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有说有笑地走进办公室。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裴颖才能见到自家老板身为孩子的一面。

    送上茶水，裴颖便果断退了出去，顺带着关上门。

    作为一个秘书，这点眼里见还是有的。

    吴涛提起紫砂壶，一边为顾学礼斟茶一边道：“外公，你今天来，肯定是有什么指示吧？”

    “指示谈不上，”顾学礼抚膝道：“一方面，小陶有段日子没去参加火炬计划的汇报会了，我今天来，算是来跟你们汇报下工作进展；另一方面，也有些新想法顺便跟你聊聊。”

    虽说是汇报，吴涛可也不敢托大，当即拿起纸笔道：“嗯，你说，我记着呢。”

    “目前GSM标准的技术内容，我们基本上已经吃透了。倒是高通的CDMA标准，进展略慢一些。下一步，火炬计划的专家组，将全面参与到第三代通讯技术标准的制定和研发中。”

    吴涛行云流水地记着，不过他心里清楚，顾老现在所说的第三代通讯技术，在后世其实被称作2.5代。

    饶是如此，一年的功夫，能进展到这程度，已经算是比较快了。

    吴涛放下笔杆子，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预计还有多久，我们能够拥有自主设计通信芯片的能力？”

    设计，可以说是芯片产业自主化的第一道门槛了，也是偏于基础的门槛。

    更何况，如今的通信芯片，相较于CPU，乃至于后世的智能通信芯片，难度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起码还得小半年吧。”顾学礼的答案一直很是保守，也在吴涛的预料之中了。

    “不过芯片自主化这件事，你真的打算做吗？”问出这个问题，顾学礼表面上没露出任何的期许和倾向。

    但吴涛依旧是很坚定，“当然。”

    “可是国外这方面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而我们要自主化，肯定会困难重重。”顾学礼提出忧虑道：“当然就算最终做出来了，老外到时候把价格一降，咱们之前的努力很可能全都白费。”

    吴涛思忖着，不紧不慢地道：“外公，这事要看怎么看了。”

    “老外到时候跟我们玩价格战，那也是因为我们拥有了这项技术的缘故，逼不得已之下的无奈之举。否则，我们若一直依赖进口，你看看他会不会轻易玩价格战？”

    “你倒是想的乐观。”顾学礼语重心长地道：“看来小陶所说的搞芯片产业，不是你一时心血来潮了。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推荐一个人。”

    吴涛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实际上，把芯片自主化这件事交给陶长轩领衔去做，吴涛多少是有点不放心的。

    说到底，陶长轩只是技术专家，底蕴还没有深厚到足以主导一个新产业的地步。

    如果能有个学术领域的大拿，和陶长轩联手共创，那么芯片自主化这件事，至少稳妥一些了。

    “这个人，你可能没听说过。”顾学礼娓娓道来，“不过他的成就还是很强的。前几年联想集团代理AST电脑，专门出过一种汉化的卡，极大地方便了以英文为主的电脑，在国内的普及应用。”

    “……据说那几年，他为柳传志带来成千上万的利润，可以说是业界的大拿了。”

    吴涛听到这里，脑海里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只是明明很熟悉的一个名字，事到临头，就是说不出来。

    顾学礼喟然的声音在继续道：“只可惜，现在因为理念之争，他被免去了联想集团总工程师的职务，如今的处境尴尬不说，更令人感到唇亡齿寒、唏嘘万千。”

    话到这里，吴涛脑海里忽然灵光一现，“你说的是芯片斗士，倪光南院士吧？”

    “嘿～”顾学礼也是眉眼一亮，“没想到你也知道他？”

    吴涛笑着点头，脑海里关于倪光南的事迹，逐渐地浮现出来。

    这的确是一个悲情的科技人物，生在了山寨文化盛行、而经济又高速发展的时代。

    他的理念看起来有些偏激，但却不乏其深刻的道理。

    在那个时空里，倪光南从联想解聘之后，在国产CPU、自主操作系统方面浮沉了十几年，最终仍旧是一无所成。

    这里面固然有他身为技术大拿的眼光局限性，可也和当时的时代环境，密切相关的。

    非一人之过也。

    而且倪光南主导下的国产CPU，最终是取得了产品化的成功了。

    只是因为在CPU生态链上的缺乏考虑，导致在市场推广之中，兵败城下，遭遇滑铁卢。

    最终输了个一败涂地。

    即便如此，这个老倪依旧没有放弃国产化、自主化。

    甚至到了晚年，他的一些言论，被人曲解之后，显得那么逗逼可笑，也依然掩饰不掉那颗为了国产化、自主化的拳拳之心。

    眼见吴涛陷入了沉思，顾学礼不由搓搓手道：“小涛，你看老头子很少跟你开口说情。但今天老倪这事上，我必须跟你力荐一回。”

    “其实这事自打你们元启科技提出芯片产业自主化的发展理念时，我就有想法了。加之你刚才对芯片自主化一事表达了坚定的信心，我觉得你们两个，一定能够干到一起去。”

    顾学礼的语气说的振聋发聩，那热切的样子，比说起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

    吴涛坐直身体，长舒一口气，面露郑重地道：“外公，你这个建议提得很及时。事实上，我这边芯片自主化的方向，也正缺乏一个像倪院士这样的大拿来主导。只是倪院士现在的情况，对我未必有你这样的信任哪。”

    眼见吴涛有这般顾虑，顾学礼当即一拍大腿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就算我说不动他，还有老许，咱们一齐上阵，保准帮你把他请来。”

    吴涛也是精神一振。

    有顾学礼和许昌明俩人一同出马，这事还真有可能成。

    但愿如今的老倪对生意人的戒心，已经随风消散了。

    “既如此，外公，这件事便拜托你和许教授了。”吴涛一本正经，算是把这事彻底拍板了。

    顾学礼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一脸憧憬地道：“其实有你这样的合作伙伴，对老倪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全新的际遇……”8)