。

    “好强！”

    不少人暗吸冷气，深为黑纱女子的实力而震惊。

    虽然天城之内，武者间的功力差距被缩小了许多倍，但一刀击败两位巅峰地仙也着实恐怖。

    “大哥，你不该来的。”

    另一边，归之行与归茯苓跟在一位魁梧青年身后，前者不断挥刀，其胸腹，右手，肩膀处处见血，尤其是左腿膝盖处，连骨茬子都冒了出来，但仍哈哈大笑：“大哥说过，要保护你们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

    归之行眼圈泛红。

    那是在他九岁的时候，他和姐姐替大哥背锅，挨了父亲一顿毒打，事后大哥满脸愧疚，抚着他们的伤口说道，大哥保护你们一辈子！

    多年前的记忆涌入脑海，最后定格在身前这个魁梧高大，好似永远不会倒下的背影上。

    嗤！

    一抹剑芒打破了归之行的沉湎，径直刺入归南雁的胸口，后者大吼一声，夹住长剑，一刀将出手之人劈成两半。

    只是这还没玩，四周又递过来七把刀剑，一把对准了归之行，两把对准了归茯苓。归南雁无法闪避，竟以肉体硬挡住了三把利器，鲜血喷了归之行满脸，挥刀又砍翻二人。

    “大哥……”

    归茯苓泣着声音，心中大喊，快一点，再快一点！

    归之行扶着摇摇欲坠的归南雁，深知不用多久，大哥就会死在乱战中，更是怒发冲冠。他恨自己的无能，什么妖孽，什么狗屁天才，最关键时刻，却是大哥护在了身前。

    砰砰砰。

    四周不时有毒雾出现，这是唐门高手的杰作，但想毒倒地仙，最差都是五等奇毒，纵以唐门的底蕴也不会太多。

    刚刚有大批金衣卫倒下，禁卫营的人又冲了上来，而且数量更多，气势更盛。这些人大部分出自稷下武院，整体素质尤胜金衣卫一筹。

    “嘿嘿，你一定是易容的归南雁吧，卫浪衣没杀你，我替他杀你。”

    一名男子忽然冲了过来，隔着数丈，光是剑气便差点将归南雁斩成两段。

    “天城三大剑客之一，绝心剑王。”

    归南雁面色煞白，感觉阵阵无力。

    绝心剑王冷笑不语，又是一剑劈下，森冷的剑芒在归家几人眼中不断放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